第19节
“不要难过,你爹是为了保护你们而死的,肯定也希望你们能过得好……”
阿久哽咽。
“道长说爹是被厉鬼吃掉了。”
并没有说爹是为了保护我们……
“厉鬼很凶,是鬼怪里面最厉害的角色……阿久有害怕的人吗?”
阿久停止哭泣,想了想说:“我最怕老爷。”
颜承业你做人可真失败!
颜知鸢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说:“厉鬼比老爷可怕很多很多很多倍,你爹明明可以躲起来的。他是水鬼,已经可以在府中有水的地方任意的移动,厉鬼再厉害也抓不住他。然而他在发现厉鬼的那一刻,没有想着躲起来,而且决定消灭厉鬼。他甚至已经将厉鬼赶到大门口了,或许差一点就能赢……不过输掉也不丢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爹是个英雄。”
包文才死多年前?厉鬼自带煞气,一出世便可以害人,一杀人就有五百年的道行。
敢对上厉鬼,不过是因为要保护深爱的人。
这番话成功让阿久不再哭泣,深深的感受到爹对他的爱,眼中有了不一样的光彩……却并没有让红蕊生出一点求生欲。
颜知鸢灵光一闪,问红蕊:“你想去包文死去的地方看一看吗?”
红蕊的眼睛这才有一点亮光。
颜知鸢来到颜府大门外,中途有发现凌霄的疑惑——他肯定以为我是在骗母子俩,让她们能好过一点。
不是的,颜知鸢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的确没有从厉鬼口中得知包文魂飞魄散的经过,照理来说也不应该知道包文是在哪里死去的。
可这些不知道,都能以发现的痕迹进行推理,还原当时的情况。
四天前的傍晚,颜知鸢下山回家,看到草丛里的菌人,赤红色墙上的水痕,立刻发觉府中有阴物作祟。彼时并不知道,有一个水鬼死在这里。
现在看来,菌人的存在有可能是包文唯一能为母子俩做的事情,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事——一个放在颜府大门口的明晃晃的警示。
既然如此,颜知鸢请凌霄为母子俩开眼,看一看墙角处。
红蕊一看到小小的菌人就放声大哭,好半天才能颠三倒四的表达出菌人的五官和小时候的包文很相像的意思。
菌人的五官清晰可见……认真观察的话,和阿久也有几分神似。
红蕊:“我能养他们吗?”
菌人只能活七天,算算时间,今夜就会消散。
充满好奇心的颜知鸢还真养过短命的菌人,尝试着让小家伙们活得长一点。
她成功了。
颜知鸢笑着说:“当然可以!”
红蕊破涕为笑,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我一定会好好养着他的……一定会……”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很宠小朋友的凌霄,只是想要跟未婚妻多说几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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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狐
三房小院,颜知鸢倚靠在堂屋前的柱子上,时不时看一眼正在叙话的母亲和大伯母王氏。
因为相隔一段距离,其实听不到她们交谈的具体内容……不过,可以猜到。
老太太已死,颜府自然要分家。
以颜承业的性格,绝不会做什么为母报仇的事情,只会思考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消弭厉鬼作祟带来的影响。王氏故意谋害婆母,证据确凿,他却完全没有追究的意思,表现得毫无芥蒂,绝口不提此事不说,还认真地询问王氏有关于分家的章程。
王氏不愿意回娘家,也不愿意继续住在颜府——在本朝,弟弟奉养寡嫂是合乎礼制的。
颜承业不想在此时把事情办坏,便提出让王氏回颜府老宅居住。
远离应天府城的老家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自愿守寡的王氏若去那里,能得到族人的照顾。
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颜承业自然不会吝惜钱财,分给两房的家产有宅子有铺子有现银,十分厚道。也不因为大房只剩下一个寡嫂便不给或少给,甚至还添上两分。言语里都是嫂子不容易,请族人多多照料的意思。
说话做事,力求让任何人都挑不出他的刺。
王氏有钱独居,安全无虞,未来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此番话别,王氏就要启程回老宅。
等新宅打扫干净,三房也要搬进远离百华巷的新居。
虽然大家都还没有真正的离开颜府,但是压在头顶上沉甸甸的黑云已经彻底散去,两个女人神态都很放松,脸上也有笑容。
小厮小跑到院子里,对着颜知鸢行礼。
“小姐,小芹村的庄子来送干菜,听说小姐回家,想要拜见您。”
小芹村在应天府以北,同杨氏的娘家距离较近。
当初杨氏出嫁,这个庄子就给了她做嫁妆。同时,田庄的产出也是三房主要的经济来源。
颜知鸢的奶娘就是小芹村人,一直在涿光山待到颜知鸢年满六岁,能够照顾好自己才下山回家。
因为有悉心照料小姐的功劳,杨氏早已把奶娘的男人升为田庄的管事,一家人的日子过得不错。
奶娘大字不识一个,却是个睿智的人。在山上时,要贴身照顾小主子,很快就发现颜知鸢身上奇异的地方。没有产生太大的恐惧也就罢了,还能守口如瓶。
颜知鸢记事较早,对奶娘感情颇深。
来的肯定是钱家人……她还以为会是奶娘,没想到却是一位岁数和她差不多的姑娘。穿着半新的鹅黄色襦裙,头发挽成小髻,皮肤白皙,面颊上有几颗调皮的雀斑。
颜知鸢见姑娘面带好奇地左看右看,还带着几分忐忑的样子,便知道她很可能是第一次来府城。
“您就是小姐吗?”
小姑娘嘟囔:“……和阿妈说的一模一样。”
颜知鸢已经猜到小姑娘的身份——奶娘的女儿,名叫苗小青。
“你阿妈都说我什么了?”
苗小青:“阿妈说,小姐长得美人也和气。我问她,万一见着人不认识怎么办?阿妈说不会,见到小姐你就知道了,绝不会认错的。”
这话像是奶娘说的,总觉得自家的孩子比别家的要好。
颜知鸢见她嘴唇发干,领着她进屋,小厮倒来温茶让苗小青解渴。赶牛车的人死活不肯进正堂,拘谨的跟着小厮一起去后面卸货。
颜知鸢:“家里怎么让你一个人来?”
苗小青:“大哥和阿妈都生病了,阿爹走不开。我想帮家里做点事,就请求阿妈让我送干货来府城……小姐,我喝完茶就得走,天黑之前必须赶回去。”
颜知鸢:“奶娘生的什么病?”
“郎中说是惊悸之症,不能劳累要好好将养着。已经一个多月了……阿妈躺在床上并未下地,却也不见一点好转。”
下山后,奶娘也回山上看望过颜知鸢几次。
上次见面是两年前,奶娘的身体还很健康,可以徒步登山而不觉得劳累。怎么现在听起来病得还有些严重,再一问苗大的病情,乃是受了风寒久咳不愈。
那可能村里的大夫医术差劲,没办法做到药到病除。
颜知鸢也有些想念奶娘,比起被拘在家中她更愿意待在乡间,听罢便说:“我跟你去田庄上瞧一瞧。”
闺女难得陪在自己身边,杨氏正是爱不够的时候,不过念及奶娘往日对闺女的照顾,再加上搬家忙乱也顾不上她,便准许了。
颜三爷请来一位有交情的大夫随颜知鸢出诊,不到一个时辰,一行人就已来到府城城门口。凡过往的马车都是要经过守城士兵检查的,颜知鸢下车的时候,在人群里看到熟悉的灰色道袍——和灵清穿的样式一模一样,连腰间的结扣都一般无二。
定睛一看,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大约也是披霞观的道士。
既不是熟人,颜知鸢便移开视线。
……
城门酒家,灵清伸长脖子往前方眺望。
靠着红漆栏杆设下的桌椅上铺设一层层白布,凌霄坐在上面,擦拭着宝珠剑。
剑是武器,要用上剑的必是脏东西——每回动手他必要彻底的冲洗宝剑,可还是时不时的觉得宝珠剑很脏。
他显然对嘈杂的街道毫无兴趣。
直到灵清嘀咕:“那好像是知鸢道友……”
凌霄耳朵微动,身体先做出反应——他刷地站起来,看向城门口。
灵清一转身,看到不知何时站到旁边的人,拍了拍胸膛:“师兄,你吓死我了。”
凌霄:“人在哪?”
问完,他已经在人群里看到那抹不一样的亮色。
“第二辆马车旁边,着淡绿色披风……没错,就是知鸢道友。”
灵清又蹦又跳的挥手。
颜知鸢并未看到两人,守城官兵放行,她已经重新登上马车。离开城门,从大路转向乡间小道。
活泼的苗小青像是欢快的小鸟一般,嘴巴几乎没有片刻停歇,还没有到小芹村,颜知鸢就已经知道庄上有多少亩地,圈中喂养着几头猪,耕地的牛叫什么名……还知道看院子的是一只很凶的鹅,苗大青很会做菜,烹饪鸡肉的手艺远近闻名。
苗大青是小青的哥哥,奶娘的长子。前几年丧妻,去年新娶了一名叫做阿紫的姑娘做妻子。
再有就是苗家的顶梁柱,奶娘的丈夫——苗大头。
一个沉默寡言却勤劳朴实如黄牛一般的人。
一家的人口结构非常的简单。
苗小青:“小姐,您可千万别跟阿妈说,是我告诉你她生病的事,不然她肯定会怪我的。”
颜知鸢知道照顾自己多年的奶娘是什么人,心说我带着大夫来的,你也瞒不住。不过,何必让小青害怕。等奶娘想起来骂人,也是自己离开之后的事情,气早就消了。
天都已经黑透,村里家家户户都已经关门点灯,一行人才来到田庄之外。小厮扶着老大夫下车,这位年迈体弱的先生被颠得脸色煞白,比听到声音出门查看情况的苗大青更像个病人。
“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