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 海战（5）
多年以后连苏霍伊自己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时，也有些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脑子发热，毕竟他驾驶的不过是一架既没有鱼雷也没有航空炸弹的双座侦察机，根本无法对海面上的巨无霸们造成任何杀伤。
甚至不客气地说，苏霍伊的行为更像是作死，光杆一架飞机能干啥，难道学神风？
实际上恐怕连神风都没办法学，神风们驾驶的座驾多少还是全金属半硬壳的结构，一般也会在飞机上装大几百公斤炸药，而且飞机速度快动能大，撞上了效果还是不错的。
可苏霍伊现在驾驶的不过是一架木头飞机，不到两百公里的速度能有多少动能呢？
当然，猥琐的小胡子也没打算送死，这货还是很惜命的，他就算脑子有些发热，但最多也就是驾机俯冲扫射而已。
当时的场面大概是这样的，一群雄狮正在捕猎，而一只渺小的蚊子却试图阻止比它大几万倍的敌人。这样的努力不说是徒劳，但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苏霍伊的驾驶技术很高，沿着女王号的船头，他一线扫射了过去，7.62毫米的机枪弹打在甲板上叮当乱响，除了几个不拿走运的水手被流弹击伤之外，女王号连毛都没伤着。
但是苏霍伊却不放弃，一遍遍的俯冲扫射，不断地骚扰女王号，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帮助战场上的战友。而这样的努力怎么看都像是向风车发起挑战的唐吉坷德。
伊丽莎白女王号受到了骚扰，她仅有的四门高炮不断地向苏霍伊射击，讲心里话这才叫做无用功，没有无线电近炸引信、没有雷达、没有统一的自动化火控设备，这个年代高炮的效率不是一般的低下，尤其是在高炮数量还相当少的时候，这样的攻击行动更像是做样子。
一发发炮弹被扔上天空，除了空气它们什么也碰不着，最后在重力的作用下又落了回来，绝大部分掉入了海里，但是还有一小部分落得就不那么是地方了。
虎号正在全心全意向敌舰齐射的时候，一枚76毫米炮弹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主桅上，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可是却摧毁了她主桅上的射击指挥仪，顿时虎号的枪炮长就抓瞎了，不得已只能暂停射击，开始抢修射击指挥仪。
因为苏霍伊的“胡闹”战场上的情况从8打4变成了7打4，对俄国人来说似乎好了一点儿，但实际上好得相当有限。毕竟虎号不是这场战斗的主力，他的缺阵对战斗没有致命的影响。简而言之，俄国人还是在被吊打！
确实是被吊打，在虎号停止炮击后的十五分钟里，俄国人剩下的四艘战舰平均下来每舰至少挨了三枚炮弹！请注意，这三枚炮弹不包括副炮取得战果，完全只计算主炮。还要注意的是，随着虎号停止炮击，战场上剩下的英国战舰主炮口径都是381毫米的！
不要说薄皮的甘古特级，就说相对而言比较坚固的德制战舰，德国货挨上三发381毫米穿甲弹也都是真心够呛。比如毛奇号，三发炮弹密集地击中了她船头附近，在二号炮塔附近开了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大口子，甚至有一发击穿了德国人引以为傲的“穹甲”掉进了弹药库，如果不是炮长下令紧急注水，估计毛奇也上天，哦，不对，是下海了。
几分钟的时间里毛奇号就向左倾斜了大约10度，幸亏舰长赶紧下令向右舷注水，不然很有可能毛奇号已经侧翻倾覆了。当然，比较让人敬佩的是，毛奇号受到重创之后并没有退出战场，而是咬牙继续坚持。它留在战场上多少能帮着吸引一点儿炮弹，而它如果跑路的话，估计后面的两艘甘古特级一艘都保不住了！
中弹最多的还不是毛奇，中弹最多的是毛奇号前面的塞德里茨号，既一号炮塔被开了天窗之后，另一发炮弹也准确的命中了二号炮塔，这发炮弹被主炮的炮盾挡了一下之后，继续斜着向下打洞，抵达炮塔和舰体结合部位时心不甘情不愿地爆炸了。
这次爆炸除了在甲板上掀开了一个窟窿之外，彻底将二号炮塔的座圈炸得变形了，也就是说二号炮塔被卡死了，丧失了全部的战斗力！
对于塞德里茨号来说，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总比炮弹一路穿透甲板冲进弹药库里爆炸来得强吧？
当然，除了这发炮弹的伤害最大之外，剩下的四发命中塞德里茨号的炮弹也让这艘不沉战舰有些够呛，其中一发击毁了船首的锚仓，还有两发命中了船尾，最后一发被后主炮的炮盾弹开之后掉在了甲板上爆炸，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
不过哪怕塞德利茨号伤得很重，但也和毛奇号一样在咬牙坚持，她仅存的六门主炮直到战斗结束的前一分钟都在不断地还击，一度击中了厌战号两弹。
德制战巡的情况很糟，那俄制战舰就只能说是个悲剧了，塞瓦斯托波尔被命中三弹，其中一弹命中司令塔，将包括该舰舰长在内的三十余名军官和士兵炸成了碎肉片，第二弹稍微好一点，很幸运的只是击中了她的后烟囱，在烟囱上穿了两个窟窿之后，落入了另一边的大海，至于第三弹则掀翻了塞瓦斯托波尔的后主炮。
你没有看错，就是掀翻了这座后主炮，这枚炮弹轻松的钻入炮塔之后，用一声响亮的咆哮终结了这座炮塔内的上百名官兵，的亏炮塔里存放的炮弹和发射药不算太多，引发的殉爆没有波及到下面的弹药库，否则，塞瓦斯托波尔当场就得交代了。
波尔塔瓦号受伤最轻，水线附近挨了一弹，炮弹穿透了主装甲后进入了锅炉舱，瞬间摧毁了该舰的一号和二号锅炉舱，让该舰速度大降，渐渐落入英国战舰的围殴之中。
当时的情况很是悲壮，该舰舰长洛德金给编队的临时指挥毛奇号舰长尤先科发电说：“我舰一号锅炉舱全毁，航速大降，恐无法逃脱。请你们全速撤退，我将尽全力拖延敌人的追击步伐，祝你们好运……”
发完这封电报之后，洛德金下令转舵，调转船头回头冲向英国舰队，而陪同他一起转向的还有塞瓦斯托波尔号，该舰政委别列祖茨基之前也在司令塔中中弹，几乎变成一个血人，当他被战友抬出千疮百孔的司令塔时，这位意志极其坚强的政委竟然清醒了过来，简单的包扎之后，他接过了指挥权，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转舵迎敌，与此同时他也向塞德里茨号、毛奇号、以及暂时脱离战场的编队指挥萨梅科夫发电：“请你们赶紧撤退！我舰将留下来拖住敌人！”
是的，不管是洛德金还是别列祖茨基都意识到了，他们的座驾甘古特级其实就是拖油瓶，如果四艘德制战巡不用顾忌他们的话，早就可以安然撤退。眼瞧着形势越来越不利，与其拖后腿让整个舰队陪葬，还比如他们主动留下来殿后，为战友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不管什么时候这种把生存的机会留给别人，将死亡留给自己的行动都是高尚的，也是值得夸赞的。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洛德金和别列祖茨基将俄国海军殊死战斗不畏牺牲的品质诠释得淋漓尽致。
浑身是血，一只眼睛被打瞎了，一条腿也跛了的别列祖茨基推开了战友的帮助，镇定地扶着舵轮亲自操舰迎敌，而洛德金更是完全豁出去了，下令将自己绑在了主桅杆上，誓要同波尔塔瓦号同生共死。
在两位指挥官的激励下，塞瓦斯托波尔和波尔塔瓦号打响了最悲壮的一战。迎着英国战舰的炮火，他们一直冲到了十公里左右的距离上，两舰一字排开用残破的身躯挡住了英国战舰追击的步伐。
惨烈地海战从十公里的距离上一直打到了三公里，塞瓦斯托波尔全部炮塔被击毁，全舰都被熊熊烈焰笼罩，可是水兵们依然用一切可以用的武器向英国战舰开火；波尔塔瓦号半截船身已经浸泡在了海里，锅炉舱大破，完全丧失了机动能力，但是在桅杆上的洛德金的指挥下，唯一能够开火的三号炮塔依然向敌人喷射着火焰。
俄国人的英勇和顽强，让英国人都大吃一惊，站在伊丽莎白女王号指挥战斗的爱德华海军少将先是下令给俄国人打旗语，命令他们投降。可俄国人的回答是那么简单明了——去 你 妈 的！
虽然这是粗口，但是爱德华却破天荒的没有生气，更没有觉得俄国太粗鲁，反而对身边的参谋说道：“看来俄国海军也不完全是一无是处，至少他们的战斗精神是值得肯定的！”
惨烈地炮战依然在继续，不肯投降的俄国人依然被英国人轮番爆 菊，到最后因为距离太近，英国人的战舰不得不进行平射。远远的望过去，波尔塔瓦号和塞瓦斯托波尔号就跟筛子一样，舰体上密密麻麻都是弹洞，简直有些触目惊心！
不过战斗打到这个份上，塞瓦斯托波尔和波尔塔瓦号的命运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唯一的疑问是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波尔塔瓦号首先沉没，当全舰上下都被火焰和浓烟笼罩时，这艘顽强的战舰发出了最后一声哀鸣，随着她主桅杆轰然倒下，这艘战舰猛地一个侧翻沉入了海底。
值得一提的是，这艘战舰上包括洛德金在内的全体官兵全部遇难，相当多数的水兵其实是有逃生的机会，但是他们全部都放弃了这个机会。在最后的时刻，不管是否负伤，他们全部都坚守在战位上陪同他们的舰长一起进入了波罗的海的海底世界。
至于塞瓦斯托波尔号也表现得同样坚强，当最后一门试图攻击敌人的120毫米副炮也被击毁之后，该舰实际上已经不成人形了。全部上层建筑已经被铲平了，舰桥已经化作了一个火炬，所有的木质防水甲板都已经烧成了灰烬，有部分甲板甚至已经变得通红！可以说整艘战舰已经变成了烟与火的地狱！
用爱德华海军少将的话说：“没有人能从这艘船上活着逃出来！”
不得不说，爱德华的结论下得太武断了，哪怕已经变成了地狱，可是塞瓦斯托波尔号的官兵却没有放弃，他们一边拿起长枪短枪向英国战舰射击，另一边也积极地组织灭火自救。很神奇的是，哪怕上层建筑变成废墟和火炬，哪怕锅炉舱里灌进了深达一米多的积水，勇敢的轮机舱官兵却没有离开自己的岗位，奇迹般的堵上了漏洞排除了积水并恢复了动力！
当英国舰队绕过塞瓦斯托波尔号继续向前追击的时候，他们绝对没有想到，一艘已经被他们判了死刑的战舰竟然能够奇迹般的返回什切青！
不光是英国人没有想到，连李晓峰都没有想到，当塞瓦斯托波尔号蹒跚着驶入什切青的时候，他的眼睛湿润了，在这艘战舰上他看到了不屈不挠的精神！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塞瓦斯托波尔号的获救，那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海战的最后一幕得以被铭记。后来的人们可以知道洛德金的勇气以及波尔塔瓦号的不屈。
苏 共中 央政 治局在获知了塞瓦斯托波尔号和波尔塔瓦号的故事之后，很快就做出了反应。授予塞瓦斯托波尔号和波尔塔瓦号红旗勋章，授予两舰全体参战官兵红旗勋章，授予壮烈牺牲的洛德金以及带伤坚持战斗到底的别列祖茨基列宁勋章，在三十年代还追赠两人苏联英雄称号和金星奖章。
这还不是全部，政 治局还决定，将重创的塞瓦斯托波尔号改建为纪念舰（该舰受创过重已经没有修复价值），永远的纪念这次海战。还承诺将塞瓦斯托波尔号和波尔塔瓦号将永远保存在红海军的序列当中！
这个承诺很快就兑现了，在战争结束之后，之前被迫停工的尼古拉一世号超无畏被重新命名为波尔塔瓦号。这艘形似甘古特号的改进版将继承前辈的遗志继续保卫俄罗斯的领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因为在当时，在塞瓦斯托波尔号和波尔塔瓦号做出惨烈牺牲的时候，那场海战还没有结束，或者说那场海战即将进入最后的高潮。
四艘德制战巡逃得很狼狈，几乎是步履蹒跚举步维艰，而后面的八艘英国战舰却是意气风发，一举击沉四艘敌人主力舰，可以说他们用一己之力挽回了皇家海军的颜面。如果能够再接再厉，再击沉一两艘敌舰，那就更加完美了！
当时，速度快的三艘战巡带着三艘轻巡洋舰开足马力冲在最前面，准备痛打落水狗。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在前面等着他们的可不仅仅是落水狗，巴西列夫的舰队主力终于快要赶到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舰队的绝对主力巴伐利亚号和巴登号，紧接着的是四艘国王级和四艘德皇级，10艘战舰正在以21节的最大航速向前冲刺。
巴登号司令塔里的巴西列夫脸色铁青，他终于跟萨梅科夫取得联系了，那一片一直在骚扰通信的积雨云终于消散了。不过获知的却尽是坏消息——四艘战巡被重创，四艘甘古特两沉两伤是凶多吉少。这样的战果真心不能说好，尤其是当他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五艘女王级时，老头的脸色是一片铁青。
五艘女王级是什么水准就不用说了，哪怕他拥有数量上的优势也不敢说敢包打对手，实际上在巴西列夫看来双方的实力是半斤对八两，大家都有机会，但就看谁能把握住了。
必须要先声夺人！
巴西列夫很快就有了决断，那怎么先声夺人呢？在他看来那三艘英国战巡就是最好的目标，如果能用最快的速度消灭掉他们，剩下的五艘女王就算很强也是独木难支。
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声望、反击和虎号也不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对这三艘速度奇快的战巡来说，打不过还是能跑的！而这一点就是让巴西列夫最头疼的问题了，他的舰队实在缺乏速度，豁出去老命也就是21节，真心是追不上快腿战巡。
“给萨梅科夫发电，让他的编队转舵，一旦敌人想跑就立刻追上去！”
说实话，这有点强人所难，萨梅科夫的战巡每一艘都带着伤，而且还都不是轻伤，此时让他转舵，很有点让他送死的意思。不过除此之外巴西列夫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毕竟只有萨梅科夫的战巡有速度不是？
但是战场上有一个人却不同意巴西列夫的结论，他认为此时还有更好的选择，根本不用让萨梅科夫的战巡冒那么大的风险。而这个人就是本章开头那位表现得很勇敢也很疯狂的小胡子苏霍伊。
在巴西列夫调整部署的时候，苏霍伊也在调兵遣将，这货又一次命令鱼雷机全体出动，并强调一定要让俯冲轰炸机也一起参战，他在给机场的电报中用焦躁的口吻写道：“这是最后的决战！我们海军航空兵必须同海上的战友一起战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