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客房的床没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就只有我的房间了。”
  虞鸢当然不可能去睡他的床。
  谢星朝现在也不小了,和他相处,自然也要注意一些分寸。
  “我去帮你铺床。”他看出来了虞鸢的不愿,并没有强求。
  虞鸢说,“不用啦,我就在沙发上随便睡睡吧。”
  客厅里是米白色的高档布艺沙发,极宽敞又柔软,原本就可以用来午睡,睡下她自然绰绰有余。
  她想省点时间,也不想那么麻烦他。
  谢星朝见时间确实不够了,虞鸢话很坚定,也就不再阻挠。
  他拿了被子和枕头过来,把沙发靠背给她放下,布置得舒舒服服,空调温度也正好适宜。
  “我到时候叫你起来。”他乖乖的说。
  虞鸢确实累了。
  从上午起床去开学典礼帮忙开始,一到现在,一直没有停歇。
  几分钟后,她呼吸均匀,已经睡得很熟。
  少年在她身旁蹲下,看到她光洁如瓷的面颊,睡着后,轻轻翕动的睫毛。
  他眸子颜色深湛,和之前撒娇扮乖的模样截然不同。
  就这么,越来越近,只要低头,几乎就可以碰到她的唇。
  ……
  卧室的门轻轻动了一下。
  他耳力极好。
  谢星朝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朝着他这扇房门走了过来。
  许遇冬腿都蹲麻了,大气不敢出。
  “我什么都没看到。”他举起双手,用气音说。
  谢星朝面无表情,他关上门,许遇冬最怕他这个样子,现在风平浪静,可是许遇冬知道,他发起疯来时,露出的本性是什么模样。
  “没看见什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淡淡问。
  想偷亲人被别人看见,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半点不惊慌也不羞耻。
  许遇冬,“没问题没问题。”
  “那滚吧。”他没抬眼,“以后,没我允许,再让我看到你在这里……”
  他微微眯了眯眼,那双漂亮的眸子,这么虚眯起来时,黑得不见底,平时在她面前的温顺惹人怜爱半点不见,几乎让许遇冬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他居然没再计较他没说声就跑来的事情。
  “好好好,我之后马上滚。”许遇冬说,走到门之前时,“等姐姐走了我再滚?”
  少年缓缓抬眸,“……姐姐?”
  许遇冬不知道这个称呼哪里触到了他逆鳞,他无意中听到了他们对话,谢星朝并不叫她姐姐,而是直接叫的名字。
  “她没你这丑八怪弟弟。”他淡淡说。
  许遇冬,“……”
  一觉醒来,虞鸢看到少年正安静的坐在一旁,似乎在玩游戏,一双手修长白皙,似乎完全没有瑕疵。
  夏天午后的淡淡光晕,从窗外灌入,他逆光坐着,睫毛纤长可数,安静温顺的模样,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很快察觉到虞鸢醒了,扔下手机,“鸢鸢,还可以再睡半小时。”
  虞鸢一贯眠浅,这次却睡得很不错,觉得精力恢复了大半。
  “没事,够啦。”她掀开被子,从沙发上直起身子。
  少年靠过来了一些,手指轻轻从她肩上揉过,眸子里似乎有歉意,“对不起,我下次会把床收拾好的,不会再让你睡这儿了。”
  虞鸢觉得完全无所谓,沙发很宽敞,和床也差不多。
  “是不是睡得很难受?”他歉意的说。
  她现在刚醒,脑子还有些发钝,没有平时那么清醒,少年贴得很近,热乎乎的,温顺又乖巧,修长的手指帮她轻轻揉过肩,他手指很凉,力度刻意收敛过,不大不小,不会弄疼她,只让人觉得舒适。
  虞鸢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推开。
  直到她睡意散去,才感觉到几分不妥,“谢谢。”
  谢星朝没有再多做什么,“鸢鸢和我客气什么。”
  他随意道,“小时候,你不是也经常帮我揉肩,还带过我睡觉呢。”
  谢星朝小时候很喜欢凑在她身旁午睡,枕在她膝上,或是依赖的团在她膝边。
  他们那时都小,童年时代有过很多共同回忆。
  虞鸢被回忆感染,也轻轻笑了笑,之前那种瞬间而来的不自感,也烟消云散了。
  “那我先走了。”她说,“记得报名社团。”
  “嗯。”他乖乖答应。
  “报完和我说哦,不然,我不会再来了。”虞鸢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补充了一句。
  这个威胁对他是最有效的。
  他可怜巴巴的说,“不会的。”
  “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找我。”
  “……睡不着可以打吗?让鸢鸢来陪我睡?”那一双无辜漂亮的下垂眼,红润的唇,说出来时,完全不违和的天真。
  “怎么就长不大呢。”她忍不住就笑了,杏眼弯成了两弯清甜的月牙。
  第十三章
  “鸢鸢就把我当成小孩子没关系。”他乖巧的说,“和以前一样就好。”
  “怎么可能呢。”她叹息着。
  如果要比喻,以前是软萌可爱的幼犬,现在,怎么也是已经长大的狼犬了。
  “和以前比,有什么区别?”宛如不服气一般,少年语气还带着几分倔强,“我们还是在一起,我没变,鸢鸢也没变。”
  他们终究会在一起。
  他只要她一个人,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他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她双手奉上,这样……会还不够么?
  不过,就算不够,他也一定会把她留在他身边。
  到底还是岁数不大,才十八岁,虞鸢从小宠他,可以无限纵容他的天真,甚至由此心生怜爱。
  当下也就不再非要和他辩驳下去。
  “我就先走啦。”她说。
  谢星朝,“我送你。”
  “不用,就五分钟的路。”虞鸢说,“你忙自己的事情吧,多看看书也好,你们课程难,大一绩点一定要跟上,不然,对之后走哪条路的影响都很大。”
  她一贯温和,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也并不会一昧让步纵容。
  谢星朝没有违拗她的习惯,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顺听话的,终于还是点点头。
  女孩的背影逐渐消失。
  他回到了客厅,阳光似乎暗了下去,风停了,窗纱不再翻卷,客厅依旧那么安静,恢复了此前的寂寥空旷,树影间透进来的光晕,里面静静悬浮的灰尘几近可见。
  客厅里的座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响个不停。
  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他懒得拔掉电话线,在电话第三次响起时,不带情绪的接起了电话。
  “喂,阿朝?”那边响起男人的声音,试探性的问了句。
  谢星朝没出声。
  谢岗显然是听到了,极为欣喜,“你在家?”
  谢星朝手机号把他拉黑了,怎么也打不通,谢岗没办法,只能尝试着拨这个号码,这处房产严格意义上是谢老爷子给考上大学后的孙子置办的,直接把他越了过去。
  谢老爷子的原话是说,孩子也大了,再和他们一起,止不准被那阴毒下作的女人怎么欺负,得有个自己的去处。
  所以谢岗也并没有这房子的钥匙,只是因为这理由到底不光彩,所以谢家人也没对公布,都只道是谢岗父慈子孝,奖励儿子的房产。
  欣喜之余,谢岗想说什么,那边声音已经断了。
  谢星朝面无表情的挂断了电话。
  那边许遇冬愣愣的,还站在卧室门口,一手扶着门框,适才知道虞鸢走了,他终于出来了,不料刚出来,又看到这一幕,他舔了舔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阿朝,你爸电话?”
  谢星朝没作声。
  许遇冬家庭幸福,显然不能理解父子之间为什么可以有这种天大的隔阂。
  谢星朝初高中混的那几年,说实话,惹出过不少事情,在外头名噪一时,里外几条道上混的,都知道陵中初中部的谢星朝,他那时身形还尚未完全长开,漂亮如人偶的一张脸,行事时还带着几分孩子天真般的残忍,让许遇冬印象尤其深刻。
  简直就是个披着天使皮的小恶魔。
  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谢星朝背后深不可测的家庭背景,似乎折腾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给他摆平。
  更让许遇冬羡慕的是,他在外头惹了事,回去屁股得被老爹打烂。
  谢星朝惹了事,完全没有人管他,连责备都无人责备。
  他没妈,爸似乎也不知所踪,问他,他说都死了。
  许遇冬羡慕得要命,偷偷摸摸在自己日记本上写日记,说像阿朝那样父母双亡真的太爽了,结果当天晚上遭遇男女混合双打,打得他差点原地螺旋升天。
  后来许遇冬知道他爸没死,知道他是谢家的孩子,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
  他当然不敢和谢星朝谈论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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