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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爱和死亡

  什么都安静了,什么都不必说了。
  整个房间都罩在黑里,人也蜷在其中,不知几点,只有外头黑漆漆里露一弯小新月牙儿,鼻子冻得通凉,里头的气息却都是热哄哄的,吹在耳朵根底下,丝丝绕绕,痒的。
  人就是这么大大咧咧地赖在他怀里,手臂攀在他脖子上,没心没肺地睡着,好像比他还累。
  反而,他是睡不着的。
  闭上眼,耳边还是大炮机枪的声音,但这时,又夹杂了一些女声哼吟,画面从尸体到人脸,逐渐清晰,是九娣跨骑在他身上,来回摇摆,轻荡……
  他刚才忘了问,她还满意他的表现吗?
  跟多明克比呢?跟席艋比呢?
  他只抚她劲动的小蛮腰,奶光点点,在面上浮动,他循着乳香就含住,好像这样反而令她更兴奋,在黑暗里哼嘤——“法蓝,法蓝……好舒服……我要你……”
  他也变得更主动,更邪性,助她骑奔,甚至要抱住她,抬臀猛顶,肉与肉的角磨,他神经敏锐到能感到她那柔软润滑的膣腔肉壁里的环环递进,再到颈中的奇紧,他非要屏住一口气,才能继续行进,研磨,反复打凿,抽插,他才通了那路,直抵肉瓤的底部。
  汁水顺延,好像里面裂开小口狠狠嘬一口他的马眼肉头,他低呼一声,身上麻麻酥酥,不得不重新调整姿势而不至贸然泄出。
  “来了,我来了……”她压着他肩膀,轻叹轻哼,身子使劲儿震腰,那里面也逐渐箍紧,肉口大吞大吐,再从深处喷涌大量潮水,灌得他没头没脑,狠狠插,也要狠心拔,她洒在他腹上,他也吐出热液,交混,黏黏的,在空气里是靡靡男女欢味。
  待他擦拭干净,她扑过来,圈住他吻,轻笑:“法蓝,你的身体像个小火炉……抱着就不冷了。”
  她的手还不老实地来回游走,抚过他的胸肌和胳膊,又笑:“你看你,现在多壮实多性感,幸好我有机会摸这衣服里头的东西……”
  不仅衣服里头,裤子里头都给她了,让她握住,牵着,整个人、心、魂就都交到她手里了,任她处置。
  法蓝不敢问喜不喜欢的话,他只躺在那里沉默地想,她要他怎样他就怎样,她要是哪天表现一点嫌弃,踩在他脸上,唾弃、辱骂……他也认了。
  “嘭——嘭——嘭!”
  远远的听起来像来自天边的钟声,九娣翻了个身咕哝:“什么声音?”
  “大概是丧钟。”法蓝哑声回答。
  “好好地怎么忽然敲丧钟了?”
  法蓝忧郁地看向窗外,搂着怀里的女人,不语。
  “大概是个什么重要的人死了吧。”
  法蓝猜得没错,天蒙蒙亮的时候,瓜娲国自由区传来国丧消息。
  艳红的玫瑰旗在青灰的天空里缓缓降下,肃杀的人民广场上,一口棺材缓缓从国家委员会大楼运出。
  委员会和自由党新派所有骨干都穿上黑服,头戴白玫瑰,低着头,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在发呆。
  音乐奏起,人们低低吟唱——
  “自由,自由,我们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自由
  自由,自由,我们什么都不爱,只爱自由
  我们从哪里来,又从哪里去,
  从来没人告诉我们答案
  生来被压迫,生来被欺骗
  我们是黑暗的无名氏
  我们是瓜娲国的子民
  我们是炽殖大地的奴隶……”
  人民广场外围还是如往常一样聚了些看热闹的,大家戴着口罩,穿着防护服,手套,不再挤挤挨挨,而是个个表情麻木,无动于衷,好像他们看惯了每天的死亡,再也不会产生任何共鸣。
  “自由害死人。”有人说话。
  另一个人也附和:“是,自由把我们害惨了……”
  前面的听见了回头警示:“我们的主席被枪杀,你们怎么就不关心凶手是谁吗?!”
  “席艋该死!”
  “对,席艋才是凶手!”
  “谁杀了他谁才是救星!”
  后排几个人齐呼、跳脚,更有甚者,捡起石头掷向棺材:“就是这个自由党主席!他罪该万死!没有他,我们不会死那么多人!”
  “对!掀了他的棺材盖!鞭尸!鞭尸!”
  恨极了,把牙都咬碎了的恨,丧亲悲愤、恐惧和禁足之痛,全部发泄出来,骚乱来得太迅猛。
  人死了,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不必争辩。
  年轻的尸体骨碌碌从棺材里滚出来,有人追上去朝他身上踹一脚,有人朝他脸上吐吐口水……而他皮肉早就僵硬发紫,眼皮抬不起来,但眯着的眼也没完全阖上,脸上定格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是想不到的惊,还是突如其来的惧?
  就在十个小时之前,这个年轻人还从委员会的大楼里活着走出来,坐着小轿车来到九娣的住处寻她。
  九娣不在家,家里也翻得乱七八糟,像遭了贼。
  “人呢?”席艋打她电话,关机,又问手下的人。
  “最近全城戒严,九娣女士可能是逃到别处躲了。”
  席艋摆摆手不耐烦,只好折回车里。
  他最近太忙了,根本没时间来看九娣,全国遭灾,死亡数每天攀升,病情从西蔓延至东,自由区的人口骤减,媒体现在没有一天不在骂他的。
  可席艋也很委屈,局势早就超出他所能控制,只好硬着头皮一方面催促医学部拿出像样的报告和治疗防御方案,另一方面又要处理保守派的叛乱。
  正在这时候,前线传来消息,自由党节节败退,保守派的主力又忽然撤退放弃抵抗,眼看自由党的革命成果就要毁于一旦,他这个主席当得太糟心。
  即使出来透口气,席艋的电话也没断过,在回程的车里他还不忘给委员长部署工作:“不行就让前线谈判,我们分区治国也可以……对,这样咱们西区还是自由区……”
  “嘭——嘭——嘭!”
  叁声枪响,在黑暗中不知从何而来,车子一歪,撞到车道旁的一棵树上。
  司机还没死,回头去看主席,却见那人歪着头,张着嘴,电话早掉摔没了,眼睛眯睁,脑袋上多了个小黑洞,血正湍湍地从脸中央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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