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沈奇是顺安王麾下副将,果决勇猛,骁勇善战,顺安王死后的这几日,军心大乱,全靠他一力镇压,才没有出什么大乱。敌军也因此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盛兰舟太过年轻,做前锋已经是皇上看在顺安王遗体被辱,担心盛兰舟气极而格外开恩。
  同任命顺安王世子为前锋的圣旨,一起到送到边关的还有沈将军暂代主帅的文书。
  陆清竹想起封景澜第一次上战场时,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由得感慨:“王爷当初是不是也是和世子那般心情?”
  一样尊贵的身份,锦衣玉食,年纪轻轻,却突然遭遇变故,踏上另一条路。
  封景澜想了想,道:“不全然是,兰舟去边关是因为追回父亲遗体,孝心可嘉!我当初离京……是因为宫中人心太复杂,走投无路,才不得已暂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封景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陆清竹却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是非之地……是皇宫?
  陆清竹生活在后宅,无论有多丰富的学识,始终少不了封建朝代中女子的优柔寡断,不过,时间能够有陆清竹这样,使出浑身解数去反对陆通万氏强加于身的不公平,已经是很多千金小姐所不能及的。
  她不明白朝堂之中的争斗到底有多险恶,但自古以来,为了争权夺势,一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有人在。
  封景澜身为皇上最钟爱的幼子,自然风光无限,受尽瞩目,因此埋在祸端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清竹突然间想起很久之前,她去太子府偶遇封景澜,无意间听见太子和幕僚的谈话。
  朝廷上,除了涉及名利钱财,似乎还有暗流涌动,拉帮结派,事关嫡庶党争……
  关于这些,陆清竹一个小女子不敢多嘴,只是隐晦的提醒封景澜:“王爷今后都要小心行事!”
  “我明白。”封景澜哑然失笑,却因陆清竹的关切而感到暖心:“明日是你归宁的日子,我陪你回去看看你父亲大哥!”
  封景澜愿意同行,陆清竹自然是欣喜的,现在陆家家里,她唯一真正关心的人,只有兄长陆长筠了。眼前他春闱在即,她便也跟着着急起来。
  夜里入寝时,陆清竹才沐浴更衣,就被封景澜吹熄了蜡烛,一把带进床榻里,迫不及待的褪去她的衣衫。
  然后放肆又大胆的在她耳边说那些羞人的话,滚烫的身躯,和沙哑低沉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仿佛置身于浩瀚的江洋之中,被淹没吞并,沉沉浮浮,唯有攀住封景澜这个唯一的浮木。
  一夜旖旎,春光满室。
  翌日,陆清竹是在面如火烧的尴尬中穿衣起床,封景澜自始至终都在一旁静静地凝望的她,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翩若惊鸿,绝世无双!
  等陆清竹收拾整齐,封景澜才挑着眉过来,难掩眼中的惊叹:“我的阿竹……真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大美人!”
  陆清竹的美,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柔美却不显得青涩,她并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女子,然而柳眉杏眼,眸光似水,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一颦一笑,皆是万千风仪。
  陆清竹被夸得脸红,小声嗔道:“胡言乱语什么,没个正经……”
  封景澜但笑不语,走过来牵起她柔软的手:“走吧,我的王妃!”
  九王府离陆家有两刻钟的路程,封景澜为了陪陆清竹没有骑马,夫妻两人坐在宽敞温暖的马车里说悄悄话。
  马车悠悠往前走,封景澜低头在陆清竹耳边低语了一句,惹来佳人似娇似嗔的一眼,红着脸笑骂:“哪有那么容易……”
  封景澜笑眯眯的看着她,视线有意无意的往她肚子上瞥,嘴里却念念有词:“我先前让孟太医看过,我如今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点问题,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
  说起这个,陆清竹不由得斜睨了他一眼,古怪一笑:“我时常听外面有流言说王爷你……身患隐疾?可是真的?”
  封景澜顿了顿,若无其事的看着她,眼中有暧昧的情绪翻涌:“我不是身体力行的证明了我的本事吗?你还有疑虑?”
  陆清竹被他危险的眼神看得身子一颤,警惕的后退了一些,什么疑虑都没有了。
  她多嘴问这个做什么……
  新婚燕尔的夫妻拥在一起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马车行到一半,忽然停下,叶秋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王妃,盛世子来了。”
  封景澜闻言,松开陆清竹去掀开车帘,便见一身戎装的盛兰舟骑着马停在旁边,身后跟着一队同样身穿盔甲的士兵。
  “我本欲进宫,远远的看见了王爷的马车,特来打声招呼。”盛兰舟下了马,朝封景澜拱了拱手,封景澜问:“你什么时候走?”
  盛兰舟道:“午后便要启程。”
  封景澜一时感慨万千,伸手拍了拍盛兰舟的肩膀:“我陪阿竹归宁不能送你了,你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切记不要掉以轻心!”
  盛兰舟脸上的表情略微一僵,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马车。
  下一刻,一只纤细的玉手伸出车帘,露出一张含笑的脸,如珠似宝,灼灼其华。
  盛兰舟眸光有一瞬间的呆滞,但也只是失神了眨眼的时间,微微垂首:“王妃娘娘……”
  陆清竹看着盛兰舟,没有忽略掉他眼中的惊讶,和那一闪而过的情愫,心中蓦地一紧,却是觉得有几分酸楚。
  那些不该有,不能有的一丁点的感情,早就随着时间更替而淡去,她从迷雾中走出来,盛兰舟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很想说一句不值得,可以她如今的身份,还有什么立场说出这句话,盛兰舟的态度她无法左右,至此一别,便再无那些瓜葛。
  或许盛兰舟离京也有好处,边关时间一久,那些不该记得的人,也许就不会铭记了。
  陆清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世子保重,万事小心!”
  盛兰舟只觉得心口堵上了千斤重的石头,难受的几乎呼吸不过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好……”
  封景澜和盛兰舟说了一会儿话,才彼此道别,封景澜让盛兰舟先行,却被他推辞,让自己先行。
  封景澜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盛兰舟此时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但眼下他不便多问,转身上了马车,马车刚启动,封景澜又掀开窗上的纱帘,对他点点头。
  隔着封景澜,盛兰舟看到了他身旁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微微一笑,纱帘放下,马车缓缓往前,直到转进拐角,再也看不见。
  他动了动唇,无声吐出一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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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归宁
  盛兰舟怔怔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肆无忌惮的放任自己眼中,那即将喷薄而出的眷恋与不舍,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回。
  至此一别,或许便是一生,他所钟爱的姑娘,嫁做人妇有了耀眼的未来。他与她,今后天各一方,再见无期!
  身后有下属见他有些愣神,迟疑着开口:“世子?”
  盛兰舟收回视线,将那些苦涩尽数吞下,一瞬间便恢复如常,利落的翻身上马,用力夹了马腹,扬声喝道:“出发!”
  到了陆家,陆清竹惆怅的心情才好转了一些,马车刚停下,就见陆家上下的人齐聚大门迎接,如此浩大的仪式,让她微怔了一下。
  为首的陆通笑脸迎人,见到封景澜和陆清竹便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王爷王妃娘娘一路辛苦,请家中上座!”
  陆通这是第一次低眉顺眼的放下态度,奉承的话随口就来,陆清竹眸光微动,不轻不重的说道:“父亲莫要生疏了,别唤我什么王妃娘娘,还如以往叫我名字。”
  “是是是……”陆通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忙不迭的在前引路。
  陆清竹抿了抿唇,左右打量了一番,万氏挤出一脸笑容,跟在陆通身后,陈姨娘母子怯然却又恭敬的站在角落,陆长筠一直面带笑容地望着自己,陆清竹也回以笑容。
  陆长鸿则是躲在万氏后面不敢直视她,陆清荷眸光幽深,因为暴瘦脸颊深陷,更显眼神锐利。
  注意到陆清竹的目光,陆清荷蓦地抬起头看过来,古怪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算好看的笑容,一身鹅黄色衣裙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弱柳扶风,却再无从前盈盈如水的窈窕身姿。
  陆清竹心中大骇,这才三日不见,陆清荷怎么又瘦了一圈?是因为大婚那日替自己挡了一剑的缘故?
  无论陆清荷是什么目的,但因为她而受伤,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下:“大姐,你伤势如何了?”
  陆清荷的眼神微动,淡淡地说道:“多谢王妃关心,死不了。”
  陆清竹听见这话也没生气,反而诚恳的说道:“不管怎么说,那日是你替我挡了那剑,否则受伤的人就该是我了。我心中过意不去,略备薄礼致谢,还请大姐收下!”
  说罢,便有几个侍女捧了琳琅满目的各色锦盒来,全是临走时封景澜让库房准备的,除了给陆清荷的谢礼,一家人都有。
  封景澜出手向来阔绰,而且这是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正式上门,为了陆清竹撑个体面,更是毫不吝啬那些身外之物。
  九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多半是这些年封景澜得的赏赐,以及大婚时皇上特地从自己的私库拨出来的,林林总总堆满了大半个库房。
  但是大婚第二日,封景澜就把一串钥匙和一摞账簿交到陆清竹手上,翻了翻全是封景澜名下的铺子田庄等私产凭据。
  陆清竹当时还惊了惊,直到随手翻到一处铺子的名字,看向封景澜得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她问:“及第斋……是王爷您开的?”
  封景澜笑了笑,也不隐瞒:“自然是的,我文不成武不就的,总要自己想办法增加进账贴补家用啊!”
  陆清竹悻悻的摸摸鼻尖,心想你孤家寡人一个,吃穿住行都由内务局打理了,操这个心做什么?
  当初她第一次去及第斋时,还曾感叹他们东家的有品味,将一家书铺都布置的如此清新雅致,还取了一个如此吉祥的名字。
  陆清竹不由得感叹,她的夫君不仅位高权重,还挺有钱,仅仅是自己的私产,就足够一大家子吃三辈子了。
  然而封景澜对这些身外之物似乎不深在意,眼睛眨也不眨的就一股脑的全给了她保管,美其名曰夫妻共同的财务。
  陆通虽然爱贪小便宜,可因为胆小怕事,这些年在寡淡的工部也没有捞到什么油水。全家上下就靠他一人的俸禄养家,虽不算捉襟见肘,可到底不像那些祖上几代都富有的达官显贵们一样花钱。
  不过自从陆清竹嫁人,封景澜这个女婿的各式礼物就不曾断过,当时送来的聘礼他虽然照着规矩返还了一些,但剩下那一部分,比他给陆清竹的嫁妆不知要贵重多少。
  整个陆家上上下下二三十口人,哪怕将来陆通不做官了,那些聘礼也足够够富庶的过完下半生了。
  今日陆清竹回门,封景澜自然是准备了大礼,陆通喜闻乐见的收下,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在前厅寒暄了一阵,临近晌午,陆通吩咐万氏去厨房准备午膳,封景澜便趁机说去转转。
  陆通想要想陪,却被拒绝,封景澜牵着陆清竹的手轻车熟路的往后宅走去。
  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跨进陆清竹的闺房,封景澜颇有几分感慨,忍不住瞥了一眼他曾经数次翻过的窗户,啧啧道:“阿竹,你说我当初怎么那么傻,不知道走大门,偏偏爬墙翻窗呢?”
  陆清竹不甚端庄的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您是有某种特殊的癖好吧,三番两次的翻窗户,没被发现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没想到封景澜还沾沾自喜的说道:“你说我运气是不是好?你们陆府巡逻太差劲了,我来那么多次都没被发现。”
  陆清竹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哼:“幸亏我们家的护卫没本事,否则要是发现堂堂九王爷闯进了我闺房,我们俩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封景澜朝他挑了挑眉,眼中有暗光浮动:“这不正好吗,省的我费劲心机来娶你了!”
  陆清竹哭笑不得,嗔骂道:“无赖!”
  “上回我翻墙进来的,路过你大哥的院子,还瞧见他在挑灯夜读,不过我从门外路过他都没有发现我!”封景澜对自己翻墙的本事十分自豪,以他的本事想要躲避巡逻偷袭到陆清竹的漪澜院不在话下。
  “还敢说,要被我大哥发现,不打断你的腿!”陆清竹凉凉说道,听的直想捂脸。
  封景澜忽然想起第一次翻窗进来时,瞥见陆清竹秀丽清雅,犹如出水芙蓉般的容颜就心头火热,声音也有些低哑了:“不怕,我就是翻窗户进来,大舅兄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毕竟……”
  “咳!”
  陆清竹突然咳了一声,封景澜微顿,还欲再说,却注意到她的眼神,一回头去看见来人,剩下的话戛然而止,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尴尬和心虚来。
  “大舅兄!你怎么来了?”封景澜气焰嚣张的态度顿时灰飞烟灭,甚至是有些讨好的朝陆长筠拱了拱手。
  陆长筠神色冷凝,俊朗的面容有几分骇人的怒意,盯着封景澜看了许久,才嘲讽一笑,冷声道:“我若是不来,怎么会听见王爷‘感人肺腑’的那些话呢?”
  封景澜眼皮一跳,暗道不好,果然让陆长筠听见了,他要怎么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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