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清早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没大碍了。”刚才她照了镜子,明明已经看到没什么痕迹了,还让明珠帮忙扑了一层脂粉,没想到还是让盛兰舟看见了。
  盛兰舟眸光一凛,她目光躲闪,分明是随便找的借口,而且脸上的伤根本不像是摔的。
  盛兰舟很想追问原因,但碍于男女有别,陆清竹既然刻意隐瞒,他也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叹了一声气,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青色瓷瓶:“这药对你脸上的伤痕有用,你拿去试一试。”
  陆清竹一惊,能让盛兰舟随身携带的药,肯定不是凡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必了……世子,只是小伤而已,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一点伤药而已,我府上还有很多,你拿着吧。”盛兰舟皱眉,见陆清竹拒绝自己,心里有些不悦,突然脑子一热,直接把瓷瓶塞到她手里。
  温热的触感传到手心,盛兰舟忽然觉得心尖都颤了一下,匆匆收回手,见已经到了路口,便道:“你留着就是了,我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去看陆清竹的表情,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陆清竹被他怪异的反应弄得满头雾水,看着手里描着花纹的瓷瓶,一抹清浅的笑容无意识的绽放在唇角。
  陆清竹回到方才的园子时,还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坐在那里喝茶的人,都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凝波堂里看。
  太子妃忽然驾临,引起了极大的风波,因为太子妃事先也没通知人,临到门口了,高月言去接姑母。
  等进了后宅,坐着喝茶的夫人小姐们纷纷瞪大了眼睛,哪里会想到太子妃会突然回娘家,转念一想便是觉得惊喜,恭恭敬敬的行礼。
  太子妃也没多说什么,让众人免礼平身,便去看自己刚出生的小侄子了。
  结果没多久,顺安王妃带着两个儿子也来了,顺安王虽是异姓王,可他战功赫赫,坚守边关,是整个□□的支柱,百姓心中自然是无边的敬仰,女眷们见到顺安王妃也纷纷行礼。顺安王妃向来没什么架子,笑着与来搭话的夫人交谈后,才携礼进门去与太子妃说话。
  陆清竹直到落座,也没人注意她脸上,心里松了一口气,所有人的精力都在太子妃和顺安王妃身上,她被高梓言掌掴的事暂时也还没传出来。
  中午女眷这边席开十桌,因为因为太子妃到来,许多公侯夫人们都恨不得与她同桌。
  然而太子妃千尊万贵,能够与之同席的自然不是普通人。以至于许多打算用饭后就离去的女眷们,个个心照不宣的留了下来。
  前堂的宾客们,忽然听说太子妃到来,自然又都过来请安,太子妃也没嫌麻烦,一一接见了。
  因男女有别,那些大人们也不好在后宅久待,用了午宴就纷纷告辞,不过离去时,自然是给自家的女眷悄悄使了眼色。陆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给太子妃请安的时候,就私下提醒过万氏。
  万氏都不用陆通提醒,就开始想办法去与太子妃说话了,不过眼看围在太子妃身边的都是一品二品诰命夫人,她一个没品阶的女眷,实在没有资格过去。
  太子妃本是和高老夫人说着话,正说起今年科举,高嘉行要应试的事,文舒郡主就赶紧去拉着太子妃的手臂,柔柔的说道:“皇伯母,我听我父王说,今年堂兄要当任监试官是吗?”
  文舒郡主是三王爷嫡长女,她口中的堂兄,便是皇长孙封珏了。
  “是啊,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朝事,也不知能不能担此大任。”太子妃眼底有忧愁,语气间也无不表示对儿子的担心,然而太子妃这样说,却无人敢附和。
  太子妃担心儿子,自是应当,可别人却不能无端质疑皇长孙的能力。
  皇长孙还不到十七岁,便已经入朝听政,封珏年纪虽轻,可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对许多朝事都有独到的见解,皇上虽然没有当面夸奖,可从把长孙养在身边亲自教导,就看得出他对皇长孙有多满意。
  太子妃担心儿子年轻行事不够稳重,可心里却是实打实的骄傲自豪,皇孙一辈里,嫡出庶出的郡主足足有十来个,可男孩只有封珏一人。
  太子底下还有兄弟四人,除了尚未娶亲的封景澜,其他的诸如三王爷六王爷七王爷,也都妻妾成群,可膝下子嗣实在单薄,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又都是女儿。
  到现在,各家的郡主倒是都有了,可是依旧没能生出儿子来。
  于是,很多人的期望都放在了皇长孙这根独苗身上,不过还是有些官员剑走偏锋,另寻出路,想着把自家的女儿送到那些王爷手上去。
  太子都三十有五了,膝下除了皇长孙,就只有一个庶出的郡主,皇上的重心只在皇长孙身上。女儿若是进了太子府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另外三位王爷里选择,若是一举生下儿子,必然也会得皇上另眼相看。
  至于为什么是三选一,不是四选一。传闻有言九王爷患有隐疾,不能人道,虽然长得天仙似的,可女儿这样嫁过去不就是活寡吗,于是九王爷这个人选被全盘否定。
  第14章 赏荷宴
  高老夫人自然是对自己的外孙有信心,笑着说道:“殿下是皇上亲自教导的,处理事情来,比那些阁老大臣也不遑多让,只是年轻尚轻罢了,多两年自然就得心应手了。”
  太子妃也觉得是,微微颔首:“母亲说的是,不过要我说,珏儿尚有许多地方需要向嘉行学习,嘉行明年就要及冠了吧,他若是中了头名得了榜首,我这个姑母便要厚着脸皮做媒,替嘉行张罗婚事了。”
  高老夫人受宠若惊的看向太子妃,虽然只是半开玩笑的方式,但她能感觉到太子妃似乎有合适的人选了,当下便笑着应了:“能得姑母成全,自然是嘉行的福气!”
  一旁的文舒郡主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心中暗暗激动,脸上都隐隐有了红晕,
  皇伯母说这话,莫不是说给她听的?难道皇伯母看出自己倾慕高嘉行,所以才透露给高老夫人?
  是了,高嘉行若是高中,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而放眼京城,能与他相配的勋贵千金,除了郡主还能是谁?
  她是三王爷的嫡长女,身份贵重,尤其受皇祖父的疼爱,若是有皇伯母从中撮合,那她跟高嘉行……
  想到这里,文舒郡主高兴都笑出来了,差点就亲自问太子妃了,可碍于女儿家的颜面还是忍住了,只是一双手捏得裙子都起皱褶了。
  她自顾自的傻乐,太子妃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下面喝茶的一众女眷竖起耳朵,自然也听见了,纷纷想着这等好事能不能落在自家头上。
  高嘉行年少有为英俊无双,实在是少有的人才,若是跟高家联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高嘉行又被在场的夫人小姐们评头论足了一番,没想到还未从幻想中出来,顺安王妃又提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那娘娘可不能厚此薄彼,虽然我那两个小儿比不上嘉行能干,可到底还是您看着长大的,今后他们的前程,还得劳烦娘娘操心操心了!”
  闻言,高老夫人忙道:“世子和小公子也是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便是世子,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官,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顺安王妃掩嘴轻笑,与高老夫人道:“老夫人夸便只夸兰舟吧,那个小的可是个不省心的,他父王在千里之外都能气得头晕。”
  委实不是顺安王妃自谦,这位顺安王府的小公子的确让人头疼,通俗点来讲,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小霸王。
  虽然不至于为非作歹,□□掳掠,但顺安王府家的小公子是出了名纨绔子弟。九王爷若是要打猎骑马,游湖喝酒,盛兰洵必定是第一追随者。学堂上能把夫子气得脸色铁青,时常逃课往外面跑,还跟伊人阁的花魁牵扯不清。
  为这事,王妃还亲自把盛兰洵打了一顿,关了整整一个月,众人这才知道这小公子是有多桀骜不驯了,能把一向端庄温柔的王妃都气得动手揍人。
  说起这顺安王府的小公子,自然人人咋舌。陆清竹坐的远,没听清顺安王妃说的什么,但听旁边的几个闺阁小姐提起盛兰洵,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倒有几分好奇。
  盛兰舟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形象,他的同胞弟弟,难道真是旁人所说的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说到盛兰洵的话题上还略显尴尬,文舒郡主向来会看脸色,心里惦记着太子妃要做媒人牵线的事,便拉着太子妃娇滴滴的说道:“皇伯母,堂兄什么时候有空回太子府啊,我许久不曾看见他了。太子府里的荷花开了吧,我能去看看吗?”
  “过几日就要闲下来了,等他回府你便过来玩吧。”皇长孙和文舒郡主一起长大,关系倒是不错,文舒郡主也常爱往太子府跑,太子妃也没多想,就应下了,忽然想到什么,太子妃扬起笑容,略微提高的声音,视线倒是有意无意的往下面扫:“去年太子往池塘里移植了几株金凤荷,开得绿色的花,倒是难得一见。在府里无人欣赏也是浪费,我选个日子,你带上你那些小姐妹们都来看看。”
  郡主又惊又喜,笑的眉眼弯弯,高兴极了:“真的?那谢谢皇伯母了!”
  这下,底下随时关注着太子妃等人动静的夫人小姐们坐不住了,眼底皆是喜色,甚至交头接耳,小声讨论起来。
  陆清竹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太子妃身上,只是想着过几天陆长筠书院停学,要在家温书应对考试,打算找机会去买一套上好的笔砚,给陆长筠考试用。
  万氏坐的离陆清竹不远,此刻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笑容,太子妃娘娘虽说是让文舒郡主带小姐妹去太子府,可不就是变了像的请世家小姐们去吗?
  太子妃亲自邀请客人,定是要写请帖的,可能入太子妃眼的又没几人,算下来也许就十来人。
  今日太子妃与顺安王妃和高老夫人,提了几个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少年郎,又忽然说要举办赏荷宴,明眼人都能猜得出太子妃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太子妃没有挑明,大家也是心照不宣,各有盘算。
  申时未到,太子妃和顺安王妃一起离去了,众多女眷们各怀心思,忙着回家,也都纷纷告辞。
  只是太子妃临走之时,路过陆清竹身边,脚步顿了顿,满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才面不改色的离去。
  陆清竹自然感受到了太子妃的视线,还没弄明白太子妃那一眼是怎么回事,才出了高家上了马车,万氏就已经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陆清竹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外面惹事,你怎么如此没有分寸,还得罪了高家二小姐?”
  原本她想着陆清竹今日安分一些了,没有闹出什么笑话,结果还不等她走出高家大门,就见别人对陆清竹指指点点,稍加打听,才知道陆清竹惹怒了高梓言,被她打了一巴掌,还让太子妃给看见了。
  “你惹是生非,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那高家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吗?竟敢还在太子妃娘娘面前失仪,幸亏娘娘大人大量没有怪罪,不然我们整个陆家都得跟着你遭殃!”万氏气得面红耳赤,见陆清竹面无愧色,一脸淡然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陆清竹有些哭笑不得,被万氏责骂,她也没觉得伤心,只是认真的看着万氏道:“母亲,挨打的人是我,为什么您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错误算在我头上?”
  “那你觉得我是错怪你了?”万氏没料到陆清竹会反驳自己,当即便冷哼了一声:“如果你没做错,高二小姐会平白无故的打你?”
  陆清竹顿时无言以对,大概很多人总是这样认为,被打的一方一定是犯了错的。而她只要说是高梓言无理取闹在先,那万氏定会说高梓言为何不打别人,会偏偏来打她!
  遇见这种事,弱者总是错的一方,陆清竹深知这个道理,也不去反驳了。反正不论对错,万氏都看她不顺眼,又何必再解释,去自讨苦吃。
  陆清竹沉默着不说话,万氏满腔怒火找不到地方发,偏偏现在对陆清竹又无计可施。
  陆清荷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陆清竹挨打不挨打,跟她没有一点关系,见母亲生了气,才温柔的替万氏顺气。
  陆清竹挨了打,心里也不痛快,一下马车就自顾自的回漪澜院,万氏气得直骂小贱人。
  回了自己的闺房,陆清竹彻底放松下来,让明珠打了水净脸,照了镜子才发现脸颊虽然不肿了,可还有淡淡的红痕。尽管不明显,但印在她皎皎如玉的脸蛋上,还是格外的触目惊心。
  青柳和紫云没有跟着陆清竹出门,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她回来脸上带着伤痕皆是一愣。
  “小姐,您的脸怎么伤了?”
  “不小心撞墙上了,已经好多了。”陆清竹不甚在意的说道,从怀里拿出盛兰舟给的伤药,轻轻倒了一点出来。黏黏的,半透明的,带着一股清香,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却格外好闻,抹在脸上都能感觉到皮肤凉丝丝的,被高梓言打过的地方似乎也不疼了。
  能让盛兰舟随身携带的伤药,肯定是格外贵重的,单从那个精致的瓷瓶就能看出来。
  陆清竹本想下次有机会就还给他,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用过,再还回去又有些别扭,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人情了。
  没一会儿,陆长筠就急匆匆来了,拉着陆清竹上看下看,然后又板着脸骂了她一顿,这才叫她说清来龙去脉。
  陆清竹心知兄长的脾气,也不隐瞒,事无巨细前因后果全说了。陆长筠听的直皱眉,抿着嘴半晌不说话,陆清竹好说歹说,陆长筠才阴沉着脸离开。
  陆清竹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可没有料到的是,竟然会在第二天收到了太子妃的请帖。
  内容很简单,七月二十太子妃举办赏荷宴,邀请陆清竹参加。
  请帖是太子府的人亲自送到陆清竹手上的,镶着金边的请帖闪闪发光,陆清竹直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但太子妃亲自派人送来的,她又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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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风头
  等送走太子府的人,陆清竹才发现,偏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陆通本来才从工部回来,听同僚说起了太子妃要举办赏荷宴的事,他想着自己的嫡女已经定了亲,没有可能去参加,另外两个庶女,太子妃也根本看不上,心里还遗憾着没有机会结交那些一流世家。
  结果刚回家,官服都还来不及换,太子府就突然派人来了。
  陆通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得罪了太子殿下,心里战战兢兢,结果发现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专程来送请帖的。
  陆通这下可高兴坏了,把全家都召集起来,很是慎重的把那张请帖翻看了一遍:“清竹啊,没想到太子妃娘娘对你青睐有加,特意请你去做客,还有几天时间,你一定要好生准备,不能让娘娘失望!”
  陆通笑得脸都要僵了,昨日陆清竹在高家招惹高梓言的事,万氏一回来就与他说了。
  他当时听了,也觉得心有余悸,还好太子妃娘娘宽宏大量,没有计较。陆清竹得罪了她嫡亲的侄女,若是太子妃要替高梓言撑腰,陆清竹定没有好下场,若是严重了,还会连累整个陆家。
  陆通叫苦不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儿近来惹这么多事出来,先是牵扯上盛世子皇长孙,现在连太子妃都险些得罪。
  万氏在一旁指摘陆清竹的不是,说养她这么大,该早早的嫁人云云,陆通也听的有些生气,陆清竹若是能帮家里一把还好,若是不能,还反倒过来连累他,还不如赶紧嫁出去。
  陆通思索着怎么跟陆清竹说这些,还没来得及把人叫到面前来,太子府就来人了,而且还是送请帖来的,特意说明是送给陆家二小姐陆清竹。
  陆通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就觉得陆家从此也要迈入勋贵世家一列了,不停地嘱咐陆清竹:“娘娘的赏荷宴去的定是勋贵公侯家的小姐,你要打扮的隆重些,不能被比了下去。你平日穿得素净,可去了太子府就不能这样了,一会儿让绣衣坊的人来替你量身,做几身鲜艳的衣裳,再去珍品阁挑两套头面首饰,不能失了体面。”
  闻言,陆清竹有些讶异,陆通从来不会特意为她置办衣裳头面的,从前的衣裙倒是每季两套,她及笄的时候又新置了两套,可头面倒是很少,有也不是珍品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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