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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惊天丑闻

  通义坊,国子监。
  藏书阁。
  清晨鱼肚未白时,贾琮便来到此处,借了《四书大题小题文府》中的两册,细细揣摩起来。
  也是因为他极得藏书阁教谕欣赏,才能有此待遇。
  寻常监生,只能在正常钟点来借书。
  贾琮是打算今科秋闱下场的,毕竟未取得举人功名前,还算不得读书人。
  举子可与官员以朋友相称,也可候补为官。
  而秀才生员,只能自称一声学生。
  士林中人心目中的“同道中人”,最起码的门槛,便是举人。
  再之下的生员、童生之流,和小学生差不多,顶多不是文盲罢了。
  而既然打定主意下场,就容不得有太多分心。
  如今该谋划的能做的,贾琮自忖都做了。
  如果不出意外,结果只会比他预定的目标更好才对。
  所以,不必再过多关注。
  现当下的紧要任务,就是尽快取得一个起码的官场出身。
  两年多全身心投入的专注学习,不浪费点滴光阴,又有名师教诲,足以媲美寻常人七八年甚至十来年的寒窗苦读。
  看过贾琮文章的人,大多都以为文章火候已经足够了。
  不过,依旧不是懈怠之时。
  藏书阁内只有一个住在此处的教谕在,是个很纯粹的老夫子,因为欣赏贾琮的勤学,所以给予过他许多帮助。
  与往常一般,一老一小都在烛火下专心读书。
  《四书大题小题文府》中,包含了所有时文里的大题、小题的范文。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题库,足有数百万字之著。
  文府中的时文自然不是要背的,因为再聪慧之人,也不可能将这些范文全部背下。
  更何况,即使全背下了,其实也没甚用。
  如今科场出题都是截搭题,用后世的排列组合来计算,这种截搭题的题目理论上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死记硬背并没什么卵用……
  文府内范文的用处,是用来揣摩名家破题,承题的功夫。
  揣摩领悟透了这些,才算真正汲取到了精华。
  而通常,这个时候若有名师指点,就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贾琮有时会请教这位教谕,但更多的,他会将疑惑之处笔录下来,带回尚书府,询问宋华,或者宋岩。
  这二年来,他已经积累了厚厚一个册子。
  皆是心得笔记,时常翻读,受益匪浅。
  若日后他的子嗣再进学科举,有这样一册笔记在,亦会受益良多。
  这就是所谓的家学渊源……
  沉浸在对名文佳作的揣摩中,时光飞逝。
  晨曦的阳光照进藏书阁内,笼罩在静静的读书人身上。
  烛火熄灭,鼓楼的钟声传来,贾琮依旧恍若未觉。
  这让藏书阁的刘教谕看了十分欣慰,暗自点头。
  只是让刘教谕不喜的是,随着天色大亮后,愈来愈多的人来此处寻贾琮。
  一波接着一波,到了午时后,他根本都不能回到座位去了。
  直接站在藏书阁门前,凡是不借书的,全部打发离开。
  就是借书,也不准入内,报上书名后他会派人取来。
  连续赶走了几拨慕名而来拜访的监生后,刘教谕正在纳罕出了何事……
  然而接下来的人,却是让他也没法子阻拦了。
  “清臣啊,国公府打发人来寻你,是你家二老爷有事唤你回府。”
  刘教谕惋惜道,语气中不无埋怨。
  看来,他心里是极不赞成家人打扰监生学习的。
  贾琮闻言亦是轻叹一声,他依礼谢过刘教谕后,将准备好的一副字拿出,道:“这二年来,琮得先生照顾多矣。
  无以为报,只以此字略表心意。”
  刘教谕有些诧异,接过后打开书卷一看,只见十六个字:
  经师易遇,人师难遇。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刘教谕见之,心里一热,却顾不得许多,急问道:“清臣莫非要离监?可你还未肄业……”
  贾琮面色有些沉重,摇头道:“先生许是不知,家父正卧病在床,学生身为人子,理当回去侍疾。”
  刘教谕闻言,虽惋惜,却不能阻拦,毕竟孝道最重。
  他将书卷收起,殷殷叮嘱道:“合该如此,只是清臣归去后,若有疑难,或是需要什么书本在外面不易得的,只管来寻我便是。
  但务必要记住,万万莫要忘了读书进学。
  须知举业一道何其艰难,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万不可大意轻忽啊。”
  贾琮深揖应道:“琮,谨记先生教诲。”
  ……
  出了国子监门,贾琮就见贾府给他安排的马车和长随在门外候着,谢绝了长随过来接过书箱的好意,贾琮背着书箱自己上了马车。
  临关车门时,远远看到邱三站在街角,也不知等了多久,这会儿在朝自己点头。
  贾琮没有多言,关上了马车车门。
  长随骑马,车夫赶车,一行人往居德坊赶去。
  ……
  东路院。
  眼见贾赦挥剑刺向邢夫人,邢夫人早已吓傻,连逃都忘了逃。
  贾琏终是奋起余勇,冲上前将邢夫人往一边推开,大喊道:“太太快跑啊!”
  只是又慢了些。
  贾赦含恨出手,剑已经刺到了邢夫人身前,虽被贾琏推到一边,避开了心窝要害,却还是被刺中了肺部。
  邢夫人中剑后惨嚎一声,只觉得全身力气散尽,软软的栽倒在地。
  周遭丫鬟婆子惊叫连连。
  贾琏大哭求饶道:“老爷,不能杀,杀不得啊!”
  可贾赦此时哪里还有理智在,恨不得拉着整个世界一起灭亡。
  狰狞着脸,再朝贾琏刺来。
  贾琏见贾赦果真疯了,也顾不得邢夫人了,转身就逃。
  贾赦就要去追,又见王善宝家的哭天喊地的跑来,扑到邢夫人身上号丧。
  心中厌起,贾赦狞笑一声,举剑砍下。
  王善宝家的唬的魂飞魄散,只顾着抱头趴下,背上挨了一剑,惨嚎一声,晕了过去。
  她虽晕了过去,可肥厚的身子却死死压在了邢夫人身上。
  原本就被刺穿肺部重伤倒地的邢夫人,此刻再惨叫一声……
  贾赦却不顾这些,踉踉跄跄的朝贾琏追去。
  他已经感觉到,周身气力在飞速流逝。
  他要在彻底无力前,将那个畜生杀死!
  ……
  仪门内,向南大厅。
  闲等无趣,钱穆终究还是将贾琮所作《赠杏花娘》一词写了出来。
  众人多是科甲出身,饱读诗书。
  此刻将这阙词赞了又赞,不吝美言。
  而贾政更是一扫多日烦恼,惊喜交加!
  站起身来捧着那阙《赠杏花娘》,翻来覆去的读,百读不厌!
  赵国梁艳羡道:“存周啊,只此一词,贾家当可留名千古。”
  钱穆等人也纷纷附和道:“功名富贵,权势禄位,纵然能显赫一世,却终将化为一抔黄土。
  唯独这等风流文词,必将百世长存。”
  贾政闻言,愈发激动的满脸通红。
  此等文华盛事,是他多少年的夙愿啊!!
  原本以为要等到贾琮下场赶考,金榜题名时,才能聊以解慰。
  却不想……
  竟能这般早给他这样大的惊喜!
  纵然考个状元,也不及这阙词好啊!
  几乎语无伦次,贾政大声吩咐道:“快去,让厨里速速准备大宴,今日吾家大宴宾客!!”
  众人闻言大笑,皆道:“合该如此!”
  不过见贾政嫡子宝玉站在一旁有些落寞,都是心思伶俐之辈,又转口夸赞起宝玉来。
  衔玉而诞,天生富贵云云。
  只是这种夸赞,却只能让贾政冷笑了……
  不过到底难得大好气氛,他也没再斥骂宝玉。
  正当主客欢庆时,忽地,从外仪门处突兀的传来一阵杂乱惊呼声。
  这样的事,让贾政登时沉下脸来。
  宾客们也都讶然……
  贾府富贵百年,别的不说什么,体面功夫绝对是整个大乾做的最深的门第之一。
  在主子宴客时,发生嘈杂乱声,简直不可想象。
  然而,更让众人不可想象的还在后面。
  大厅外一道越来越近的哭喊声音传来:“救命啊!老爷,快来救命啊!”
  众宾客纷纷忍不住议论起来,贾政更是面沉如水,站起身来往外行去。
  走至门前一看,脸色瞬间难看之极。
  只见贾琏竟只着了条亵裤,赤着上身,连滚带爬的哭喊着跑来。
  而他半只左耳已经不见,血淋淋的沾湿了半边身子。
  见此,贾政身子都摇了摇。
  不用想他也知道,能将贾琏伤至此的,除了他那大哥,还有何人?
  而看到贾政后,贾琏终于缓了口气,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道:“老爷救命啊!大老爷要杀我,已将大太太杀害……”
  “哗!”
  诸多宾客并满场仆婢,无不骇然。
  贾政更是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好在身旁宝玉搀扶住了他,回过神来,颤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大老爷为何,为何会如此?”
  贾琏不敢答,只是拼命的磕头。
  正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声。
  好些奴才磕头乞求声响起,却似没用,没一会儿,众人就见枯瘦如鬼的贾赦,披头散发,目色赤黄,腹如孕妇,手持宝剑而来。
  贾琏见之唬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爬到贾政腿边,磕头不止道:“老爷救我,老爷救我……”
  贾政颤着手,厉声道:“大兄,汝疯耶?”
  贾赦比他还怒,疯狂怒吼道:“这个畜生,连他娘都敢偷,被我捉奸在床,你也护着?”
  “轰!”
  好似一道惊雷炸响,贾政目眦欲裂,惊恐的看着膝下畏畏缩缩的贾琏。
  再想起方才贾琏说贾赦已杀了邢夫人,登时一股腥味涌上喉头,“噗”的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
  再也忍不住,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又是引来一阵惊乱……
  到了此时,谁也不知该怎么做了。
  好端端的一场盛会,怎就变成了这般惊天丑闻?
  眼见贾赦狞笑着举剑杀来,宾客们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们许是巴不得让贾赦将这忤逆人伦的畜生宰杀,也落个干净。
  连赖大、林之孝、吴兴登等管家都是如此,这时都选择束手旁观。
  贾琏与邢夫人……
  画面都不敢想象!
  此事着实太骇人听闻了!
  都死了,或许反而干净……
  眼见贾赦摇摇晃晃的杀来,贾政昏厥被送到后面,其他人却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脏,贾琏惨笑一声,只能引颈待戮。
  其实贾赦也已经到了极致,气力几乎耗尽,腹部如火燎针扎一般剧痛,头部更是昏昏然。
  若非有股执念,他此刻早已倒下。
  眼见到了跟前,贾琏也已经吓瘫在地,性命不保时,却听一道厉喝声:
  “还不快拦下!”
  众人看去,只见一面如冠玉的少年背着书箱急急进来,面色肃煞,对站在一旁的贾家奴仆们厉声令道。
  虽然赖大等人平日里并不将他的身份放在心上,少有人拿他当正经主子。
  可这会儿贾家出此大乱事,府上能说话的主子也就这一二人了,当着外客的面,他们不得不听命。
  赖大身为大管家,叹息一声,到底命四个健壮的奴仆将贾赦拦了下来。
  贾琮背着书箱进来,跪在贾赦面前,泣道:“父亲大人,何故如此?兄长乃父亲嫡亲血脉而出啊,安能忍心害其性命!”
  贾赦此时已经濒临昏厥边缘,就算贾琮不拦,也没力气杀了。
  他脑子里昏昏然,连贾琮都没认出来,听了这话,稍许反应后,用尽平生最后的余力,嘶吼道:“这猪狗不如忤逆人伦的畜生,焉能为人子?”
  “噗!”
  吼罢,贾赦一口腥臭黑血吐出,仰头倒去。
  贾琮一个箭步起身扶住,顺便避开那口黑血,大声呼道:“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
  ps:贾琏偷姨娘的事,出自原著第六十三回贾蓉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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