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天上掉下盗墓贼
“为什么?”
“前几日填补决堤坝口时有将士回禀,堤坝的土松散开裂,薄土糙糙一碰即溃,至少有五年不曾加固,而年前国库刚拨了运河加固银两,刚刚加固过。某些人怕我会发现什么,所以抢先对我下手。”君兮冷哼一声,“可惜,有些时候先下手未必为强,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是说,加固堤坝的银两被人中饱私囊了?他们怕你来惹得东窗事发所以暗下杀手?”吕世荐闻言眼睛一瞪,随即猛的摇头,“不可能,州丞大人爱民如子,素来清贫两袖清风,府里常年不见半点荤腥怎么可能私吞修堤官银酿如此大祸,不可能不可能。”吕世荐连连摇头。
“州丞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官银没用来修堤导致运河决堤死伤无数是事实。”君兮冷声道,转而冷睨他一眼,“既然东都有人能拿着州丞的令牌去寻你,州丞的人脉关系也必然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吕世荐闻言微微侧过头去,眼底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兮不理会他心中隐思,四外环顾四周石壁。四面漆黑无风无亮,像个幽禁困地。
“你不是说石壁后面是万丈深谷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吕世荐抬起眼皮看了眼黑漆漆的头顶摇了摇头。
“嗯?”君兮手中刀倏地逼近。
吕世荐登时苦了脸,“我真不知道。石壁炸开洪水确实泄出来了啊,所以那底下确实是大峡谷,至于咱们怎么掉到了这里,我真不知道。我以为掉下来必死无疑的,那成想那电光火石间您竟然反应的那么快,一把就抓住了我。”吕世荐低声喃喃。
“那你方才想悄悄挪去哪儿?”君兮冷声逼问。
吕世荐闻言眉头微皱,面色拘谨,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方才你躺在这边儿,我看到的是一个长长的黑影,像是什么怪物趴在这睡觉,我以为掉进了什么猛兽窝里,心里害怕,就想挪的离你远点儿。”吕世荐轻声道。
猛兽?君兮的脸瞬间绿了。
吕世荐尴尬的笑了一笑,目光也往四外瞥了瞥。
君兮瞧着吕世荐四顾茫然的模样,似乎确实不清楚此处是何地,抬手收了刀。
吕世荐回过头来,君兮收刀这一晃手他正看到她白皙掌背一道勒红触目惊心。
那是为了救他被鞭子勒的。
吕世荐脑中突然闪现出女子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查数的场景,十三,她用鞭子扯着落水的他差不多也是那么久。
所以她数数不是在寻杀人快感,而是在报复。她救他勒在手上的伤,她用双手勒了回来。
救他,她后了悔。
吕世荐抬手摸了摸脖子,割开喉口的血已微凝,吕世荐心中如压巨石,闷闷沉沉。
“醒来便在这里了,这里必然仍在谷中。”君兮收了刀站起身来,“只是不知道如何掉到了这里来。”
借着悠悠绿光,君兮起身走到一面石壁前,石壁上已结满了蛛丝,君兮用刀尖划落,清了清灰,那里好像雕了壁画,君兮抬手欲触。
吕世荐此时也爬了起来,走过来,看到壁画瞬间身子一颤一把拉住君兮抬起手臂,身子抖颤不止。
“嗯?”君兮眉头一皱,目光落在吕世荐紧抓着的自己的手臂上。
“这……这……”
“好好说话。”君兮冷斥一声,甩开吕世荐的手。
“这是墓室。”
四个字,吕世荐费了好大力气。
“什么?”
“江南这一代流传着一个散轶,生活在江南道的人都知道,没想到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吕世荐像魇住了般,哆哆嗦嗦后退了两步。
“你知道些什么?”君兮双臂环胸,冷脸看着吕世荐。
“据说春秋时期诸侯割据,纷争迭起,时楚国不过安于一隅的落寞小国。楚庄王登基之初沉迷酒色荒于政事。有大夫唤做苏从,以隐言进谏,称楚国高地有一大鸟,栖息三年,不飞不鸣,不知何鸟。时庄王继位正三年整,庄王心知苏从之意,故而答曰,大鸟三年不飞,飞则冲天,三年不鸣,鸣必惊人。自此庄王勤于政事励精图治国力渐强。”
“时楚国欲图中原争霸诸侯,庄王命苏从领兵,四外征战。苏从领奇兵巧收晋国,一举灭掉萧国,又连续三年攻伐宋国。自此庄王饮马黄河,问鼎中原,成为地域最大,人口最多,物产最丰,文化最盛之霸主,号令天下。”
“然而苏从却因连年征战体留旧疾,楚国称霸不足一年便因旧伤复发英年早逝。庄王痛心不已,感念其功高德重,庄王下令以国礼厚葬,葬入王陵耳墓,这是正史。”
“而我们这一代流传的散轶还有一说,说是苏从领兵灭了晋,萧,宋三国,犯下太多杀戮。楚国称霸之后,苏从经常梦撞阴兵借道百鬼夜行,那些刀下亡灵夜夜入梦向他索命扰的他终日难安。苏从难以忍受长期噩梦折磨身体日渐没落,终有一日耐不住夜入宫城,与庄王商议对策。”
“那一夜宫灯长明,苏从对庄王讲,那些幽灵亡魂他活着可以斩杀于马下,死了亦不惧。如今楚国已盛,阳间战乱已平,他向庄王请求下阴间平乱。庄王应了。第二日苏从神采奕奕的回了府,回府不久便传出了死讯,而庄王当即宣旨把他葬进了本属于他自己的王陵。其目的是待自己百年之后下了阴间,继续由苏从为将护保自己叱咤一方天下。”
“而那王陵位于山水依傍之边,连绵群山之下,墓葬于龙脉之上,有龙游之气为护。庄王为助苏从平阴之乱,特在墓中置十万俑兵供遣,以震百鬼,而据流传来说那条龙脉就在陇陵山。”
“你是说这里是庄王墓?”君兮目光一凛。
“帝王陵。”吕世荐仰头长叹一口气。
“所以,这墓……”
“铜墙铁壁杀机重重,九死一生万入莫出。”
“进的来就出的去。”君兮目光沉了沉,起身走向石壁。
“不能碰,有毒!”吕世荐大喊一声。
君兮面无表情,手中刀背已敲上石壁。
“铛~铛~铛~”三声空响。
声音绵长,嗡嗡悠悠,打在四外石壁反射回来,余音震震,回荡不绝。
“这不像墓室,倒像一个封闭的死室,我们怎么会掉的进来。”吕世荐听着空响回音仰首看了看头顶。
死封严密,不透一丝光亮。
“这间墓室应该是供建墓的劳工修陵完毕后脱身的通道——方耳囚。”
“方耳囚是独立陵墓的独立密室,它上面的出口应该是翻板顶,修陵劳工出去后顶板本该是由重重栓构机关封死的。不过你我既然掉的进来,想来翻板打开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断口泄下洪水打透了封着墓室的石壁连通了顶部机构开启了翻板,而恰巧你我从断口坠落,所以随着水流掉了进来。”
君兮看着地上微潮地面淡淡道,真是时也命也。
谁能想到这连绵山脉之下会有一座春秋霸王陵,本是封密严实的方耳囚竟然因一场泄洪之水被冲开了,他们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掉了进来。封死的幽禁密室,两个渺小如蚁的人,便是在此化为枯骨一堆,百年之后怕是都不会被人发现。
这般的巧合便是设计王陵的工匠知道了怕是都要骂上一句老天爷,这么精巧的机关锁了龙脉千百年,竟然被一场大水泡开生砸进两个盗墓贼。
吕世荐听着君兮的话,仰头看着头顶,眼中突然灵光闪过,抬手指着头顶兴冲冲道,“那我们能不能从这……”
“不能。”君兮否决的干净利落。
“且不论这是帝王陵,即便是某达官显贵的墓冢,为防被盗都会灌铁水封死。这种顶板一旦从外打开,会迅速闭合,且铁沙倒灌,密层机关倒行运作彻底封死,这是为防盗墓的手段。我们掉进来昏迷了许久,上面的石壁必定已经彻底封死。”
“那我们怎么办?”吕世荐头皮一紧,心中发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四面密封,困在这里终会因粮水断绝而成枯骨一具,若往前走尚有一丝活命余地。”君兮冷声道,“不过现在,还是想想如何从这里出去吧。”
“你不是说这是独立的密室?”
“方耳囚是修墓劳工脱身之所,虽独立于陵墓之外但与墓道相通。”君兮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解释。
吕世荐闻言脸一红,怏怏闭了口。
此时君兮已经起身站到了一面墙壁前,君兮盯着墙壁看的认真,既然这间方耳囚里徒有四壁,进入墓道的入口机关也必然在这四壁青墙上。
墙有问题。
四面墙壁立着厚重石壁,根本无一丝发光之物,但不知何处幽幽透着青绿的光,像鬼火一般。借着青绿幽光清晰可见墙壁也泛着绿光,不是反射的光,而是散发出来的,显然有毒,却显然并不是挥发性毒物,空气中没有毒物,墙壁上的毒似乎只是防止有人触碰到。
墙壁上整片镂着精雕,但光线晦暗,看不真切。
君兮仰头细看了会,嘴角微微翘起。
她手中刀尖倏地一转割下衣袍一角,反手系在鼻口处,随即目光轻瞥了吕世荐一眼。
吕世荐见状身子一凛,却又不解,这墙壁虽然有毒但并不污染空气,否则他们昏迷那么久早就毒死了,却又为何要遮住口鼻?但他不敢问,君兮冰冷的目光递过来,吕世荐连忙撕下一条衣摆遮住口鼻。
君兮见吕世荐蒙了面,方轻移莲步缓缓走到壁角处,手中刀尖铿的插进镂雕一槽,随即君兮双目轻阖,手动刀移。
随着刀尖顺着墙壁镂刻纹络游走,刀尖划壁,绿粉簌簌掉落纷纷扬扬。
吕世荐这才明白君兮为何要他掩了口鼻,绿粉涂在墙上,虽不挥发但毕竟有毒,刀尖刮过绿粉掉落,若吸进体内,怕是不妙。
吕世荐站在君兮身后看着君兮执刀闭目游走四壁。墙壁很高,足有五丈。他们是被洪水卷进来的,有水在下减了坠落力道,否则从上面掉下来不死也得残。
但君兮显然够不到上面的镂刻,吕世荐以为她有什么妙法,却见她只绕着底层手臂够的到的地方走了一圈。
然后,后退三步,睁开了眼。
吕世荐挠了挠头。
“你有银子吗?”君兮问。
吕世荐挠头的手一顿,整个僵住。
“你有银子吗?”君兮又问。
这地方她不会要打劫吧?此时要银子必有大用,莫不是银子能寻到墓道入口?
“有。”吕世荐连连点头。
“有多少?”君兮又又问。
吕世荐嘴角抽了抽,这时候,这地方,银子何用?有一口白米实在?
吕世荐抬手探进怀里,把钱袋掏出来,刚要打开已被人一把夺了去。
女子抬手掂了掂,听着银角子碰撞窸碎声,嘴角哼笑,“护院一名,私房钱不少。”
吕世荐头低了低,那是他这么多年攒的全部家当,也罢,如今困在这里,冷冰冰的银子又有何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呼呼呼……”衣袂掠风之声。
“嗖嗖嗖……”异物破空之声。
“铿铿铿……”金石撞击之声。
吕世荐正想着银子有何用耳边乱声已起,他霍然抬头,看清眼前景象眼睛陡然一瞪。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满眼银角子在天上乱飞,嗖的一下砸到发着青光的墙壁上,与墙壁亲吻瞬间受大力挤压变形,像一团稀泥倏地上墙被砸扁整个变形陷进墙壁上镂刻花纹的凹槽里。
君兮动作迅捷,手中不断有银角子四散飞射而出,不过转瞬之间墙上已砸了几十块银疙瘩,点点碎银坠在墙上别样好看。
吕世荐在一旁看的心头滴血,那袋银角子可是他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一点一滴攒下的全部身家啊!
丢着别人银子的君兮没有一点心疼,四面开弓丢的起劲,须臾功夫已把一袋银角子丢了精光,手中还剩最后一块。
吕世荐眼泪汪汪的盯着君兮手里唯一的那块银角子,刚要劈手夺过,君兮纤长玉指轻轻一弹,银块擦着吕世荐的指尖嗖的飞过,啪的一声脆响贴在墙上。
最后一块上墙,砸在墙上贴的扁扁的,此时四面墙壁已坠满银白碎银,四外反射着绿光,墙壁幽暗漆黑一片,银角反光亮白闪闪,看上去若夜幕坠子,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吕世荐嘴角抽搐,双手捂脸不愿再看这残忍景象。
那边甩出最后一块银角子的君兮突然咦了一声。
吕世荐手指张开露出眼睛。
君兮抬步往最后一块银角子砸到墙面走过去,瞧了瞧嘴角一撇,“成事不足。”君兮嫌弃的看了一边十指张开偷瞄过来的吕世荐。
吕世荐嘴角抽搐,“成……”
却见君兮手中刀刃一立横在最后一块银角子下移半指处,刀身一转,不知何处映的一缕幽绿青光照到刀身被光平刀面反射出去在漆黑暗室照出一条明绿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