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事】

  “银妖王，其实并不是运气特别好……”
  殷侯刚开口第一句话，展昭和白玉堂就纳闷了，敢情之前俩老头骗人？
  “这是不了解内情的人的一种说法，也是编造出来糊弄世人，好让银妖王减少麻烦。”殷侯道。
  “编造出来？”展昭皱眉。
  “他真正能做的是预知未来之事。”殷侯道。
  展昭和白玉堂听殷侯说完，沉默半晌。
  展昭忽然开口，“说了半天，是个算命的……”
  白玉堂也点头。
  殷侯无语地看两人，“这年头神算多了，哪个能像他那样，连皇朝哪一年哪一天，哪个时辰覆灭都清清楚楚？”
  展昭和白玉堂听到这里，都愣了。
  “时辰都猜对？”展昭惊讶。
  “不是猜的。”殷侯笑了笑，“他就是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这么邪乎？
  “我和天尊什么时候降生，你和玉堂什么时候降生，包括你俩日后会……”
  说到这里，殷侯突然顿了顿，咳嗽一声，“另外他说……一百年后，会有一个小银妖王出现，他是最后一个有皇族血统的狐妖族。”
  展昭和白玉堂本来想问问殷侯说了一半不说那句“日后会”怎么样？可是殷侯之后说的那一句将他俩的注意力都引开了。
  “最后一个是指小四子？”白玉堂问。
  殷侯一耸肩，“当年他说的都准了，不过单这一条貌似不准。他说我们会遇到那个小皇族的时候，现在想想，正好是我们第一回碰到小四子的时候。只不过我跟天尊都把这事情忽略了，直到那天你们去雪城，天尊老鬼突然风急火燎来找我，说小四子可能就是那只小狐狸。”
  展昭和白玉堂心领神会，原来那天天尊突然不告而别，是找殷侯讲这事儿去了。
  “银妖王当年跟我们说要隐藏这个秘密，别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如果说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展昭纠结，“小四子呆呆的，没看出来啊。”
  “其实只要他不意识到自己有这种能力，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不让外界知道他有这种能力，他就能平平安安福寿绵长。可一旦他这能力被人知道了，那这一生必然风波坎坷不断，并且迟早惹来杀生之祸。”
  殷侯说完，看紧闭的门口，“所以无论如何，切记要保守秘密。”
  展昭和白玉堂也望向门口。
  这时，大门轻轻被推开，赵普有些无奈地拉着脸色苍白的公孙进来了，回身关上门。
  “既然有人已经开始打小四子的主意，就表示已经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是不是？”公孙缓过来一些后，细想就觉得更加可怕，他这辈子最想就是小四子能远离争权夺利的江湖和庙堂，做一辈子小笨蛋平平安安长大，没想到事与愿违，小四子的身世竟然这么惊世骇俗。
  展昭和白玉堂也皱眉，他们忧心的就是这一点。
  殷侯轻轻地“啧”了一声，问展昭，“你捡到的是九尾狐的令牌？”
  展昭点头。
  白玉堂说，“一面九尾狐一面山茶花，但是令牌被师父收走了。”
  “如果是这样的，那倒不用太担心。”殷侯自言自语来了一句，“应该也是后代了吧。”
  “什么后代？”白玉堂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师父对这件事情那么避忌？”
  “你师父不是避忌。”殷侯轻轻摆了摆手，“他不想说，估计是嫌麻烦，或者担心这事情越闹越大给小四子惹来麻烦。我跟他本来打算私下处理的，这块令牌可能是有人故意留下来给我和天尊提个醒。”
  “提醒什么？”展昭皱眉，“你俩很担心的样子。”
  “是红狐。”殷侯道，“妖狐族除了白狐，还有红狐，红狐是专门保护白狐的。”
  “那是自己人？”赵普问。
  “嗯……”殷侯似乎有些为难。
  “有什么问题？”
  “红狐的存在有点微妙。”殷侯苦笑，“一般有白狐存在，就会有红狐存在，红狐是负责帮银妖王养狐狸的随从，因为上一代实在是太二了，所以我有些担心这一代的质素……”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心说小四子够气派的啊，还专门有人帮他养狐狸。
  “银妖王当年说过，这一代小白狐的庇护神不是红狐，是狼……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狼？”展昭皱眉，越说越玄乎，难道是说赵普？不对啊，赵普外号修罗，没人把他跟狼扯到一起，或者……哑狼邹良？感觉也不太像。
  “还有没有别的？”白玉堂问殷侯，“比如说这次案件凶手的线索。”
  “这个就不知都了。”殷侯说完，不忘提醒一句，“别告诉你师父……”
  “殷老鬼，你个没节操的！”
  殷侯话还没说完，屋子外边传来了一声吼。
  展昭和白玉堂一惊，殷侯搔头，听声音是天尊，被发现了！
  没一会儿，房门被一脚踹开，天尊夹着捧着脸，一脸无奈的小四子进来了。被赵普安排在门口负责“拦住”外人的影卫等人尴尬地站着，对赵普使眼色。
  赵普还有些不解呢，紫影站姿很奇特。
  白玉堂无奈走到门口，拂袖两掌……影卫们的穴道都解开了。
  紫影揉着胸口还不满呢，嘀咕，“都没说要拦他干嘛点我们穴道。”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瞧了瞧小四子。
  小四子撅着个嘴，他本来想拖住天尊的，不过好像做得太明显了，于是被天尊发现了。
  箫良急急忙忙跟了进来，远处传来霖夜火的呼唤声，“小良子！狼崽子！你个吃里扒外的在哪儿呢？你娘来信了！”
  箫良搔搔头，跟小四子说了句，“我一会儿回来啊！”就闪没影了。
  展昭摸了摸下巴，看着坐在桌边正笑眯眯对跑到院门口的箫良挥手告别的小四子……
  “狼崽子……”展昭摸了摸下巴——这个有点儿意思。
  天尊将小四子放到桌上后，恶狠狠瞪殷侯。
  殷侯摸着下巴望天，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公孙悄悄抱起小四子，和赵普闪到门口避难，以免被殃及池鱼。
  “你想知道干嘛不直接问我？”天尊瞪完了殷侯，回头找白玉堂算账，“我亲还是他亲？谁养大你的？胳膊肘往外拐！”
  白玉堂张了张嘴，真是合了那句——无妄之灾！
  天尊见白玉堂不回话，不依不饶，“谁比较亲？”
  白玉堂无奈，“你……”
  “我是谁？”
  “师父……”
  “连起来说！”
  “说什么？”白玉堂不太明白。
  展昭和小四子在一旁对他使眼色对口型——师父最亲啊！笨！
  白玉堂张了张嘴，说不出口，真肉麻。
  天尊那个气啊，展昭眼见白玉堂要挨骂了，上前帮忙，“天尊，玉堂是怕你生气。”
  “怕我生气？”天尊眯眼瞧着展昭，“怕我生气还不听话呢！”
  “我一会儿帮你教训他。”展昭拉天尊到一旁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天尊气顺了点，坐下跟展昭吐苦水，“你是不知道，他从小都不听话！”
  “是呀……”展昭摇头，边给天尊倒茶。
  “他都不会拍我马屁！”天尊埋怨，“小时候都不会撒娇，戳他一下他就白我一眼，都不会哭鼻子！多戳他几下他就说我幼稚！我一百岁啊，他三岁就说我幼稚！”
  展昭嘴角抽了抽，众人都无语地看抱着刀靠在门框上的白玉堂——貌似是有点过分。
  白玉堂无奈——他有说过这种话？
  展昭顺着天尊的意思哄他，说白玉堂太过分了，都没有尽做徒弟的本分！
  天尊可算找到人吐苦水了，就拉着展昭说白玉堂小时候的“不孝”事迹。
  “人家小孩子小时候睡觉都要听讲故事，我好心好意给他讲故事，可是我讲了两句他竟然就睡着了！”天尊愤愤，“人家小朋友病了，都会依依呀呀跟只小猫一样找大人撒娇，他竟然钻进被子里睡觉，问他怎么了，他说，‘大概病了’！”
  展昭接着给天尊倒茶。
  “大概病了！这是四岁小朋友会说的话么？！”天尊回头斜着眼镜瞄着白玉堂，“你还我的年少无知还我的天真可爱！你浪费为师二十年青春享受不到童年！”
  公孙搂着小四子的手抖啊抖，忍笑忍得好辛苦，刚才的紧张也都暂时不记得了。
  赵普叹服——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白玉堂小时候说天尊幼稚真的没说错。
  殷侯显然早就习惯了，摇头对白玉堂表示同情。
  而再看白玉堂，扶着额头实在是无语了。
  展昭端着茶壶都不记得给天尊倒茶了，他从小在魔宫长大，怪老头见得太多了，但是天尊可谓是这么多年来他见过最怪的一个，果然本事越大，性格越古怪么。
  “他干嘛让你问殷侯不亲自来问我，你能跟殷侯撒娇他不能跟我撒啊？臭小子……”
  展昭边安慰天尊边对白玉堂使眼色，意思——道歉啊！
  白玉堂可犯了难了，怎么道歉？
  正想着，殷侯走过来，拽了白玉堂一把，那意思——跟我来。
  白玉堂不明白，不过还是被殷侯拽走了。
  赵普和公孙对视了一眼，本来觉得这种事情不要蹚浑水，不过架不住好奇，还是跟出去了。
  展昭觉得殷侯肯定有办法了，于是这边先哄着天尊。
  不过听了天尊的埋怨，展昭倒是好奇起来了，问天尊，“天尊啊，那玉堂小时候有没有哭过鼻子？”
  “哭个屁啊！估计出娘胎拿回哭了一鼻子之后就没再哭过了！”天尊说起来就火往上撞，想了想，道，“倒是有一次……貌似是哭鼻子了，可惜我没看见。”
  “因为什么？”展昭好奇。
  “哦，那时候他大概五岁左右，有几个仇家上天山来寻仇，我赶走他们之后，假装伤重死了……我好想听到他哭鼻子了。”天尊摸着下巴，随后又不满，“不过等我睁开眼睛看，他给了我一拳头，一点都不可爱！”
  展昭突然笑了，托着下巴凑过来问天尊，“天尊啊。”
  “嗯？”天尊端着杯子。
  “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们，其实不是怕惹麻烦或者嫌烦，是想玉堂来求你，是吧？”展昭笑着问。
  天尊扁了扁嘴，不说话。
  展昭也颇无奈，早知道去求求天尊就好了，自己出的这个主意，天尊可能早就卯着劲要告诉白玉堂了，千叮万嘱不让殷侯说，是怕没了这机会。白玉堂去求天尊的机会不多，这次好不容易，天尊是想逗逗他吧。可惜白玉堂性格比较孤僻也比较内敛，让他撒个娇跟天尊耍脾气什么的，大概他这辈子都做不出来，也难怪天尊总是觉得很空虚，毕竟那么大年纪了，白玉堂也算他唯一的亲人。
  “天尊啊，其实玉堂时时刻刻都挂着你的。”展昭笑眯眯说。
  天尊耷拉着眼皮，表示——不相信！
  “不信啊？”展昭拽着天尊，“我们去看看。”
  “看什么？”天尊不明白。
  “看了你就明白了。”展昭拉着天尊出门。
  陷空岛海边的沙滩上，公孙牵着小四子，边走边玩，小四子脱了鞋子，踢着沙子，赵普走在爷俩前面，边扫着地面的白沙，将里边可能扎伤小四子的石头贝壳都踢走。
  三人后边，殷侯和白玉堂并排走。
  殷侯依然是悠哉，白玉堂则是闷闷不乐。
  殷侯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知道你小时候那老鬼为什么能找到你么？”
  白玉堂看了看他，摇摇头。
  “是银妖王在他三四岁的时候跟他说的。”殷侯低声道。
  “三四岁？”白玉堂有些不解，“我三四岁，还是师父……”
  “他三四岁。”殷侯笑了笑，“你师父的命盘是孤单百年……”
  白玉堂震了震，“他不是有你这个朋友么？”
  “我跟他是死敌。”殷侯笑了笑，“你要好好孝顺他，他着一百年，都记着要去找你的事儿呢。”
  白玉堂嘟囔了一句，“我有啊。”
  “银妖王当时跟你师父说，小游啊，你会孤单百年，一百年后你才会不孤单，等你一百多岁的时候，你会找到个很可爱的徒弟，他会一直陪着你，让你过得很快乐，还会给你送终。”
  “小游？”白玉堂原本听着殷侯的话觉得心口有些抽，怪难受的，不过注意力又不自觉地被那声“小游”吸引，“我师父真名叫小游？”
  “他名字里有个游字。”殷侯笑了笑，“全名我可不能说，他等着你死缠烂打听他当年的威风事呢，我要是替他说了，他还不跟我拼了。”
  白玉堂愣了愣，突然明白了，“哦……”
  “明白了？”殷侯看他。
  “他不说是想我去求他啊？”白玉堂也觉得自己后知后觉了。
  “你法子用得不对啊，有空让昭好好教你。”殷侯抱着胳膊道，“你要跟昭似的，脸皮厚点，你就像对小四子那么对你师父就行了。”
  白玉堂看了看前面挂在赵普胳膊上晃来晃去嘿嘿直乐的小四子，忍不住笑了笑。
  “对啦，经常对你师父笑一笑。”殷侯点头。
  “我有件事一直想问。”白玉堂突然问殷侯。
  “关于你师父？”
  “我师父的头发为什么会白？”白玉堂问，“这件事也可以问他么？”
  殷侯微微摇了摇头，“其他都可以，唯独这一件，还是别提起了。”
  “为什么？”白玉堂问。
  殷侯望着远处的海面发呆，“他忘记了。”
  白玉堂皱眉，“忘记？”
  殷侯点了点头，沉默良久，道，“如果他不忘记，就活不到今天。”
  “什么意思？”白玉堂不解。
  殷侯笑了笑，“孤独一百年，自然有一些事情需要忘记。”
  白玉堂点了点头，“狐妖的事情我会再去问问他。”
  “嗯，他知道的更加详细点，他跟妖狐族羁绊比较多。”
  “你才是妖狐族的后裔吧，为什么我师父跟妖狐族的交集反而比你多？”白玉堂好奇。
  “哦，他小时候死性子，银妖王比较喜欢逗他。”殷侯失笑，“就跟他逗你的法子差不多。”
  白玉堂哭笑不得——原来如此。
  “其实我不是对他冷淡。”
  良久，白玉堂突然开口。
  殷侯看他。
  “我也是在逗他呢。”白玉堂有些无奈，“他平时云淡风轻的，逗得他跳脚，特别有意思。”
  殷侯点头，“倒是蛮有意思的，一百多岁了跟三岁半差不多。”
  远处的树丛里，展昭看天尊。
  天尊撇着嘴，“臭小子。”
  “玉堂每次住客栈挑房间，都住窗户朝北开的。”展昭低声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开着窗户，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北边……在外边露宿的时候，他也习惯性地看北边。”
  天尊摸了摸下巴。
  “还有啊，我觉得他只穿白色，不是因为爱干净。”展昭补充。
  天尊愣了愣。
  “他又不是你生的，也没血缘关系，为什么那么多人一看到他背影都觉得看到您了？”展昭提醒天尊。
  天尊眨眨眼。
  “我觉得……玉堂很崇拜你！”展昭最后下了一剂猛料。
  再看天尊，老爷子原本就长得俏啊，丰神俊朗那张脸这会儿笑得都开花了。
  过了一会儿，天尊拍了拍展昭的肩膀站起来，“哎呀，要去睡觉了，天都黑了啊。”
  展昭嘴角抽了抽——貌似黑了很久了。
  “呵呵。”天尊背着手，晃晃悠悠一派逍遥地就准备回房间了，不忘对展昭招招手，“有什么要问的就来问我来，哦呵呵呵。”
  展昭看着心情大好春风得意心满意足回去睡觉的天尊，长出了口气——果然，天下没有自己摆不平的老头！
  “对了。”
  天尊突然回来，吓了展昭一跳。
  “忘记告诉你了。”天尊小声说，“你外公名字里有个‘降’字”
  展昭愣了愣。
  天尊一挑眉，表示——以牙还牙，他暴我一个字，我就暴他一个字，说完，心满意足走了。
  等天尊回了房，海滩边殷侯突然问白玉堂，“你干嘛一直穿白的？”
  白玉堂无所谓回答，“干净啊。”
  殷侯望天，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