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平时瞧不出浅浅小小的一笑起来就在脸颊两侧,看上去比瓶中花碟中糖都要甜美。
  偏生赵渊软硬不吃,她越是笑他就越是觉得有股心火不停地冒,这人是真的听不懂人话吗?
  那脖子上的掐痕可刚褪她就忘了疼,还眼巴巴的往他眼前送,若是旁人都不知掉了多少回脑袋了,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人不成。
  沈如年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默许了,就又往前了几步,等赵渊寒着眼去看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床榻前,药碗都快怼到他的脸上了。
  “陛下冷了以后更苦呢。”
  赵渊的手指发出声响,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的底线,现在已是赵渊爆发的边缘,心中正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不知死活的傻子,就见沈如年舀了一勺药汤,朝着他递了过来。
  “陛下,啊。”
  赵渊:……
  沈如年看赵渊没有动作就深刻的反省了一下,她是来伺候陛下的,之前都是她喂陛下喝药,怎么能让陛下自己喝呢。
  难怪陛下看上去脸又丑又黑原来是不高兴,等想通了她才豁然开朗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她就该伺候陛下喝药才对!
  赵渊看着那只白得发亮的细滑手腕在他眼前晃着,只想闭上眼不看这蠢货,高吕荣是怕他一个毒还死不了,故意寻了个傻子想来活活气死他的吧?
  沈如年伺候的特别到位,还举着勺子呼呼的吹了吹,“陛下,已经不烫了,可以喝了哦。”
  赵渊是真的很想把她活活掐死,但解药尚未找到,他也清楚自己今日能清醒一定和眼前的人有关,只能硬生生的压下怒火。
  怕她真的要喂自己,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碗,忍着不适将整碗的药汤一口灌入。
  耳边还要听着她甜软的声音念念有词,“陛下乖乖喝药药,喝了药药吃糖糖,病病全都飞跑了。”
  赵渊险些一口药全吐她脸上,原来他昏迷时不是在做梦,她真的在耳边不停絮絮叨叨,当时他闭眼沉睡就在想,终有一日他要睁眼砍了这聒噪的声音。
  没想到一切都成真了,她就过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偏偏沈如年察觉不到赵渊脸色更差了,看他喝完就把糖也递了上去。
  虽然有些不舍,但心里想着陛下应该不爱吃糖吧?到时候她就又可以把这些糖给吃了,就特别诚恳的夸了一句,“陛下可真厉害。”
  赵渊眼皮跳了跳,原本想要连糖带她人一块给丢出去,可看见她举着小碟子说着你吃,却又依依不舍的小表情,突然嘴角翘了翘,一把将碟子端了过来。
  两三口就将里头的白糖糕全给吃了。
  看得沈如年笑容瞬间垮了,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陛下怎么欺负人啊,她的糖……
  第10章
  不过好在欺负人的陛下并没有得意多久,他喝了药汤正打算继续翻看奏章就又发病了,前一秒还在沉思后一秒便昏睡了过去。
  沈如年趁着常福在紧张的在看陛下的病情,偷偷的把盘子里的苹果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准备晚上饿了吃。
  等常福出来的时候,她就坐的腰背笔直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干了坏事的模样。
  一看到沈如年,常福担忧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只要有沈姑娘在陛下的病早晚都会好的,就讨好的上前去喊她休息。
  “姑娘早些歇息。”
  “我睡哪里啊?”
  “姑娘说笑了,自然还是由您伺候陛下。”
  沈如年还以为陛下醒了,她今晚就不睡在这里了,毕竟早上陛下很凶的让她下床去,就有些疑惑的看着常福,“我还睡在这里吗?”
  她怕新住的地方没东西吃,所以她才偷偷的藏了苹果准备饿了就拿出来啃两口子。
  常福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不想住在这里是想搬出去有自己的宫殿,这是在意名分呢。
  就悄悄的把她拉到了一边安慰她,“姑娘别担心,陛下这是病情还未稳定呢,等明儿奴才肯定提醒陛下给您册封的事。”
  册封?是什么东西,好吃的吗?
  沈如年一知半解只能胡乱的点了点头,落在常福的眼里就更像是她失望小/情/诗/独//家的模样,心里把这事给记下了。
  然后想起了今早见到陛下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就抿着唇的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小声的提醒了沈如年一句。
  “昨夜陛下劳累了,姑娘今日不妨让陛下歇一歇。”
  虽然侍寝是好事,但太过频繁他也担心陛下的身子会吃不消,尤其是那满身的痕迹,沈姑娘实在是有些不知轻重了,连他一个太监都不好意思多看。
  沈如年又听不懂了,陛下昨夜怎么就劳累了,分明累得是她啊,原以为是吃东西吃撑了,没想到是被陛下掐的,不管怎么看疼的累的都是她啊。
  “常公公,是我比较累。”
  常福顿时无语,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小姑娘会说这样的话吗?知道你辛苦你累,但也不能把陛下这样那样吧。
  常福只觉没耳听,赶紧让宫女伺候着她换衣裳洗漱上床休息,沈如年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袖子里藏着的苹果给吸引了,只顾着小心翼翼的护着苹果其他的都给忘了。
  一躺上床她就舒服的滚了滚,睡着之前沈如年还记着不能靠陛下太近,陛下做梦会掐人的,整个人卷着被子巴着床沿小心翼翼的躺着。
  怀里还藏着她的红苹果。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睡姿。
  等第二日一早,赵渊意外的又清醒了过来,睁眼时便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
  他拧着眉嫌恶的伸手要去提她的手臂,结果他的手刚从被子里动了动,就摸到了一个又硬又圆的东西。
  暗器?密匣?
  赵渊屏息凝神眸色深幽飞快的将东西拿了出来,定睛一看。
  一个大红苹果。
  “啊,疼。”
  沈如年是连人带被子一起滚下床的,她揉着屁股坐在被子中央,眼神很是迷茫和无辜,她睡的正香怎么突然就从床上掉下来了?
  *
  沈德楠知道自家女儿进宫的消息急得全家鸡飞狗跳,他是个见风转舵不要脸面和风骨的人。
  他资质平庸除了一张脸眉清目秀在学识上并无高亮之处,全靠了妻子母族才能一路顺风顺水当上礼部侍郎。
  赵渊登基之后他是朝中最会拍马逢迎的文官,看着忠心不二可以为赵渊上刀山下火海,可等到赵渊病重他头也不回的投靠了越王麾下。
  依旧是吹嘘拍马不要脸面,最是被其他官员所不耻,但他不在意,人活于世不就是求一个享受自在,脸面什么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些日子也和其他人一样翘着脚等赵渊驾崩。
  万万没想到,等着等着,他的女儿居然进宫给赵渊冲喜了!
  来给他通风报信的人阴阳怪气的恭贺他要成国丈了,而他听到消息险些没有吓得背过气去。
  越王本就对他的投诚不大信任,这事一出岂不是要被越王以为他两面三刀左右逢源?虽然他这人是见风转舵惯了,但是天地良心他对效忠的主子都是忠心不二的。
  最重要的是赵渊那怪病人人都知道已经药石无救了,什么冲喜简直就是胡扯,能醒过来的机会几乎为零,等到时候赵渊死了越王登基,他这个所谓的国丈不就第一个遭殃?
  他急得一宿没睡着嘴角都冒了好几个水泡,赶紧去越王府外求见。
  恨不得举天发誓他巴不得赵渊赶紧死,而且还要和沈如年划清父女关系。
  “王爷明鉴,下官那女儿从小就养在外头,从未见过也未曾喊过下官一句父亲,下官也早就当没了这个女儿,她突然进宫冲喜下官是一概不知啊。”
  可只得了越王轻飘飘的一句:“沈大人如此大礼本王可受不起,不过还是要恭喜沈大人爱女能入宫伺候陛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越王看着温润如玉从来没有一句狠厉的话,可老话不是说了,‘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越是表面风光霁月的人越是心狠手辣。
  被越王拒之门外沈德楠回去后怕的要命,唯恐什么时候赵渊死了越王登基他的脑袋就会不保,只能四处求人。
  谁知道第二日就峰回路转了,陛下一冲喜人就醒了。
  原本沈德楠都打算抱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去投湖了,结果一大早就有了好消息。
  “老爷,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醒了。”
  这是沈德楠的发妻孙氏,孙氏是宁伯侯家的嫡出小姐,出身显赫却相貌平平,偏生家中姐妹都各个貌美,她就卯着劲的要在夫婿上胜过她们。
  最后就瞧中了徒有其表的沈德楠,一心一意的要嫁给他,正巧沈德楠是个只想往上爬的并不在意妻子长相的,两人一拍即合婚后也非常的美满。
  唯一的插曲就是沈如年的母亲。
  她实在是太美了,沈德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将家中落难的她纳为了妾室,还怀上了孩子。
  孙氏一面装作大度容人的样子,一面暗地里动了手脚,让她在生产之时难产而死。
  这些沈德楠都知道,他也头一次的冲孙氏发火动怒甚至想要休妻,可现实还是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没有孙氏他如何坐得稳这个位置,最后夫妻二人又变回了恩爱夫妻,只是沈德楠从那以后再没有添过一个妾室。
  “你说的可是真的?陛下醒了?”
  沈德楠在屋里团团转,他该把宝压在那个病鬼赵渊身上还是压在越王上好呢?
  “千真万确,听说还发落了好些人,乾清宫内一片哀嚎声,太皇太后直接就病了。”
  沈德楠的第一想法就是回去继续抱赵渊的大腿,之前是冲喜不成功他要害怕,现在冲喜成功了他不就成了国丈,以后荣华富贵可比越王门前的狗要强多了。
  “我要进宫去见见我的好女儿。”
  孙氏就怕沈德楠会这么想,赶紧的拦住了他,孙氏不愿意看到沈如年得宠,孙氏当年害了沈如年的生母又将她赶到乡下,她的心里肯定恨死自己了,若是她得势岂不是要报复自己。
  “老爷糊涂啊,陛下虽说是醒了可病能不能好还不一定啊,现在您进宫岂不是真的要让越王记恨上咱们家了。”
  沈德楠一想又觉得孙氏说的很对,“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见他不再冲动,孙氏赶紧继续安抚,“老爷您想,若是陛下真的醒了并且好转,沈如年左右总归是逃不出是沈家的姑娘,咱们势必能跟着得宠,这能作为退路。现在你们不如借着与沈如年的关系进宫为越王打探消息,若是陛下还是不能好转,越王真的得势也会记着老爷您的情。”
  沈德楠眼睛一亮,“夫人实在是聪慧,不愧是女中豪杰,我现在就去求见越王殿下。”
  越王府书房内,越王和温远道等幕僚也在说昨日宫中之事。
  “倒真是离奇,这冲喜还真能让人死而复生不成?”
  “欸,不是市井常说回光返照嘛,大约是春宵一刻让咱们这位陛下又活了过来。”温远道讥讽的嘲笑了两声,惹得其他人也跟着发出低笑声。
  其实他们的心中也没底气,毕竟赵渊登基那一年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他拖着滴血的长剑披着染血的盔甲,一步步的走上宝座。
  他望着所有人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蝼蚁,肃杀寒寂。
  温远道甚至怀疑若不是他一个人无法撑起整个北赵国,他可以将世人都屠尽。
  昨夜温远道是睡前听说赵渊醒了的事情,当即来不及穿外袍就趿着鞋往越王府跑,现在趁口舌之快也不知是应和他人还是安抚自己。
  赵晖烨闻言只是露了个轻笑,“没准国师就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呢?”
  一时满屋寂静,还是另外一个幕僚干巴巴的接了一句,“若国师真这么厉害,也不会拖到现在,依学生看怕是强弩之末在硬撑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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