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浣衣房（上）
故而顾青还是觉着如此的利用这些年迈的织娘，自己是万分的觉得不妥的。
哪怕顾青心里头明白，穆寒这么做是没有错的。
可是顾青的心里头总是觉得哪里不好，还是决定等下回去了，若是还有时间空着，一定要和穆寒好好谈谈这件事情。
撤回穆寒的意思是绝对不可能的了，顾青也是不想去碰这个枪口让穆寒来收回成命一类的。
顾青只是琢磨着自己能不能给这些织娘们申请到一些其他的福利来，譬如养老政策。
对啊，如果让穆寒推出一个养老政策，会不会对这个国家也更好一些呢？
顾青甚至开始脑补出一系列的惠民政策出来了，刚好现在的穆国因为战事的刚结束，百姓们皆是比较疲惫的状态，军备也是在休整的状态。
这个时候若是推出惠民的政策，岂不是能够增加一下臣民们对穆寒的好感度？
好感度这个词语似乎有几分奇怪，提升一些臣民们对穆寒的支持似乎更为妥当一些。
顾青如是想着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让方才还在担忧着顾青对穆寒会产生厌恶情感的常欢一时间看的有些茫然了。
常欢方才还琢磨着主子看起来比较生气，自己要不要想个法子来哄哄主子，转移下注意力也成啊。
不过当下主子居然自个儿给笑了出来了，看这模样也是没有生气的意思了，看来自己的担忧也是可以稍稍放下了。
常欢哪儿知道，他的主子现在心里头已经开始筹划各种重大政策试图来让自己名垂史册了。
“顾公子这里请。”
管事人的声音将顾青的思绪一下子拉扯了回来，顾青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主要目的还是要来参观这个浣衣房的。
这建筑构造是和平日里头的都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了。
房子还是这样的装潢建筑，也是皇宫里头的风格，光是从外表来看，这浣衣房和平常的宫殿并无二样。
就连顾青走在这小路上头，也是觉着这浣衣房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感觉一样。
顾青琢磨着兴许也是自己先前的期待太深了一些，故而才会一时出现了这么大的反差，让自己突然不能接受了。
兴许这浣衣房还是和寻常宫殿不一样的，只是自己心里头下意识的觉得他们并不差别，看来自己这个主观印象也是比较可怕的。
顾青如此琢磨着的时候，面前的管事人忽然脚步顿了顿，顾青一时没有刹得住脚，险些就是撞了上去。
所幸常欢拉的及时，不等顾青撞上去就给顾青又拉扯了回来，吓了顾青一大跳。
“奴婢大罪，未曾瞧见顾公子停住脚步，致使顾公子险些受伤，还请顾公子责罚才是。”
管事人忙慌张的就是伏地大拜了起来，倒是吓得顾青忙上前一步就是把管事人给扶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也没有受伤，毋须如此大礼的。”
顾青也是觉着自己不过是差点撞到了这个管事，而且还是因为自己走路不注意才差点撞到她，如今管事却在这里同自己一直道歉，还跪地大拜，着实是让顾青觉着几分不好意思了。
顾青本以为这管事也是和外头的婢子一样，自个儿说了不多追究的话，便会起身来不多做叨扰了。
可是哪怕顾青自己都上前伸手要来扶这管事起身，管事都是坚决不肯起身的。
“奴婢是犯了错的人，还请顾公子务必责罚，倘若不责罚，让旁人知道了也只是会觉着这浣衣房的奴才也不过是个不敢承认错误之人。这着实是不合浣衣房的规矩的，传出去也是让外头的那些小姑娘们受了不好的影响罢了。故而还请顾公子依着规矩责罚，否则奴婢自行前去尚书院领板子即可。”
管事人的口气十分的强硬，一度让顾青觉得她才是老大，然后来要求自己惩罚她一样。
这姑娘，脑子没毛病吧？sm爱好者？受虐狂？
顾青满脸的黑线拉了下来，自己本身就是不愿意来追究这件事情了，可偏偏这管事的却一再如此强硬甚至带着几分强迫的来逼着顾青惩罚自己，这着实是让顾青觉着分外不妥的。
自己也只听过什么犯错的婢子们哀求主子来宽恕自己，然后主子不肯轻饶这一类的故事。他自个儿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自己想要把这件事就这么拉倒算了，结果这个奴婢还死乞白赖让自己一定要惩罚她，还用着一种“你不惩罚我我就自个儿领板子”这种口气，着实是让顾青生气的。
顾青也是个暴脾气，瞧着这奴婢还有着要和自个儿顶撞的意思，顾青的脾气更是上头了来。
“怎么的了？我好说歹说也是这宫里头的人叫做一声顾公子的，你这婢子还是不听我的话了不成？难不成就因为我是个男宠，口中的话还是不中听了是不是？”
常欢听着顾青的口气分外愤怒的样子，也知顾青的牛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怕是等下二话不对嘴还能够吵起来了。
一个妃子身份的人，若是在这浣衣房同一个管事婢子吵起来，传出去总归是对着顾青的名声有害的。
常欢心里头忽然想起来顾青入宫以来，似乎是对着这浣衣房丝毫不了解的，故而也是应当不知道这浣衣房里头的规矩的，当下和这管事婢子起了冲突也是个正常事儿。
常欢思量着若是这件事情的始末传出去也是对顾青不利的，毕竟这浣衣房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是后宫里头人人皆知晓的，故而这婢子才是能有如此勇气来当面顶撞顾青的。
不等常欢和顾青解释一下这个浣衣房的规矩，那管事婢子瞧着顾青是有着几分怒色了，忙整个身子都伏倒于地不敢起身一分。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惹着了顾公子不高兴，奴婢并没有丝毫看轻顾公子的意思，奴婢本身就是后宫里头最卑微的人，没有丝毫理由来看轻顾公子。奴婢嘴笨，惹恼了顾公子，奴婢这就下去领罪，还请顾公子保重身子莫要再因为这件小事而生气了，到时气坏了身子着实是不好的。”
言罢，管事婢子立马整个人弯着腰就是从顾青面前退离了。
就连后面退离的时候，都是整个人猫着腰不敢直视顾青丝毫的，也是有几分不愿让顾青看到自己再动怒的意思于其中。
顾青一下子来了气。
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她怎么还自个儿先走了还，这不是直接蔑视自己了还？还有那段话，她是几个意思了？
她这话怎么自己越琢磨越觉着是在骂自个儿了还？
顾青的暴脾气一上来就是要冲上前去和这管事婢子进行下思想上头的沟通教育，常欢也是看着事情不对劲，忙就是一个伸手把顾青给拽了回来，拽的顾青更加是茫然无措了。
那管事的婢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也是突然弯着腰折返了回来，小心且轻声地道，“顾公子请于前方的屋子稍作歇息，等下会有其他的奴婢带领顾公子参观。”
言罢，那管事婢子又是和一阵风一样，霎那间走的飞快，就怕尚书院去晚了没板子领一样。
“哎你——”
顾青方要上前的脚步一下子被常欢给止住了，顾青这下才气鼓鼓地瞪着常欢，就差把常欢给丢锅里给炖了一样。
“你拉着我干什么？这浣衣房的奴婢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我都让她不要受罚了，她怎么还跟我较劲了还？难不成这浣衣房的人还觉着挨板子很光荣不是？”
常欢瞧着顾青气呼呼的模样，估摸着现在和他讲道理也是听不进去的，便领着顾青先去了前头不远处的那个小屋子里头。
里头也早已候着了新的婢子，备好了茶水糕点等着顾青前来享用了。
顾青也是不免佩服起这浣衣房的做事效率来了，自己从方才的地步走到这间小屋子，横竖也用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就短短的十分钟时间，这管事婢子交手了自己的事情。
不仅如此，还有着新的婢子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就差自己走过去了。
看来这个地方的做事效率，是十分可怕。
常欢瞧着顾青在梨花桌旁开始研究起糕点茶水，看起来是十分的惬意的样子，这才开了口。
“主子，方才那管事婢子着实是做的没错的。若是你不让她去受罚，她才是会出事的。”
顾青光是听着常欢前一句话正预备着要骂回去的时候，却听到了后半句的话，不免满是困惑的看向了常欢。
“这浣衣房里头处处是眼线，故而方才那管事婢子离去了，这新的奴婢才能如此快的添补了进来。正是因为如此，这浣衣房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受着监视的，故而方才那奴婢犯错了，是必然要罚的。倘若主子不去罚，等到浣衣房的官司出来，那么这奴婢的性命怕是不会保住了。”
顾青满是错愕地瞪着常欢，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仿佛在听常欢说着天方夜谭一样。
常欢颇为无奈地，认真且严肃的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方才的话并无玩笑在里头。
“就比如方才，其实主子若是想帮助她，应当从一开始就让她前去领板子的。主子一味的推脱不让她受罚，等她从这个大门走出去的时候，便会有浣衣房的人来领着她去挨私刑。那私刑，是远远比挨一顿板子来的要可怕的多的。故而她才那么苦苦哀求主子放她去挨板子，最后的话也不是轻视主子的意思，而是最后的哀求了。”
常欢说着的时候不免偷偷瞥了瞥门外，也不知是否是顾青错觉，在常欢刻意去看门外的时候，门外似乎有什么物什一闪而过，似是害怕被发觉一样。
“现在看来，那婢子应当已经被下私刑的人给抓住了，去挨私刑了。是死是活也是无人能知晓了。”
顾青着实是不知道的，自己不过以为的一件小事，自己以为的一点善心，却是害了这个婢子。
就算她最后的话语带着几分轻视的意思，顾青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可气的了。
那个姑娘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却要面临这种私刑，还要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面临死亡。
在这样的地方做事，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情啊。
“那穆寒呢？穆寒知道这件事吗？皇宫里头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常欢知晓顾青是怀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的，可是这诚然是个事实，常欢也不愿顾青一直被蒙在鼓里，也不愿顾青对这残酷的后宫不了解它的阴暗面。
“所有人都知道，哪怕是咱们永乐宫里头的厨师师傅，都知道这浣衣房是个多么可怖的地方。也知道这里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也知道这比天牢刑罚还可怕的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