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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的敌人_78

  ☆、第一百零五章
  烧烤炉终于弄好了,其他的东西也都串好了,剩下的就是吃了,此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钟了,大家啥都没吃,肚子都饿了,张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抱着肚子喊饿满地打滚了,郭晶撕了两块面包给他,他还嫌少,郭晶一脚踹得他老远,“不动手却喊饿,活该你饿死。”
  张轩可怜兮兮地满地爬了过来,仰头看着张楚,一脸馋样,张楚扬了扬手里的木炭,问道,“那吃块炭?”他用那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神情那样的正经,瞬间我们都笑喷了。
  张轩一脸吃了苍蝇的神情看着张楚,张楚淡淡地笑了一下,伸手揉了下张轩的头,张轩的身子猛地一僵,接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楚,慢慢地朝张楚靠近了,把头又伸了过去,低声道,“哥哥,你再揉一下吧,我我好怀念。”
  那一刻,不知为何,我竟红了眼眶,我想张楚的改变,最痛的那个人是张轩,他的温柔的哥哥会揉他头发的哥哥在1997年那场灾难里消失了,换来的是一个浑身都是疏离感的哥哥。
  后来,张轩告诉我,他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张楚还是那个张楚,那个从来都不对他生气却十分温柔会教育他的张楚,会告诉他该对女孩子绅士,会告诉他,你好好去画画,家里的事情哥哥担着,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然后还安慰他说没事的张楚。
  他说,现在的哥哥也很好,可是他太疏离了,他太淡然了,我总怕说错话,哪天,哥哥就不要我了。
  每个人都会改变,可是张楚改变得这样突然,这样措手不及,这样让人害怕。
  那天晚上,我们围靠在碳炉旁,对着雾气浓厚的夜空,吃了很多的烧烤,都是张楚跟陈挠烤的,我们只负责吃,张楚的鱼烤得还是那样好吃,可是我只吃了半根就吃不下了,我想到了李秀,那条第一条鱼放她碗里的那一瞬间,那冰凉的感觉在寒冷的冬天愈发地冰冷。
  张轩吃得最多,并一直夸张楚,眼睛亮晶晶的,那揉过他的头的那只手为他烤了不少的鱼不少的鸡翅不少的香肠,他笑得很开心,仿佛过去的那个哥哥又回来了,却每每都在张楚淡然的笑容下,眼眸暗了几分。
  收摊的时候我撑的有点动不了,一站起来脑袋就有些发晕,差点往旁边摔去,两只手同时扶住了我,陈挠跟张楚一左一右地扶着我的两只手,我愣了一下,随后朝陈挠笑了一下,又转过头朝张楚笑了一下,陈挠眯起眼说道,“你小心点,我扶你过去吧。”
  我抓抓头发,不自在地动了动被扶住的两只手臂,掩嘴打了哈欠说道,“不用了,我就刚才有点晕。”
  话刚说完,我就被陈挠一扯,脚步一个不稳,身子便朝他那边歪了过去,他笑着捏了下我的耳垂,“还是我扶着你吧,小心跌个狗□□。”
  说着就将我半扯着走向灯光通明的屋里,郭晶跟在身后追了过来,上洗手间的时候,郭晶又跟着挤了过来,凑到我身边说,“哎,刚才你们三个拉拉扯扯干什么呢?”
  我愣了一下,掬了一手的水,不解地转头看着她,“什么拉拉扯扯啊?我差点摔倒,他们扶我一下阿。”
  郭晶哟了一声,掩住嘴巴,笑道,“那我看错了,我当时站得远,看到就是你被他们两个扯着,然后感觉就像两个人在争着你一样。”
  我泼了把冷水,说她,“发神经,你乱想些什么。”
  她嘿嘿一笑,没再说话。
  很多年以后,当他们两个以那样的方式出现,那时远在北京的郭晶在电话里说,“我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有今天了,李优,你害人不少。”
  很快,学校就放假了,1998年正式到来,今年的过年没有李秀,直到大年三十的晚上,妈妈才打通了李秀那边的电话,才找到了她的人,可是聊了不到五分钟,李秀就说要挂了,妈妈满嘴想问的话哽在喉咙里,眼眶发红,这时爸爸把电话狠狠地抢了过去,一张嘴就想骂李秀,话还没出口,他又憋住了,硬生生地,嘶哑地对着那头说,“秀秀……”
  我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啃着苹果,对于爸爸这种骂不出的行为我现在已经失去了知觉,反正李秀走得再远,他还是不舍得骂她,即使那个女儿连跟他说两句话都不愿意。
  接着,爸爸说不到半句,那头又说要挂了,然后那边就挂了,挂了很久,爸爸还握着话筒,脸色却十分不好,十分难看,许久之后,他才把电话放下,他的电话一放下,妈妈就冲他吼道,“你看看,她连跟我们说两句话都说没时间,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不回来就算了,至少多说点那边的情况啊,当初你为什么要答应她让她出国!”说着就去扯爸爸的身子,爸爸一边拉开妈妈一边怒吼道,“你自己也答应阿,难道就我一个人的错吗?她非要走我有什么办法!”
  妈妈狠狠地瞪着爸爸,满脸的怒气与怨气,她咬牙切齿地道,“是,都不是你的错,你这么放纵她,她倒好,一离开我们,巴不得永远不跟我们联系,这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哇啦”爸爸用力地把电话扫到地上,随后刷地一下站起来,死死地瞪着妈妈,居高临下地,“对,你没错,这个女儿难道你就没份养吗?啊?什么都怪到我头上来,自从她走了以后,哪次吵架不是你挑起来的?田善美,你够了!”
  那无穷无尽的吵架又蔓延了上来,我直直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电视,却看不进去一丁点画面,自从李秀走了以后,这个家一触及到她,就如被点燃的炸弹,将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永无安宁之日,如果李秀在,我一定会打死她的,然后冷冷地说,你看,当初你说爸爸妈妈不吵架,可是现在所有的架都说因你而起的。
  吵架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蔓延,电视还在播放着,外头的大年的鞭炮声响着,这个凌乱的1998年的新年是如此的可怕,那些在梦魇里出现的吵闹声在今晚如此清晰。
  隔壁的邻居挤了过来,朝吵架的那两个人说道,“大年三十的,你们还不开饭,还在吵架啊,李优都饿死了吧。”
  那两个还在吵着,那脸上的表情想把对方撕裂,那两个人听到邻居的话之后,猛然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我,妈妈顿时一脸愧疚,爸爸则直直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把遥控器丢在茶几上,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们,“没关系,你们继续吵,吵死了李秀也不会回来的,我去吃泡面。”说着我不顾爸爸脸色的阴郁以及已经细细哭出声音的妈妈就朝楼梯走去,还没走到手就被邻居的阿姨拉住,她笑着说,“那不如到我家吃饭吧,我今晚做了很多,你叔叔本来就是叫我来喊你一起吃饭的,顺便认识认识我们家那两个破孩子。”
  我低下头看着那只抓着我的手臂的手,说真的大年三十我也不是很想吃泡面,这个阿姨上次送了那一盘子土鸡蛋给我,特别香,我最喜欢就是水煮了鸡蛋然后沾酱油吃,有得吃我可以吃十多个。
  “好。”我低声地应道。
  那阿姨满脸地欢喜,急忙拉着我就朝门口走去,还没到门口,我的另外一只手就被妈妈拉住,妈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哀求地看着那个阿姨,又看着我,说道,“妈妈给你做吃的,有手撕鸡,你最喜欢吃的,时云谢谢你,我们有做饭的,只是还没端出来而已。”
  时云阿姨愣了一下,随后大方地放开我的手,说道,“你们明明可以过得更好的,可是总是这样辜负你们这个女儿,许多年前你们吵得那么厉害,骂李优骂得那么难听的时候,我都替她心疼了,当时要不是我老公拦住,我肯定带走她,现在整条街的人都喜欢李优,没有人不想要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你们李家太不懂得珍惜了,你们那个大女儿的事情我们也不是没听说,小时候还真的是喜欢她,可是……她终究是被你们养坏了,还不如李优的半根手指,所以你们得知足啊,不然谁都愿意把李优养着,你们要再这样,迟早会失去她的,你们好自为之。”
  屋子里一片沉默,我的眼眶里一阵雾气,可是我死死地仰着,就是不想哭,时云阿姨笑着摸摸我的头,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李优。”说着她就消失在门口。
  妈妈紧紧地抓着我的手,那指甲陷入了我的肉里,一阵发疼,我侧过脸去看她,她满脸的惊恐,看到我看她,她死死地咬紧下唇,颤着嗓音说,“优优,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我猛地朝她吼道,“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还要不要过年的!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爸爸捂着脸颓废地重重地坐到沙发上,妈妈急忙放开我,慌慌张张地说,“好好,我现在去做饭,你在这里等一下,要是累了先去睡一觉,等下我叫你。”
  我抹抹雾蒙蒙的眼睛,泄气道,“不用,我跟你一起弄。”说着就比她还先朝厨房走去,这实在是一个糟糕的年夜饭,只煮了一点甜汤,接着由于时间太晚了,就着冰箱里的饺子馅做了一桌子的饺子,满屋子的气氛压抑得就要逼死人,我往嘴里塞了满嘴的饺子,而爸爸妈妈则都没怎么吃,仅仅就这样看着我吃。
  吃过饺子后,爸爸按照往年那样,给了我一个红包,沉甸甸的,我盯着那红包很久,接着捏着它爬到楼上,把红包随意丢在床头边,瞪着眼睛就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天色很黑,那吵架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徘徊。
  红包比以前的大多了,甚至比李秀去年拿得还多,可是那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一点都不重要,我收到的红包多到看不起爸爸的那个红包。
  即使再难过,再多吵架,这个年再糟糕,终究第二天醒来了,外头的新春气息则掩埋了所有的伤痛,繁华外衣下那些腐烂的肉被掩埋了。
  初二过郭晶家吃饭,现在每一年都养成了习惯,二十九到杨天家吃,三十在家里吃,初二到郭晶家吃,偶尔会去扬小调吃,但是由于孟宴老师总是在国外,所以经常只有扬小调的服务员以及糖糖老师,糖糖老师是扬小调的总监,扬小调没太多事的时候他则全国各地的去教课,他的佣金贵得吓人,他的画从来都不可以拍卖的,只扬小调的标志,我只见过一次巩老爷子,那是我拿年底双响杯的时候,他抚着白花花的胡子,递给我奖金,随后捏捏我的脸,神色很慈祥,对我说道,“李优啊,爷爷告诉你啊,将来这里都是你的,记住了,这里都是你的。”他指着扬小调,“我那几个儿子没出息,不爱画画,我这间扬小调就该留给你们这些有画画天赋的人,现在这间扬小调是你师傅的,再过几十年,就是你的了,所以你要记住,不管在哪里,你就是扬小调的小主人。”
  当时糖糖老师在旁边倒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服务员姐姐立刻就恭敬地朝我弯腰,说道,“恭喜你,小主人。”
  我完全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第一百零六章
  我那时不知道,我得了一个富可敌国的东西,压根就不知道,只是巩老爷子握着我的手的那温度,让我多看了他几眼,暖暖的,比小镇里外公的手心还暖和,他带着我摸扁了整个扬小调,眼眸里对扬小调的眷恋,以及门口那绿中人,他低声道,“你陪了我半世,我还你一生,等我,很快的。”
  我看着那幅画,感觉到那画里的女人脸上似乎滴了一串晶莹的泪水,则巩老爷子他早已眼眶发红。
  初四,郭晶的妈妈说又要带我们去旅游,她总喜欢在冬天出门,她说冬天的世界是四季中最神秘的季节,这个季节的旅游景点总会让人流连忘返,很多年以后,我也喜欢在冬天出门,尤其喜欢法国的冬天。
  那个我英语逆袭的□□是我这辈子最无法忘怀的地方。
  寒假常常不如暑假,那假期特别短,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些初三生,会下意识地缩短假期,刚旅游完了回来,学校就开学了,初三的下学期可谓是一次小型的高考,意味着高中又要重新洗牌,人员要重新调动。
  而这个时候的陈挠则会告诉我们,“如果上了高一,排在差班,那么要翻身几乎很难,所以加油。”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着张楚,他仅仅撑着下巴看着我们,没有说话,也很安静,那双眼睛比过去更淡然了,接着他朝我笑了一下,那时冬天过半,春天即将来临,阳光开始浮头,那抹阳光落他的脸上,跟随他的笑容柔和,而又帅气。
  我的心狠狠地漏跳了半拍。
  陈挠喊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他笑着又捏了捏我的耳朵,问道,“想什么这么出神?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来找我。”
  我喔了一声,他便朝教室门口走去,走的时候还侧了下脸,看了眼坐着没有吭声的张楚,随即才扬长而去。
  我捏着书本,朝张楚走过去,落他面前,眼神有一瞬间不敢看他,可是又觉得怎么这么没用,最后我狠狠地一抬头,瞪着他,他略微错愕了一下,随即淡淡地一笑,“你刚才那神情,让我想起小学时候的你。”
  我张了张嘴巴,看着他,他似乎有了说话的兴致,笑着又说道,“那时你像一只刺猬,很小一只,看起来特别可爱,每次看人都用瞪的,不说话的时候又觉得你毫无存在感,可是你一旦生气了,又觉得你好有气势,当时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你这样的女孩。”
  刺猬,又是刺猬,秦萧叔叔也说我是刺猬,他也说我是刺猬,他还曾经好奇过我是什么家庭养出来的女孩,可是我敢告诉他,我那个家庭偏心姐姐偏心得要死,我爸爸会用皮鞭抽我,我一直想去天涯海角,我每天都对父母撒谎……吗?
  我没说话,他说了一下,也没再说了,只是淡淡地看着我,唇边依然有着一抹笑容,即使极淡,但却有些许温暖,我想他还是那个温暖的男孩,只不过被他不小心藏起来了,不用心看是看不到的。
  我开始操心他,怕他高一了就真的很难翻身了,可是他却笑着说,不用担心,他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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