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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_101

  已经过了集体探监的时间,杀青猜测又是这个好说话的狱警给他开了后门,回给对方一个感激的微笑:“谢谢,长官。”
  赛门朝他点头示意,带着他穿越操场,进入开放式探监室。
  访客很有些出乎杀青的意外。他原以为是律师坎宁。虽然已经认罪判刑,但坎宁仍在负责一些相关的法律文件,以及非常不务正业地充当他与出版社、媒体大众之间的对话窗口。
  但今天来探监的却不是坎宁。
  来人是个精悍的高个儿,打理得宜的金褐色短发下,一双墨绿色眼睛狭长幽深,鼻梁高得有些刻薄,嘴唇又薄得有些凌厉,但总体看来,依旧是个风度翩翩、富有魅力的男人。
  “——哟,夏尼尔。”杀青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地招呼。
  夏尼尔在真正看到杀青的瞬间,打了个生理性的激灵。那段在孤岛上疲于奔命,又被这个疯狂杀手戏弄驱策的经历,在他记忆中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后来与那些长相俊俏的亚裔小情人们(没错,他就是故意挑容貌相似的)上床时,时不时会臆想到一柄利刃从下方悄无声息地割断了他的喉管,从而惊出一身冷汗。
  你是自虐狂吗?当然不!夏尼尔对自己说,当时你没有钱,没有权势,不得不受制于人,但现在不同了,时移世易,你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功人士,而他却成了阶下之囚。你干嘛不能干自己想干的任何事呢?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浮现出虚伪的、居高临下的笑容,每根头发丝都向外散发出优越感:“好久不见了,杀青。在‘坟墓’里住得还习惯吗?哦,或许刚开始挺困难,每个监狱都有个共同点,爱欺负新人,毕竟这里随手抓一把都是杀人犯、毒贩、黑帮分子,身为连环杀手杀手也不是那么出挑,对吧?”
  杀青神色自若地回答:“的确不太习惯。但比起在这里苦逼地蹲了七年零四个月出去后众叛亲离、穷困潦倒的过气淘汰者而言,我觉得我还算是活得挺滋润的。”
  嘴炮依旧犀利,对此夏尼尔恨得牙根痒痒。他往前倾斜了身体,从肢体到语言都向对方传递出威胁的信息:“今时不同往日了,杀青,我现在有的是钱,正用仇人的血清洗曾经弄脏的靴子——那个叛徒告密者是第一个,他已经死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紧接着将是那些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小人,还有那些窃取了我的地位与权势的无耻小偷……”
  “你尽可以杀人如麻,跟我有什么关系。”杀青慵懒地抻着腰,几乎要把双脚架到桌面他的鼻子底下,“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那只虚张声势、倒霉透顶的小狼狗。”
  夏尼尔倒噎了一口气。他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揪着过去那点破事不放!我已经不是那个连嫖资都付不起的失败者,我重振旗鼓了!你不能还用这种态度对待我!”
  “有什么问题?”站在门边的赛门手按警棍,戒备地走过来。
  杀青抬手阻止了他:“没事,长官,他只是有点歇斯底里症,特别是在不堪回首的环境里。”
  “松手,否则会面到此结束。”赛门警告似的瞟了一眼来访者,转身走开。
  夏尼尔悲愤地松开手,嘀咕道:“这狱警是新来的,要是这里的老人,绝不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得了吧,我的小狼狗。”杀青十指交叉,手背托着下颌,笑得性感而危险,“说吧,你到底来做什么,叼回飞盘后找我要奖励的骨头饼干吗?”
  夏尼尔差不多已经放弃他衣锦荣归的原计划了,无可奈何地说:“我想要回我的项链。”
  杀青修长的手指按在锁骨中间,沿着胸口的布料慢慢下滑:“你指的是这个,你送给我的‘纪念品’?”
  对方重音强调的最后一个词,令夏尼尔心虚得脸上微热。他当然不想干这么丢脸的事,但想到那块血牌里隐藏的巨大利益(他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即使他对杀青依然存有某种混合了畏忌与欲望的感情(真可悲,他想),那也无法跟这利益抗衡。他下定决心,不要脸地说:“没错,我现在反悔了,想要回来。”
  杀青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夏尼尔从未见他笑得如此肆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开心了。“哦,哦,你可真是个极品,夏尼尔。”他笑着弯起中指和拇指弹了弹对方的眉心,像在并不严厉地呵斥一只咬了主人的小狗:“我不会还给你的,有本事自己抢吧——要不你就再进来一次,怎么样?”
  夏尼尔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除此之外我就没有其他办法?几个小时前我刚从洛杉矶飞过来,你猜我在那边机场看到了谁?没错,你的FBI姘头,孤身一人,行色匆匆。你觉得如果有个枪口在暗处指向他,会有第六感帮他躲开那颗不知何时射出的子弹吗?”
  洛杉矶?杀青心底一根隐秘之弦被拨动,发出一声尘封已久的酸涩轻响。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因为当初他把你送进监狱,你要报一箭之仇?很好,把我这份也一并报了吧。但别指望我会感谢你,我还等着举报这个消息立功减刑呢,然后你也可以快乐地进来跟我做狱友了。”
  夏尼尔觉得再待下去也是自取其辱,悻悻然地转身走人。他不会就此放弃,反正杀青关在监狱,他有的是时间与手段,拿回那块属于他的血牌。
  “他有点神经兮兮。”赛门走过来,准备送杀青回监区。虽然他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内容,但对访客说话的神态印象深刻。
  “的确,但挺解闷的,不是吗。”杀青哂笑着回答。
  在他身边,年轻狱警刻意放慢了脚步,冬日暖阳从走廊另一头的铁门外斜斜地照进来,他们就这样并肩而行,一步步踩在阳光的格子里。这样也挺好的,挺好的,赛门想,有些事情,就让它来得再慢一点吧。
  第62章 蓝色通缉令
  里奥从奥兰治县的一家邮局里走出来,虽然对这结果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掩不住失望的神色。毕竟时隔二十年,当年的邮局经办、邮差、街头邮箱、监控录像等相关证据都已无从查验,信纸的厂家与销售商也早已物是人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封信拍完照传给总部,希望行为分析科的同事能从笔迹中给出一些疑犯侧写。
  街面布置的感恩节装饰品,并不能为当日阴霾的天气带来一丝暖意,零星落叶被风卷起,濒死蝴蝶般扑打着长风衣的衣摆。里奥忽然有种被暗中窥视的危机感,像一根尖锐的钢针顶着后背,如影随形,不怀好意。他职业性地警惕起来,环顾四周:不是拐角处那群叽叽喳喳偷拍的女高中生,也不是街边停着的那辆大众里边打电话边偷瞄他的家庭主妇……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描,像一台精密运作的仪器,突然转头望向侧后方的一栋高楼。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针刺般的危机感陡然消失,之前的异样仿佛是精神压力太大下产生的错觉。
  但里奥知道这不是错觉——的确有那么一瞬间,他成了某道视线盯上的猎物。这种感觉在他八年的职业生涯里并不陌生,毕竟他曾将那么多的恐怖分子、变态杀人犯送进监狱,如果那些暴徒仇恨的目光和报复的念头形成实质,他早已千疮百孔。
  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来,他一边按下通话键,一边快步走向自己的汽车。
  “嗨,里奥,你还在奥兰治?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意外的消息,你希望我先说哪个?”他的搭档在北美大陆的另一头说。
  “按逻辑顺序说。”
  “啊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信封和信纸上没有指纹,显然对方很谨慎,仅靠笔迹,行为分析科那边只给出了模糊的侧写,那并不能帮助我们缩小多少侦查范围。”
  “有多模糊?”
  “年龄18到50岁之间,右撇子,性格自信狡猾,意志坚定,喜欢加剧冲突——像这样。”
  里奥微叹口气:“我希望另一个意外是惊喜。”
  “我不敢保证,但听上去有点古怪。昨晚我和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在酒吧喝酒——”
  “你还有空喝酒?知不知道这几天我一觉都不超过6小时?”
  “噢,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眼红,只是我跟他旧日交情不错……他是个常驻欧洲的国际刑警。”罗布心虚地说,“昨晚我跟他边喝边聊,不知怎么就扯到‘连环杀手杀手’身上,你知道就算判了刑,这个案件热度依然没有消退。维喝得有点醉醺醺的,跟我说起几年前一个‘蓝色通缉令’(注1)的事,说他办案时认识个线人,专门给富豪、暴君、武装政权之流牵线搭桥,找一些专业人员替他们解决各方面麻烦……”
  “雇佣兵组织与客户的中间人?”里奥言简意赅地概括。
  “没错。那家伙油滑得很,典型的‘两头靠’,维有次跟他一起吃饭,电视屏幕上正播放‘连环杀手杀手落网’的新闻——那是首播,那人看着电视上杀青的照片,失声说了一句‘他不是——’,接着似乎意识到失言,就不再多说。维当时猜测他之前就认识杀青,但疑犯已经归案,就没放在心上,昨晚要不是刚好谈到这个话题,也根本不会提起。”
  国际刑警、蓝色通缉令……里奥意识到局里在调查杀青身份的时候遗漏了什么——或许他根本就不是记录在档的美国公民;或许他拥有多重国籍;或许这些国籍全都不是真实的:他游走在各个政权间的罅隙里,对国家法律不屑一顾,有着一套自己的生存规则与行事方式,仿佛处于整个世界的另一个位面——他是个(或者曾是个)真正的自由职业者,一个国际雇佣兵!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出色的身手、惊人的伪装能力、惯用的三棱军刺与部队式的格斗风格,以及对各种专业技能的精通。唯独无法解释的是,两年前,也就是他为自己取下“杀青”这个代号,并开始有计划地狩猎连环杀手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忽然脱离唯利是图的雇佣兵组织,走上另一条同样血腥、但毫无利益可言的杀戮之道?
  里奥久久地沉默着,以至于罗布以为信号出了问题,一直呼叫没有回应后挂断了通话。
  回到酒店房间,里奥拨打了手机联络簿里的一个号码:“凯利蓝,是我,有件事麻烦你。我知道你在ICPO(即国际刑警组织)里有关系,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两年前,国际哪些雇佣兵组织发生过变故……较大变故,至少影响到核心人员变动,对,两年前,也包括私营军事公司和承包商……谢了,回头资料传我邮箱。”
  想了想,他觉得最好双管齐下,又拨通了罗布的手机,吩咐他从老同学那里套出关于那个线人的身份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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