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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_6

  宋一抬起头,灼热的太阳让他必须眯起眼睛来看面前的人。
  来人白得惊人,在太阳底下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宋一觉得自己大概是在日头底下晒太久,这会儿怎么头晕目眩的。
  宋一眨了眨眼,总觉得来人眼神十分凶狠,即便是这么大的太阳也能看到他眼睛里迸射出来的寒光。宋一注意到那人一直在盯着他的手看,便也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脏兮兮的,还握着施肥的长柄勺,多看两眼都辣眼睛。
  如小水注一般的汗淙淙在后背流下,宋一更觉热了。
  好一会儿,那人才咬牙切齿地问王力家在哪。
  宋一后来一直都没想明白,顾律铭怎么初见就这么怨气冲天。仿佛两人在上辈子就结了天大的仇。
  再后来,他又想,或许不是仇,而是——情。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酝酿有一段时间了。去年九月份刚开始时萌生此意,但总怕这种题材的文写不好,计划十五万字,已进行三分之二。虽然医院不是适合风花雪月的恋爱场所,医生也绝非理想型职业,但现实生活已经这么悲催苦逼了,小说还是童话一点吧。作者非外科系统,考据轻打脸。
  第4章 chapter 4
  顾律铭的到来让王力家彻底乱成一锅粥。
  和宋一这种接地气的职业不同,对于王力父母来说,长得跟天神一样,又掌握着救死扶伤生杀大权的顾律铭完全只能用仰视的姿态来瞻仰。更何况,大少爷穿得像是从电视剧里从出来的男主角,就是把凳子擦得再干净也唯恐脏了他那昂贵的裤子。
  顾律铭是给王力做的那台急救手术的主刀,英俊年轻得根本不像能肩负如此重任。
  宋一已经大抵能猜出,顾律铭便是那美名远播的男神医生。不是宋一轻率,你要想在瑞林找到长得跟顾律铭有得一拼的男人,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宋一不晓得顾律铭为什么要来这,王力不过是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做的几百台手术里微不足道的一个患者。就算没救回来,也不会有多特殊。作为医生,不可能去同情每一个过世的患者。
  顾律铭要在这住两天,让王力父母和宋一都很为难,又不好说什么。有了这个对比,宋一觉得自己当初死乞白赖要在家里住下,和顾律铭这德行也没差。
  不管是宋一还是王力父母当然不会让顾律铭干活了,顾律铭恐怕是没来过农村,一开始还觉得挺新鲜。看看地看看山,看看阳光看看风。
  有两亩地种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远远望去也算一番风景。
  顾律铭下午跟着宋一一起出去,宋一也不知道顾律铭为什么要跟着他,但两个人都没意见就这么相对无言地走到了一起。
  王力父亲没有多余的雨鞋给顾律铭穿,就只好让顾律铭把他那高档皮鞋换下来,穿上露脚趾的拖鞋,再把裤脚挽起。不出宋一意料,顾律铭的脚也挺白,骨骼筋肉非常漂亮。
  两人走在田埂上,宋一让顾律铭随便在附近走走但不要走得太远,便自己一个人下地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宋一抬头去检查顾律铭的位置,见顾律铭站在油菜花田边,朝他这边望过来。
  碧天,长空,流云,花田和穿白衬衫的漂亮男人。
  宛如油画般的画面让宋一忍不住笑起来,直觉上,他觉得顾律铭也在看他。
  乡村的夏夜要比城市凉爽,徐徐微风也舒适轻柔。王力家没有拉网线,电视也用的大铁锅接收器,只能收到中央台和各种乱七八糟说鸟语的电视台。娱乐生活少之又少。好在因为白天干活太累,晚上基本不到十点就已经昏昏欲睡,眼皮打架,也没那闲工夫哀怨穷乡僻壤,电话信号都只有两格。
  王力父亲烧了一大锅热水,兑了井水就可以用来洗澡了。
  顾律铭什么都没带,只好将就着用宋一的毛巾,穿宋一的衣服。他们俩差不多高,宋一特地挑了套均码的给顾律铭。
  宋一把一匹浅绿色毛巾递给顾律铭,问他用过的不介意吧。顾律铭点了点头,拿了毛巾离开,也不知道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两人一起洗澡的时候,宋一就问他怎么不带衣服。顾律铭说本来想当天就回,后来改变主意了。宋一很明智地没追问下去顾律铭为什么改变主意。
  话又说回来,他怎么会和顾律铭一起洗澡的?
  作为一个彻底的北方汉子,没有进过公共澡堂子那是不可能的。上大学那会儿也是和室友相邀一起去澡堂遛鸟。这事儿原本没什么好介意的。
  但宋一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些别扭。反倒是顾律铭坦坦荡荡,衬得他思想庸俗猥琐。
  顾律铭背对着他脱衣服,宋一围着毛巾坐在板凳上给自己擦香皂。从他的角度,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顾律铭后颈优美的曲线,隆起的肩胛骨,匀称的背阔肌和窄翘的屁股。宋一连忙别开视线,故作轻松地吹起口哨来。
  很少有男生能白成顾律铭这样,至少宋一认识的都是些糙汉子,忙起工作来三天不刮胡子也是常事。但顾律铭又丝毫不弱气,结实的背肌和紧实的腿部肌群让他比穿着衣服时更有气势。他一定勤于锻炼。
  顾律铭也学宋一的样子把毛巾围在下腹,坐下来往身上浇水,然后打香皂。
  宋一这会儿才觉得两个人洗比一个人要热上太多。
  两人沉默地擦着身子,顾律铭忽然说,王力是术中大出血致休克最后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宋一擦身子的手一顿,不明所以地看了顾律铭一眼。
  顾律铭说,“他送来时,心率20,血压60/30mmHg,我们开腹后发现他体内多处脏器损伤,升主动脉破裂性出血,胸十二到腰五粉碎性骨折……尽力了……”
  宋一把搓澡巾泡在桶里,揉了几下,拎起来,拧干,抬头笑着对顾律铭说,“我给你擦背吧。”
  顾律铭黑亮的眼睛看着宋一,宋一总有一种自己要被吸进去的错觉。宋一让顾律铭转过身子去,拿了搓澡巾按上顾律铭的背。
  “力气轻了重了就说。”
  “嗯。”
  宋一很卖力地搓着,顾律铭白皙的背被搓出一道道红艳艳的痕迹。宋一的速流动的毛细血管的颜色,红了起来。
  他忍着,假装豁达,“本来应该是我安慰你才对,患者死在手术台上,你是主刀医生,心里一定也不好过。”
  顾律铭却说,“你不要把我想的这么好,我不是喜欢救人才学医的。”
  宋一不其然对上顾律铭回转过来的视线,心像被针刺了下,浑身一凛。
  顾律铭夺过宋一手里的搓澡巾,说换我了。宋一哦了声,有些呆板地转过身子去。他心里还想着顾律铭说得那番话。
  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外科医生是心理成就感很高的职业,但真要说立志救死扶伤入这行,可能真的没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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