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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皆缘【求首订】

  在清平院陪了太夫人一整天,黄昏之时,宁薇起身告辞。
  夕阳西下,天空中漂浮着几朵如羽毛一般的云彩,绸缎般的红霞笼罩着庞大的宁府,霞光霏霏,霓彩斑斓。宁薇觉得,即使是技艺最为精湛的画师,也画不出如此瑰丽的画卷。
  她闭上眼睛,贪婪的嗅着微风带来的淡淡花香,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微风吹动她乌黑的发丝,红霞散落在她的脸庞。
  少女在晚霞中亭亭而立,恬静而美好,头微扬,白皙的脸蛋在霞光下,流彩生辉,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还有嘴角那一抹浅笑,无一处不是美得惊心!
  傅卓朗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顿时,心脏狂跳不已,将手置于胸口处,僵硬的愣在了原地,目光呆滞的看着宁薇。
  “傅二,不是说好了我送你吗?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宁浩焱追上傅卓朗,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气喘吁吁的嚷开了。
  喘了几口粗气,宁浩焱见傅卓朗没有搭理他,反而像被点了穴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不解的摇了摇他的肩膀,“你干什么呢?撞鬼了?”
  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宁薇,宁浩焱惊觉傅卓朗在偷看宁薇,立刻挡住他的视线。
  “傅二,你可不要惦记我六妹,我六妹不会喜欢你的。”
  宁浩焱岁数不小了,对男女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一看傅卓朗的眼神,立刻心生防备,好像傅卓朗要抢走她的六妹一样。
  傅卓朗发觉一张大脸挡住了他想看的风景,立刻抬手,毫不犹豫的推开宁浩焱的脸。
  宁浩焱一时不备,脚步不稳,被他推倒在地。
  “哎哟!”
  宁浩焱惊叫出声,随后捂着屁股站了起来。
  他的大嗓门惊动了宁薇,宁薇睁开眼,循声望了过来,看见宁浩焱狼狈的样子,噗呲一笑。
  随着她明媚的笑容绽放,傅卓朗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心脏的跳动更加剧烈,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宁薇正欲上前与宁浩焱说话,看见他旁边的人,立刻停下了脚步。
  傅卓朗却是忘了避忌,傻愣愣的朝宁薇走去,宁浩焱怎么使力都拉不住他,只得和他一起走向宁薇。
  大齐国的男女之防算不上苛刻,只要不是未婚男女单独相处,一般不会有人说闲话。
  方才宁薇之所以停步,是因为她认出了傅卓朗,即便是一点也不像,她还是认出来了。
  宁薇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靠近。
  “六妹,你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休息吧。”
  宁浩焱走过来就立刻让宁薇快走,简直是把傅卓朗当成登徒子来防着。
  “六妹,我是你兄长的好友,姓傅名卓朗。”傅卓朗从看到宁薇开始,便忘记了宁浩焱的存在,自顾自的开始介绍自己,还傻愣愣的称她为六妹。
  傅卓朗的话刚落音,宁浩焱立刻嚷开了。
  他不爽的大声道:“她是我的六妹,知道吗?是姓宁的,你叫什么六妹?你的六妹在家里,啊,不对,你只有姐姐,没有妹妹,哈哈,可怜虫!”
  宁浩焱越想越觉得自己赢了,高兴得哈哈大笑。这样的两个人,居然是彼此最好的朋友,真的难以想象。
  若是平时,宁薇早就被宁浩焱逗笑了,今天却这么也笑不出来,她垂下头,不敢看傅卓朗的脸,低声唤道:“傅二哥。”
  傅卓朗听见宁薇对自己的称呼,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
  宁浩焱:“…”
  含翠悄悄的将宁薇拉了一把,让她离傅卓朗远一些,随后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咱们快走吧,这个少爷是个傻子。”
  宁薇听了这话,差点哭了出来。
  前世的这个时候,宁浩焱没有回府,她与傅卓朗并没有机会相识。
  他们的相识比这一世足足晚了好几年,同样也是因为宁浩焱的关系。
  在宁薇心中,傅卓朗是一个铁血将领,周身煞气逼人,义薄云天。
  宁薇知道,傅卓朗与宁浩焱同岁,她没想到,17岁的傅卓朗居然如此开朗有趣。
  此时的傅卓朗,浓眉大眼,神采飞扬,脸上的笑容真诚爽朗,与前世的他大相径庭。
  前世初次见他时,他脸上有一道恐怖的刀疤,无论何时,他的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表情肃穆,寡言少语。
  前世,宁浩焱战死沙场,傅卓朗违抗军令,一意孤行,将宁浩焱的尸首,带回京城瑞王府,交给身为瑞王妃的宁薇。
  宁薇痛哭着责问他,为何不保宁浩焱一命,他只是默默地跪在宁薇面前,什么都没说。
  宁浩焱死后,傅卓朗便代替了他的位置,替他为宁薇保驾护航。
  “六妹,你怎么知道他在家排行第二?”
  宁浩焱出声打断了宁薇的思绪。
  宁薇依旧低着头,轻声道:“以前听二哥你提起过。”
  随后,宁薇又道:“二哥,傅二少爷,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他们回答,转身离去。
  转身之际,眼中压抑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涌出。
  宁薇的思绪又飘回了前世…
  ……
  逃出京城的路上,傅卓朗杀掉了最后一个追兵。
  他用长戟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力竭的跪倒在地,威武狰狞的轻甲上沾满了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如罂粟一般的鲜血染红了衣袍,继而染红了草地。
  他费力的向宁薇招招手,宁薇踉跄走近,跪倒在他面前,那时的宁薇不知所措,只知道一个劲地祈求他不要死!
  那时候的傅卓朗笑得灿烂,这是他第一次对宁薇这样笑,也是最后一次,他伸手拂上宁薇的脸颊,在她脸上留下一片血痕。
  他说:“快走,去封地,不要去王府!”
  他说:“对不起,不能保护你了…”
  “傅卓朗,你这个傻子,你别死,求求你了,你别死…”宁薇哭嚎着想把他摇醒,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最后,宁薇颤抖的拔掉他胸口的长刀,还有余温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顷刻便被眼泪冲刷干净。
  宁薇一直都知道,傅卓朗喜欢她,即便他从来不曾说过,宁薇就是知道。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她,是她欠他太多太多,多到怎么还也还不起!
  傅卓朗出身名门,傅家百年传承不衰,曾出过两名宰相,如今在位的皇后也是傅家女,傅家人在大齐国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傅卓朗则是前任宰相的嫡系孙子,他弃文从武,是不可多得的领兵奇才,年纪轻轻已经是军功累累,若是没有宁薇,无论谁做皇帝,他都能拥有大好前程。
  可是为了她,他脱离了傅家,放弃了功名,最后放弃了生命,助她逃出京城,给了她一家三口三年的平静生活…
  ……
  宁薇低头冲进自己的房间,将自己锁在房里。
  她的眼泪,好像怎么也流不完。
  前世,为她死的人太多了,明明她那么差劲,可是他们还是为了她,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
  宁浩焱,宁浩鑫,傅卓朗,巧竹,齐玄宸,齐元澈,还有许多人,他们每一个都对宁薇恩重如山,他们每一个都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她,甚至在临死之前,都给宁薇留下了他们一生之中最为灿烂的笑容…
  虽然最后宁薇为他们报了仇,可是在她心里,欠他们的并没有还清,永远也还不清。
  或许她重生而来,就是为了还大家一个安稳人生吧…
  ……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姐,你还好吗?”
  含翠的声音穿过房门,飘进宁薇的耳中。
  执起丝帕想擦擦眼泪,却发现丝帕早已被泪水打湿,她从柜子里找出一方干净的丝帕,拭净了脸上的泪痕,才将房门打开。
  “小姐,来洗把脸吧。”
  含翠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
  她没有问宁薇为什么哭,连脸上的担忧之色都藏起来了许多。
  上次从弄月楼回来之后,含翠已经决定,无论发生何事,她只需要默默的支持照顾宁薇就好,宁薇心里的秘密,她不想说,含翠就不问。
  宁薇洗了把脸,感觉舒服多了,“含翠,多谢你!”
  哭过之后的音色有些嘶哑。
  “小姐,你还好吗?”含翠还是忍不住担心。
  宁薇点点头,轻声道:“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你放心吧,哭过之后舒服多了。”
  这时,巧竹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藕粉百合糖糕。
  “小姐,吃些糕点再歇息吧!”巧竹心疼的看着宁薇。
  “嗯,我还真有些饿了,你们俩和我一起吃吧。”宁薇捻起一块,咬了一口,又用眼神催促她们赶紧吃。
  含翠和巧竹也没有推辞,一人拿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只是她俩时不时的都要偷看宁薇一眼。
  宁薇哭了一场,是真的有些饿了,顾不上她俩,专心的吃着糕点。
  见她没有再次流泪,含翠和巧竹总算放下心来,刚才宁薇把自己关在房里,可是把她们吓得不轻,还好宁薇没有把自己一直浸泡在悲伤之中。
  ……
  房间中央的闲趣烤花瓷缸中,盛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块,丝丝凉气从里面冒出来,看着已经感觉凉爽了许多。
  含翠摇着香扇将凉气推向软榻。
  宁薇靠在软榻上,闭起了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巧竹候在宁薇身边,如她的主子一样安静无声。
  就这样安静的过了许久,宁薇张了张嘴,“巧竹,去把秋雨叫来。”
  巧竹听到这话,立刻应声出去了,不过片刻就把秋雨带到了宁薇面前。
  “秋雨给小姐请安,不知小姐有何吩咐?”秋雨利落的扶身请安,面上浮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宁薇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她淡淡的出声发问:“秋雨,你是府里的家生子么?”
  秋雨笑了笑,回道:“回小姐话,秋雨虽不是府中的家生子,却也是从小就进府了,与家生子一般无二。”
  “哦?是吗,”宁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睁开杏眸,眼神锐利的看向秋雨,“本小姐以为你是王家的家生子呢?”
  秋雨听言,面上的笑容消失无踪,从眼底浮出惊恐之色,她迅速敛下眼皮,掩下异状。
  六小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会的,柔小姐不是说六小姐蠢笨,不可能发现的吗?
  “小姐此话何意?秋雨听不明白,秋雨频繁去素柔阁也是遵小姐吩咐,去打探消息的,绝无任何不良企图。”秋雨猛然跪地,极力替自己辩解。
  宁薇挑了挑眉,看了巧竹一眼。
  巧竹会意,走到瓷缸中,选了一块大大的冰块,塞到秋雨手中。
  见秋雨不明所以,巧竹笑道:“秋雨姐姐若是想说实话了,再放下冰块吧,夏日酷热,想必秋雨姐姐也想凉快凉快。”
  说完又转身对宁薇说道:“小姐说了这会子会,想来也是渴了,奴婢让秋露端碗凉茶过来,可好?”
  “还是你贴心。”宁薇笑着应了。
  她差点把秋露给忘了,秋露虽说没有和王雪柔接触,但她胆小贪财,听人怂恿在秋云的凉茶里下了泻药,也得给她一个教训才是。
  原本宁薇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收拾这两人,但如今宁薇答应了太夫人,暂时不会为难王雪柔,即是如此,那她就要改变计划了。
  ……
  秋露端着凉茶来时,看见秋雨跪在地上,手里握着一大块冰块,她的双手已经冻得发紫,脸上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落,样子十分狼狈。
  秋露吓得心惊胆战,端着凉茶的手一歪,凉茶盅掉在地上碎裂开来,里头的凉茶在地上肆意蔓延。
  “你怎么做事的?”巧竹喝道。
  “奴婢有罪,求小姐饶命,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秋露慌忙跪下磕头求饶,连自己的膝盖跪在瓷盅碎片上也未曾察觉。
  “你做了什么事?要如此求饶?”
  宁薇的语气明明很平淡,却压得秋露透不过气来,她不敢有任何隐瞒,将秋雨指使她,在秋云的凉茶里下药之事全数和盘托出。
  “小姐,奴婢真的没想到流星会去害少夫人,要是知道的话,奴婢绝对不敢下药的。”
  秋露不过是贪秋雨的银子才为她办事,根本不知道后果会那么严重。
  听说流星已经被关进了死牢,她的家人也被发卖出府,秋露为此每日惴惴不安,吃不香睡不着,就怕宁薇查到事情和她有关,可是该来的终归要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秋露悔不当初,无比愤恨自己的贪心。
  宁薇任由秋露跪着没有理会,将目光转向秋雨。
  冰块寒凉,握一小会儿倒是无事,但握久了就会让人生不如死,秋露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从凉爽到麻木,再到锥心刺痛,总觉得到了下一个呼吸,她的手掌便会寸寸碎裂成渣。
  秋雨面上抽搐,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恐惧占据了她的全身。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哭喊着求饶,“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不该听信了王雪柔的唆摆,求求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说吧,你是怎么搭上王雪柔的?”宁薇瞥了一眼秋雨的手,没有要她放下冰块的意思。
  秋雨强忍着痛楚,将前因后果详细的说了一遍,不外乎是王雪柔威逼利诱,她自己心气太高。
  宁薇听到秋雨的叙述,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王雪柔答应你,日后她嫁给了二哥,便让二哥纳你为妾?”
  “是的。”秋雨哭得凄惨无比,她现在也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咯咯…”巧竹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姐,素柔阁那位是哪里来的自信,见鬼了,二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宁薇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王雪柔不着边际随意承诺,秋雨居然还真的相信了,实在是荒谬。
  “巧竹,依本小姐看,秋雨如今只怕也不热了,把冰块放回去吧。”
  “小姐,这等背主忘恩之人,千万不能轻易饶过,她不是想做妾室么,要不小姐你就给她指个好去处呗!”巧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让秋雨胆颤心惊。
  她坏笑的看了秋雨一眼,又继续道:“听说倒夜香的阿婆膝下有位公子,一直尚未娶妻,让秋雨嫁过去也算一段良缘,小姐你说是吧?”
  “哦?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何年纪?若是年纪太小可不合适,秋雨生得貌美,本小姐也不能耽误了她。”
  宁薇饶有兴致的和巧竹一唱一和。
  巧竹捂嘴嘻嘻直笑,“年纪可不小呢!奴婢见过一次,约莫40来岁的模样,虽说脑子不怎么好使,好歹还是能说上几句全乎话的。”
  秋雨一听这话,吓得屁滚尿流。
  巧竹说得是扬名锦州城的疯子,那个疯子脑子不好使,疯疯癫癫,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惹过几次事之后,便被他老娘常年用铁链锁着,整天在家鬼哭狼嚎,惊扰四邻。
  锦州城里的小孩若是不听话,只要告诉他要把他送去夜香阿婆家,那小孩保准立马规矩起来。
  这样的人别说嫁了,就是听到她的名头,都已经把秋雨吓了个半死。
  秋雨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
  宁薇扫了秋雨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继而看向秋露,“秋露贪财背主,拉下去笞二十,免了月银,让她去杂物房当差。”
  含翠立刻唤来粗使婆子,把秋露拉了下去。
  巧竹端来一碗水泼在秋雨脸上,秋雨被强行唤醒。
  宁薇看着她微微一笑,“怎么吓成了这副模样,本小姐和巧竹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若是你乖乖为本小姐做事,本小姐也就不会吓你了,只可惜你眼光不好,大好前景在你面前你不要,偏偏弃明投暗,本小姐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宁薇拨弄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轻声说话。
  秋雨立刻回过神来,她信誓旦旦的苦求不已,“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小姐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以后都乖乖听小姐的话,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绝不敢再有二心。”
  “哦?你说的话可能当真?”
  “奴婢万万不敢欺骗小姐。”
  “那好,巧竹,去房里把本小姐准备的顺心丸拿出来,给秋雨吃上一颗。”宁薇朝巧竹眨了眨眼。
  传闻顺心丸是大户人家用来控制下人的一种毒药,服下这种毒药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毒发一次,若是没有及时服下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顺心丸’的名字大户人家的下人没有不知道的,但是却从未见过有人真的服用过。
  宁薇自然没有这种毒药,她只不过是想吓吓秋雨,以免她再次背叛。
  巧竹领会了宁薇的意思,从房里出来后,手中多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快步走到秋雨的面前,捏开她的嘴巴,将‘药丸’丢进她的嘴里,抬了抬她的下巴,强迫她咽了下去。
  秋雨囫囵的吞下了‘药丸’,没有尝到味道,只是有土腥和中药味从胃里翻上来。
  “好了,你先下去吧,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本小姐会给你一次解药,不过,若是你不听话…”
  “秋雨不敢,秋雨不敢…”秋雨心惊胆战的连道不敢。
  看着秋雨踉跄走远,含翠凑到了宁薇身边,神神秘秘的问道:“小姐,你什么找来的顺心丸呀?我怎么不知道呢!”
  宁薇和巧竹听言,相视一笑。
  含翠好奇得紧,磨了她们很久才得知,原来巧竹给秋雨吃的根本不是什么‘顺心丸’,只是一团掺了伤药粉的泥巴罢了。
  那还是巧竹临时从房里的盆景中抠出的新鲜泥巴!
  不过,不管是‘顺心丸’还是泥巴丸,只要秋雨心有畏惧,乖乖的替宁薇办事,这就足够了。
  ……
  主仆三人吃了些点心,宁薇想起了赵婆子送给她的羊皮卷。
  净了手,宁薇从袖袋里拿出羊皮卷,在桌面上摊开。
  羊皮卷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之物,边角已经由黄泛黑,羊皮卷上面的字,不知道是用何种材料写成的,即使经历了许多年,依然清晰明了。
  ‘揽月步法’
  ‘学成此步法,行如风,奔无影,神出鬼没如幽灵鬼魅。’
  宁薇勾唇一笑,喃喃自语:“希望是真的。”
  继续往下看,看到最后一句时,宁薇怒了!
  这种步法居然还要配合鬼门的武功心法,若单单只学步法,成效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一个闺阁女子,要去哪里找鬼门的武功心法?
  宁薇失望至极,垂头丧气的靠在椅背上。
  “小姐,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很高兴吗?”巧竹倒了一杯薄荷茶,递给宁薇。
  宁薇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抓起桌上的羊皮卷,给巧竹看,“还以为得了个宝,没想到是个鸡肋。”
  巧竹莫名其妙的接过羊皮卷,看了又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手指放在羊皮卷上摩挲了一番,巧竹嘟囔道:“这卷羊皮卷好厚啊!难怪保存得这样好。”
  “羊皮卷不都是这样厚的么?”
  含翠也凑过来,摸了一把,没觉得和普通的羊皮卷有什么不同。
  巧竹向来对自己的手感很是自信,她摇头道:“我没跟着小姐之前,一直在书房做打扫,我确定,那里的羊皮卷没有这个厚。”
  含翠无所谓的说道:“厚也没用,这上面写着要心法才厉害呢!”
  随后又安慰宁薇,“小姐,你想练轻功,可以让老爷帮你去寻好的步法,你就别难过了。”
  宁薇没有理她,若有所思的从巧竹手里拿过羊皮卷,摸了又摸。
  “巧竹,你说这会不会是两张羊皮卷?”
  巧竹想了想,点点头,“有可能。”
  “要不咱们把他分开,看看黏住的那张上面有没有心法?”
  宁薇其实也只是想试试,并没有抱太多希望,她前世为防私秘信件落入他人手中,也曾用过类似的手法。
  她想,鬼门是一个江湖门派,必定也怕秘籍落入旁人手中,说不定也会用这样的手法。
  巧竹却是不信,她道:“这么宝贵的秘籍,人家怎么会用那么笨的方法?要是我的话,就把步法和心法分两处藏起来,别人就算得到了一样,也学不会。”
  说完还捂嘴笑得像只狐狸。
  宁薇:“…”
  好吧,她承认这个方法有点笨!
  不过,她还是想看看秘籍的主人,有没有用这个笨方法。
  宁薇拿出纸笔,将步法一字不落的抄录一遍,又让含翠去打了一盆水,将羊皮卷泡进水里。
  没过多久,羊皮卷一分为二,巧竹把羊皮卷捞出来,铺在桌上,看了看,有些失望的说道:“只有一页有字,我就说这个方法人家不会用的。”
  宁薇听言,彻底失望了。
  “等等!”
  含翠突然出声,仔细的看了看羊皮卷,惊喜的说道:“哇!字不一样耶!”
  宁薇立即瞪大了眼睛,凑过去仔细看了一遍,最终确定,这些字不是步法,而是心法!
  羊皮卷之前的主人很狡猾,他故意用两张羊皮卷合成一张,里面那张是心法,外面这张是步法,泡过水之后,外面的步法会消失不见,而里面的心法就现行了。
  宁薇想,那人这样算计,那会不会等会心法的字迹又会消失?
  这样想着,她连忙将心法抄录在白纸之上。
  果不其然,她才抄录好没多久,两张羊皮卷上的字迹都消失了。
  宁薇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还好被她猜到了,不然她就彻底错过这篇心法了。
  她知道,那些字肯定是用两种特殊的墨写的。这种墨有一个共同性,那就是泡出水之后都会消散,只是消散的时间不一而已!
  恰巧,她听说过这种奇怪的墨,这也是她的幸运。
  ……
  “宁二,你带我在你府上逛逛呗,一直听说宁府的风景美不胜收,好不容易来了,不观赏观赏算怎么回事?”
  傅卓朗将胳膊搭在宁浩焱肩膀上,撺掇着他带自己游宁府。
  “少来,”宁浩焱不吃这套,挥开他的胳膊,跳到一边,指着他的鼻子,嚷道:“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本少?”
  “宁二,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想看看风景,咱们待在你院子里也闷了不是?”
  傅卓朗咧开嘴笑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真诚得不得了。
  宁浩焱摇摇头,坚决不应,“你嫌闷就回京城去,又没人让你来。”
  “哼!”傅卓朗收起笑容,满脸控诉,“宁老二,你这样还算兄弟吗?说好的有福同享呢?让你带我去府里逛逛,还推三阻四,你也忒小气了。”
  宁浩焱听了这一番话,顿时火冒三丈。
  “傅老二,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就是想去找我六妹,是也不是?”
  “我知道我六妹长得俊,那你也不能就这样惦记上了呀!我六妹可还小着呢,她不懂事,要是被你花言巧语拐跑了可怎么好?”
  “…”一番话说得傅卓朗目瞪口呆。
  他干咳了两声,小声嘀咕道:“要是能拐跑就好了。”
  “你说什么!”
  “傅老二,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想去找我六妹啊?没门…”
  “…”傅卓朗无奈的摸了摸脑袋,凑到宁浩焱身边,讨好的说道:“宁二,你别生气呀,我只是想和薇儿妹妹交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她现在还小,我就算有什么心思,也要再等两年不是?”
  “好哇!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对我六妹起了心思。”宁浩焱一脸‘原来你是这种人’的表情。
  傅卓朗无语了。
  见过护妹的,没见过这样护妹的!
  他泄气的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无精打采。
  毕竟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宁浩焱见他这样丧气,又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一些,他郁闷的拍了拍头,“我说傅二,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姑娘似的。”
  “别理我,我现在没力气说话。”傅卓朗垂下眼皮,不愿搭理宁浩焱。
  “…”宁浩磊跳了起来,“嘿!你还来劲了是吧?”
  傅卓朗看了他一眼,所有所思的说道:“哎,我还真有点想回京了,不知道小辣椒怎么样了?前些日子我娘还说要我和她定亲呢!”
  宁浩磊听言,立刻安静了下来,凑过来有些焦急问道:“你是蒙我的吧?小辣椒才15,不会这么快定亲的,对吧?”
  他们说的小辣椒是傅卓朗的表妹,因为性子泼辣,所以有了‘小辣椒’这个外号。
  宁浩磊在京中求学期间,通过傅卓朗认识了,他一向和小辣椒以哥们相交,不过见他这么紧张‘小辣椒’的婚事,倒不像只把人家姑娘当成兄弟。
  傅卓朗得意的笑了,“小辣椒是我的表妹,嫁给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宁家一样,闺女满16了才相看人家。”
  “什么叫理所应当?你刚才还惦记我六妹呢!”宁浩焱激动得喷了傅卓朗一脸口水,“傅二,你这个花心大萝卜,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举起了拳头。
  ……
  “二哥,你们在做什么?”
  宁薇走进宁浩焱的洪武堂,好奇的打量着宁浩焱和傅卓朗。
  其实她更多的是在看傅卓朗,看到此时活力非常的傅卓朗,宁薇心中的阴霾尽去。
  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前世的悲剧宁薇不想再为它伤怀,她如今要做的是珍惜今生。
  “六妹,你怎么来了?”宁浩焱看见宁薇进来,立刻收起了拳头,给了傅卓朗一个‘今天就放过你’的眼神。
  傅卓朗觉得宁浩焱与他离得太近了,一把将他推开,快步走到宁薇的面前,“薇儿妹妹,你是来看我的吗?”
  “起开。”
  宁浩焱一把拽住傅卓朗后颈的衣襟,将他拉离宁薇身边,然后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宁薇护在身后。
  “二哥…”宁薇拉了拉宁浩焱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闹了。
  “六妹你别说话,”宁浩焱头也不回的交代了一句,目光始终死死的盯着傅卓朗,“傅老二,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傅卓朗此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说要和小辣椒定亲,只是为了刺激宁浩焱,顺便以这个为条件,让他带自己去见见宁薇,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真是怕了你了,”傅卓朗郁闷的解释道:“我骗你的呢,真话假话你都不会分吗?”
  宁浩焱听言,立刻明白自己被涮了,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二哥,傅二哥你们在说什么呢?”宁薇一头雾水。
  傅卓朗再度凑上来想要解释给宁薇听,宁浩焱立刻岔开话题,不想宁薇知道他的糗事,“六妹呀,你怎么招呼不打就自己跑过来了?”
  宁薇狡黠一笑,笑道:“妹妹有好东西要与二哥分享。”
  宁浩焱一听说有好东西,立刻来了兴致,“是什么好东西呀?拿出来看看,吃的么?”
  “二哥你怎么就知道吃,也不怕傅二哥笑话。”
  “有什么好怕的,傅二又不是外人。”
  傅卓朗轻哼了一声,刚才要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说他不是外人?
  宁薇从袖口掏出先前抄录好的揽月步法秘籍,递给宁浩焱。
  傅卓朗立刻凑到宁浩焱身边,两个人头挨着头,仔细的翻看。
  “薇儿妹妹,你这个是轻功步法?”傅卓朗率先抬起头,问向宁薇。
  “嗯,”宁薇点点头,“听说这是江湖门派鬼门的轻功步法,是数一数二的轻功,所以我就拿来给二哥看看,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家一起学也有个伴。”
  宁薇的确是想要宁浩焱也一起学揽月步法,毕竟他日后从武,学一门轻功对他有很大的好处。
  不止是宁浩焱,宁薇还希望其余的几个兄弟姐妹也一起学习轻功。
  昨日看见傅卓朗后,又把傅卓朗也算了进去。
  鬼门中人若是知道,有朝一日他们的绝世步法会被宁薇传播开来,不知会做何想?
  宁浩焱和傅卓朗之所以能成为莫逆之交,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们都是喜爱练武之人。
  他们所练的武功,都是大开大合适用在战场上的武功,若是和江湖高手单打独斗,他们不一定能赢。但用在战场上厮杀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他们虽然很少接触到江湖上的武功,却不代表他们对揽月步法没有兴趣。
  恰恰相反,他们对揽月步法很有兴趣,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开始练习。
  傅卓朗也想要学习这门步法,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得站在那里踌躇不已。
  宁薇看透他了的心思,却没有开口,假装不知,眼睛不眨的望着宁浩焱。
  宁浩焱向来后知后觉,半响没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才看见傅卓朗的表情,立即明白了他也想要学习这种步法。
  “傅二,你看我六妹对我多好,有好东西第一个不会忘记我,哈哈。”宁浩焱得意到不行。
  傅卓朗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他的确很羡慕宁浩焱,但是他才不会开口求呢!
  宁浩焱坏笑不已,凑到傅卓朗耳边道:“傅二,你想不想学啊?”
  “想。”傅卓朗一时嘴快。
  “你要是答应我不要打我六妹的主意我就让你学,怎么样?”
  “好。”傅卓朗满口答应,随后又对宁薇说道:“薇儿妹妹,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吧?”
  宁薇笑眯眯的点点头,“当然啦。”
  一辈子都是,宁薇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原本宁浩焱见他说好,还在窃喜之中,没想到他又…宁浩焱无奈极了。
  有了宁薇的认同,宁浩焱也没有再为难傅卓朗,他们三个凑到了一起,约好每天去广康院练习步法。
  去广康院练习轻功是宁薇提议的,她无非是想趁着练习轻功多陪陪宁浩鑫,宁浩焱和傅卓朗自然不会反对,三人就这样一拍即合。
  ……
  有了宁薇的灵气滋养,宁浩鑫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加健康,只是他的身量单薄,旁人看不大出来,不过他如今的胃口愈发的好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如正常人一样了。
  宁浩鑫痊愈的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他如今已经不敢让别人把脉了,特别是像孙白这样曾经为他把过脉的人。
  只是孙白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为了探听宁浩鑫的秘密,他每日都会前来请脉,虽然宁浩鑫已经许久不让他把脉了,他还是每天风雨不改的过来。
  孙白明里暗里试探,让宁浩鑫头疼不已。
  原本宁浩鑫以为孙白是因为痴迷医术,才会揪住不放,后来他愈发不确定自己这个想法是否正确,开始怀疑起孙白的意图。
  宁家男丁每个人都有几个心腹之人,这些人是他们自己从小就开始培养的,每一个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宁浩鑫虽然体弱多病,却也不例外。
  是以宁浩鑫派人将孙白仔细的调查了一番。
  这天,孙白又来了,询问了一大堆宁浩鑫的情况,正想离开之时,宁浩鑫叫住了他。
  “孙大夫请留步。”
  宁浩鑫每次见孙白都是应付了事,突然叫住孙白,让他很是诧异。
  “孙大夫请坐。”宁浩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孙白没有拒绝,有些莫名其妙的在宁浩鑫对面坐下,“宁四少爷今日这是?”
  宁浩鑫笑了笑,从桌上的茶盘里拿了一个干净的茶杯,又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到孙白面前,“孙大夫喝茶。”
  “…”孙白不自在的伸手扶住茶杯,“宁四少爷有话直说便可。”
  宁浩鑫垂眸,没有理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孙大夫在锦州贤医之名远扬,不知孙大夫家中有几口人?”
  孙白皱了皱眉,虽不明白他问这些是何意,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孙某爹娘早逝,如今只剩下家妹与孙某相依为命。”
  “早几天无意中听闻,说是孙大夫之妹身体不佳,不知可有此事?”宁浩鑫抬眸看向孙白。
  说起自己的妹妹,孙白的眉头皱得更紧,端起茶杯,囫囵喝了一口,“此事不假。”
  “想必以孙大夫的医术,为令妹调理身子必然不在话下。”
  孙白听了这话,扯了扯嘴角,笑得极其勉强,“宁四少爷说笑了,孙某医术有限,无法治好家妹的顽疾,宁四少爷若是无事,孙某就先告辞了。”
  这还是孙白第一次急着想要告辞,看来他很不愿意和旁人提起他的妹妹。
  “孙大夫这么急做什么?本少还有话未说完呢。”宁浩鑫再次将他留下,“孙大夫一直对本少的情况如此关心,到底是为何?不妨坦白相告,或许本少能帮上你也说不定。”
  孙白一怔,旋即将目光转向宁浩鑫,“宁四少爷真的愿意帮我?”
  宁浩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能帮自然会帮。”
  孙白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想必宁四少爷已经知道了,孙某家妹彩儿,自小身患顽疾,孙某学医有大半是为了治好家妹,只可惜孙某天资有限,纵然如今得了些虚名,却还是对家妹之顽疾无可奈何。”
  他抬眸看了宁浩鑫一眼,继续道:“四少爷可否告诉孙某,你的病到底是为何有如此大的起色?”
  “依你看呢?”宁浩鑫面带微笑的问道。
  孙白低头想了想,道:“苏某认为,替四少爷治病之人必定是个高人。”
  说完便一直留意着宁浩鑫的表情。
  只可惜宁浩鑫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嘴角依然噙着笑意。
  “孙大夫所说不错,的确有高人为本少治病。”
  “不知四少爷可否替孙某引荐那位高人?”证实了心中想法,孙白立即开口询问。
  宁浩鑫放下手中的茶杯,沉默了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高人总是高来高去,即便是我,想要见他一面也很难,孙某实在不敢妄言。”
  “四少爷,”孙白心急如焚,起身走到宁浩鑫边上,就要跪下。
  虽说男子膝下有黄金,可在他看来,什么都没有他妹妹彩儿重要。
  只可惜,不止是他有妹妹,宁浩鑫也有妹妹,他们都想要保护自己的妹妹。
  “且慢,”宁浩鑫喝住孙白,“孙大夫切莫如此,实话告诉你吧,那位高人给我治病之后,留下一些药就离开了。”
  看了看孙白失望的表情,又道:“不过,他说过一年之内,他还会回来看本少恢复得如何,看在孙大夫爱妹心切的份上,本少可以答应孙大夫替你求求他,到时他愿不愿意出手,就看孙大夫的运气了。”
  说到这里,宁浩鑫话锋一转,“不过,本少如此替孙大夫周旋,孙大夫要如何报答本少?”
  孙大夫听了他的话欣喜若狂,但理智尚在,明白宁浩鑫肯定有所图,只是不明白他有什么可以让宁家人图谋的。
  “四少爷想要孙某如何报答?”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宁浩鑫笑了笑,小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孙大夫师出原太医院院判徐太医,可对?”
  “不错。”孙白没有隐瞒。
  “本少替你求高人出手,你将本少引荐给徐太医,如何?”
  “四少爷这是?”
  “孙大夫无需多心,本少只不过是想学医罢了。”
  孙白听了这话,低头想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说出心中的决定,“此事孙某应下了,不过孙某有言在先,师傅他老人家从不轻易收徒,四少爷还需有准备才好。”
  “你放心,你只需帮本少引荐,其余的事本少自有打算。”
  宁浩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他势在必行。
  他有学医的想法,是经过多番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在他看来,宁府有父亲,大哥从文,二哥从武,而他因为前些年多病,从来没有替宁家做过什么,如今他的身体即将痊愈,他没有多大的理想,只想一生护住宁薇,从而护住宁家。
  ……
  解决了一件大事,宁浩鑫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一个人留在屋里活动手脚,甘草突然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
  “四少爷,二少爷,六小姐,傅二少爷,他们来看你了。”
  “四弟,二哥来陪你了。”甘草的话刚落音,宁浩焱的大嗓门就到了。
  “四哥。”随后是宁薇轻灵的声音。
  “宁四。”这个是傅卓朗,他与宁浩鑫是第一次见面,说话语气却一点也不会显得陌生。
  宁浩鑫没少从宁浩焱口中听说过傅卓朗的名字,交谈了几句之后颇有好感。
  三人道明了来意,便拉着宁浩鑫出了房。
  广康院里,绿树成荫,二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在树荫下,活动着手脚,为练习步法做准备。
  还有一个较为瘦弱的少年,坐在大树底下,时不时的冲他们大声说着什么。
  夏日阳光炙热耀眼,他们几个脸庞都冒出了汗水,只是他们的心情都格外好,时不时有笑语从他们口中传出。
  在许多年后,他们四个还会经常想起此时此刻。
  这时的他们青春年少,一起练功,一起戏耍,一起度过了一段最为轻松快乐的时光。
  这些天宁薇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郁结,也放下了手头上的事,轻松的与哥哥们一起学习步法,当然也没有忘记偷偷的给他们渡上一些灵气。
  许是日子过得太过惬意,她甚至快要忘记了,弄月楼里还有一个女子日夜盼着她再次到访。
  ……
  一家偏僻小客栈的客房里,飘絮和杜鹃正襟危坐。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面上流露出焦急之色。
  终于,杜鹃忍不住出声了,“那位小公子真的会来吗?他不会是骗你的吧?”
  “不会的,他没有必要骗我,若是骗我,利用完之后便无需再托人来约我相见了。”
  飘絮面上虽有急色,心中却也有着几分笃定。
  王卜修被打之后,便再也没有在锦州城出现,飘絮已经猜出了他的下场。
  不管他的下场如何凄惨,飘絮都觉得他应有此报!
  抬眸看了杜鹃一眼,飘絮脸上出现一丝难色,今天宁薇派人相约,她本不该带上杜鹃的,只是…
  哎!不管了,若是不成就算了吧!
  左不过自己已经是一具残躯,就算那位小公子替自己赎身,也不过是浪费银钱而已!
  宁薇一身男装来到客房。
  看见不止飘絮一人,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她迈着阔步走到桌边坐下,从容的挥了挥衣袖,递给飘絮一枚药丸,“吃下吧,对你的病有益。”
  飘絮犹豫了一下,接过药丸,就着茶水吞了下去。
  从宁薇进房起,杜鹃便一直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宁薇。
  这位公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年幼,面色微黄,五官极为精致,一双眸子乌黑发亮,如深山古潭一眼看不见底。
  她虽然刻意让自己显得粗鲁,但杜鹃却看出来了她身份必然矜贵。
  杜鹃在锦州城卖笑多年,自问对锦州城的贵家公子都知道一二,却是未曾听闻说过这位小公子。
  该不会是京城来的贵人吧?
  这个想法从杜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宁薇自然察觉了杜鹃对她的打量,她状似无意的瞥了杜鹃一眼。
  杜鹃收到了她的警告,立刻收回了眼神,低下了头。
  “小公子,这位是飘絮院里的姐妹,她叫杜鹃,是弄月楼如今的花魁。”飘絮察觉了异状,立刻起身把飘絮介绍给宁薇。
  宁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继而对一旁的含翠道:“屋子里有些闷,去把窗户打开。”
  含翠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她倒不是不愿说话,只是她装不了男声,害怕泄露了女子的身份,所以从进门开始便一言不发。
  窗外的景致不错,层层叠叠的大树,枝叶茂盛,宁薇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看向飘絮,沉声道:“我答应你会让孙白孙大夫来给你看病,只是为了让你宽心。”
  “飘絮明白,”飘絮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望着宁薇继续道:“飘絮自知无可挽救,只是飘絮想问小公子,小公子当初说的,会为飘絮赎身的话还作不作数?”
  “自然作数。”宁薇从袖口掏出几张银票,放到桌上推到飘絮面前。
  飘絮脸上闪过喜色,将银票拿起,在手中握了片刻,便递给了杜鹃。
  宁薇心生不解,“这是?”
  飘絮笑了笑,解释道:“飘絮自知命不久矣,与其浪费这些银两,还不如给有用之人。”
  “你和这位姑娘是至交?”宁薇皱了皱眉头。
  飘絮和杜鹃对视一眼,淡淡一笑,转而对宁薇说道:“不瞒小公子,在此之前,我俩还是对手,只是这一次要不是杜鹃心慈,飘絮早已命丧黄泉。”
  “虽说贱名一条,无所畏惧,但是因王卜修那样的人而死,实在不值当,飘絮宁愿病死,也不愿死在因他而死。”
  飘絮设局害了王卜修,老鸨子不能容她。
  杜鹃只是从老鸨手中保下了飘絮,没想到她会将赎身的银两全部送给自己,她还以为飘絮拉她来,只是为了有人相陪。
  杜鹃傻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银票,心情无比复杂。
  说实在的,她救飘絮只不过是一念善意,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珍贵的馈赠。
  “飘絮…”
  杜鹃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滚落,漂泊多年无所依归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宁薇看着她们两个,心中有所触动。
  世上真情无处不在,即便是两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她们也有至真至诚的一面,比起那些外表光鲜,内里败絮的名门子弟,她们更加可爱。
  宁薇看着杜鹃缓缓开口:“这些银票是给飘絮赎身和以后生活的,虽然不少,给你赎身也是够的。”
  她抿了抿唇,又道:“只是你如今是花魁,只怕不是有银子就能解决的吧?”
  宁薇所说不假,花魁是青楼的摇钱树,没有榨干她的价值,弄月楼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
  杜鹃听到这话没有意外,她心中已有了决定。
  她扬起头,对飘絮微微一笑,“飘絮,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姐姐,以后的路不论怎样崎岖,我都愿与你一同走下去。”
  不等飘絮回答,杜鹃抬手,飞快的拔下头上的金簪,咬了咬牙,使劲往脸上一划。
  ‘叮当’一声轻响,芙蓉金簪坠地。
  杜鹃白皙的右脸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血无声的滴落,隐入她轻薄的衣衫,艳红色的衣裳又添了几分绚烂的色彩。
  屋里的人都看傻了。
  谁能想到,她会有如此勇气?
  ……
  宁薇面向窗外站在窗口,悄悄的将手抬起。
  飘絮此时用手帕按着杜鹃脸上的伤口,两人抱头痛哭。
  哭她们的凄惨命运,哭自己无能无力。
  哭声太过悲切,闻者伤心,含翠悄悄的撇开头,无声的抹着眼泪。
  小姐说的没有错,青楼女子其实真的很可怜。
  宁薇缓缓转过身,将手中的灵气悄无声息的传到飘絮体内。
  传完灵气,她走到之前坐过的凳子上坐下,“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飘絮和杜鹃听言,哭得愈发凶了。
  有什么打算?
  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有什么打算?
  她们一心离开弄月楼,现在这个愿望快要实现了,可是望一眼前路,依然两眼茫茫。
  “够了,”宁薇的声音陡然凌厉,她颇具威严的扫了两女一眼,“哭能解决问题?还是你们以为哭死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飘絮身形一颤,率先止住了哭声,她哽咽道:“除了哭,我们如今实在没有好的去处。”
  不是没有好的去处,是根本没有去处。
  宁薇抚了抚衣袖,沉声道:“本公子如今手下正缺人手,你们可愿意效忠于本公子?”
  听到这话,飘絮和杜鹃齐齐抬头看向宁薇,眼神里有不解,也有询问。
  “方才我给你吃的药丸,再有几颗,你的病便会痊愈。”宁薇的话打消了飘絮心中的顾虑。
  她虽然不确定这样的病是否真的能治好,但是她相信宁薇,她也不明白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为何宁薇会让她深信不疑。
  也许是宁薇在她绝望之时,给了她一线希望,也有可能是宁薇天生就有种让人信服的气质。
  “只要小公子不嫌弃,飘絮愿意效忠小公子。”
  飘絮起身跪倒在宁薇旁边,杜鹃愣了片刻,也跪在了她的旁边,“只要公子给杜鹃一口饭吃,让杜鹃不必再倚楼卖笑,公子哪怕要杜鹃杀人放火,也在所不辞!”
  飘絮是个聪明女子,但她的心性过于软弱善良,而杜鹃恰巧相反,她没有多少心机,性情却坚韧非常,她对自己都能下得了狠手,更何况是对他人?
  若是单单只有其中一人,宁薇并不看好,但若是两人携手,就不一样了。
  她相信,他日这两人必会成为她手中的得力干将。
  宁薇抬了抬手,示意她们起身,威严的扫了她们一眼,“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人了,你们尽快为自己赎身,赎身后就住在这里,等到飘絮的身体痊愈之后,我自会指派任务给你们。”
  “对了,以后就称呼我为公子。”
  宁薇果断的将‘小’字给去掉了。
  飘絮和杜鹃对视一眼,齐声道:“飘絮(杜鹃)谨遵公子命令。”
  ……
  宁薇收服飘絮和杜鹃之时,锦州府衙迎来了一个尊贵非常的客人。
  知府宁昌兴得到消息,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公务火速迎了出来。
  府衙门口站着一位姿态悠闲,将众人目光齐聚一身的男子。
  他背对着府衙大门而立,着一身黑云腾蛟缠边紫袍,头顶黑玉簇金宝冠,脚踏叠云蟒靴,身份不难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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