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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四章 酒酣耳热之际

  就在二咪带着「肉票」…呃,应该说是她拐来的客人,搭着飞艇在赶路的时候。王绍屏已经硬着头皮先开席了,总不能继续吓客人三、四遍吧?演习两遍,眾人的下巴已经闔不太上,如果再来两、三次,应该就要在医院办点滴宴了。先开席也算给眾人压压惊,毕竟一手大棒子,一手胡萝卜才是「王道」!(霸王之道)
  大家到了王绍屏自家大食堂里的小包厢,小咪觉得天津那样搞得不错,于是就仿製了一个类似的食堂。比较令第一次造访的访客难以接受的是:从未看过包厢在两边空旷大食堂的中间,而且四周还是透明玻璃帷幕,在两边都没人的情况下,即便电灯全开,还是令人吃的很没安全感,何况节省的冯玉祥还让王绍屏把两侧大食堂的电灯关了,以节省能源。这下,更像在鬼屋吃饭!
  胆小的韩復榘不敢面对两侧幽暗空间,硬是要了主位的另一头。笨蛋!那是男主人的位置!还好主客冯玉祥很随和地让王绍屏坐他身边。(其实是为了方便讲悄悄话,当然后世座次也有类似这样的安排,主人坐在主客旁边。)
  不过,因为韩復榘的坚持,导致原有安排好座位次序大乱,所以大家就看着办的乱坐,以能找到聊天对象为主的方式入坐。最麻烦的是林蔚和周恩来,两人当然不愿坐在一起,更不愿对坐,不然一抬头,目光想望向前方,想要呈现茫然、失神发呆的状态时,却会分外眼红(仇人见面嘛!)。
  夫人团自己另外坐一桌,虽然主桌只有八个人,但随便在哪安插俩夫人,都像陪酒的酒家女,所以大家决定放弃这种恼人的思考,让夫人团自己坐,最多站起身来应酬敬酒而已。这团乱的啊,直到二咪带着曾昭吉和两位新客人抵达时,才完全理顺、解决。(因为人数变奇数,仇人要对坐到都很难。)
  一上桌,还没上菜,王绍屏就先给冯玉祥打预防针:「冯老,我知道你简朴,平时请客就四道菜,我稍微奢华一点,是五道菜一个汤的梅花餐,但是今天有其他陪客,我怕大家没吃饱,上了两份梅花餐。也就是十道菜,二个汤,汤是一甜一咸。而且您完全不用担心浪费,我家九娘子,个个都是大胃王,包准最后只剩空盘!以后只请您一个人,我们就依您的规矩四道菜。这样可以吗?」
  冯玉祥哈哈笑了两声,但还是很不给面子的说:「两桌不就是廿道菜,四道汤了吗?」王绍屏脸上真是一个井字线,三条线完全无法形容这样的窘境。小咪立刻靠上来:「冯老,我家夫君平常就很吝嗇了,您还要推波助澜吗?你知道吗?我们这桌可是十六人吃呢!但是他却是把十道菜二碗汤分两半,等下您就知道了,份量少的可怜,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桌的八对母子吧?」她刚装可怜说完,杨均立刻反应过来:「恭喜啊!恭喜!一举得八子!台生真是好本事!」曹錕也反应过来:「应该是九子吧!我看他应该是弹无虚发!枪枪命中!」这低俗的玩笑,连平常比较正经的段祺瑞、杨均、林蔚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冯玉祥也觉得这家子活宝也太多了,忍不住跟着狂笑:「好好好~!总不能饿着准妈妈。就上廿道吧!」结果另一桌夫人团竟然齐声欢呼,好像真的饿很久了,不禁让王绍屏摀着脸:「说好的端庄贤淑呢?怎么一说到吃,就个个原形毕露啊!」他还没料到半小时后,二咪打包回来的淮扬菜,才是真正让饿虎现形的时候。
  最让王绍屏觉得奇怪的是,怎么没人怀疑他才结婚几天,就能知道九个老婆都怀孕了呢?难道这些人知道自家夫人拥有廿二世纪超级精密验孕棒?而且这九个女人还很神经病地从第一天行房之后,就开始一直测吗?「我们家身边有内奸?」这是王绍屏想到的第一个可能,但不到一秒又自我否决,开玩笑,身边不是机器人就是生化人,怎么可能当奸细?而且还蒐集这种八卦?王绍屏想破头都没有想到。其实理由很简单,早在他宣布俩咪生病时,大家就一直往他先上车后补票的方向想。「年轻人,怎么忍得住?」这是曹錕当时对董真老村长说的话。
  就在王绍屏还在疑惑之际,开始上菜。和想像中的不一样,冯玉祥本来以为虽然菜不多,但一定很奢华。但菜端上来之后,冯玉祥才发现王绍屏吃饭并没多么山珍海味,不过是寻常能看到的食材,只是做的精緻一点而已。
  其实他不知道,王绍屏为了宴请他这位主客,不仅选了他出生地的安徽菜、生长于保定的河北菜和长期在西北领军的西北菜三种菜色为主来混搭,又因为冯玉祥简朴到作秀般的过分,他不敢用太好的食材,所以安徽菜选的是曹操鸡(类似醉鸡)、四季豆腐(蔬菜炒豆腐)、桩芽闷蛋(蔬菜炒蛋)。
  河北菜有四道,比其他菜系多一道,有金毛狮子鱼(酥炸鲤鱼)、上汤酿白菜(顾名思义,高汤煮白菜),还有保定直隶官府菜的锅包肘子(简单说是炸猪蹄做成的酱肉)、鸡里蹦(糖醋鸡肉配虾仁),太奢侈的李鸿章烩菜就不敢上了,连王绍屏超爱吃的直隶海参也因为同样理由割爱。
  西北菜则是凉皮(一种凉拌菜)、炒麻什(什锦炒菜)、烤羊肉串(这要附註解释就太过分了)。汤却搞了连山东菜都无关的东北酸菜白肉火锅,甜汤则是简单的红豆汤。如果说其他菜纯粹是要拍冯玉祥马屁,这两道汤却是准备了故事,准备让王绍屏在万一冷场的时候,现场讲讲典故,临时用来救场的即兴发挥。只不过红豆汤的安排,已经被小咪刚刚破了梗,后面能有噱头的只剩东北酸菜白肉火锅这道汤了。
  菜一上来,王绍屏即招呼大家用菜:「大家趁热吃,冯老和各位长辈试试看我新找来的厨师怎么样?我家吃饭没规矩,不强调食不语,所以大家随意,可以边吃边聊。」
  冯玉祥每道菜吃一口就称讚一次,其他人也是讚不绝口。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食物调理机做出来的菜,完全是復刻大师的手法,当然是美味异常。
  等所有的菜大家都嚐过一轮,王绍屏才举杯:「第一杯感谢冯老的协助,让山东乡亲能够顺利返乡。」冯老喝了这杯酒之后,王绍屏再次举杯:「第二杯感谢韩主席的包容和协助,给台生各种方便。以后工业区还请韩主席继续关照!」韩復榘也举起酒杯:「台生客气了,这工厂我也有股份,不是关照你,是一起发财!」说完大家哈哈大笑,才一口气乾了。王绍屏三度举杯:「我的酒量就这三杯极限,后面就只能随意了,第三杯我敬各位长辈和在场朋友,还有我的夫人们,没有你们的协助支持,我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说完,大家一起举杯乾完这一杯。之后,大家就各自捉对敬开了。当然,王绍屏还是重点,所以他很快就喝的有点微醺。
  没多久,二咪和曾昭吉与两位新加入的客人就加入酒宴。二咪还带来了一些淮扬菜用来加菜,夫人团再次沸腾起来。「这核桃酪,真好吃!大姐你嚐嚐!」小敏拍着小咪的马屁,其他人也争先恐后,把什么三鲜小笼、蒸饺,清燉蟹粉狮子头、三套鸭…等等,堆满小咪前面的小盘子。然后…然后…就塞满自己的嘴!曾昭吉看了目瞪口呆,向坐在身边的杨钧说:「台生的媳妇还真的胃口很好啊!」杨钧笑着说:「一人吃两人补,胃口好也是应该的!」曾昭吉一听站了起来:「什么?」然后远远地对二咪喊着:「乾女儿,你有没有不甘人后啊!」二咪当然知道乾爹问什么,羞涩的点了点头。曾昭吉立刻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大呼:「厉害!台生你厉害!一砲九响啊!」曹錕一听之后,喷饭般的狂笑:「有道理,有道理…!台生这门砲太猛了!」现场几乎都是军人,荤段子一开,即刻杯晃交错起来。
  就在酒酣耳热之际,原本闪避到无处可躲的某俩人,在酒精的影响之下,也礼貌的交谈起来,但好景不长,没多久就开始争执起来。大家都猜的没错,就是国共双方代表林蔚和周恩来。
  只听林蔚尖着嗓子骂到:「你们就是土匪,杀人夺產,还说是什么阶级革命!」周恩来反击道:「那也不如你们独裁反动,虐杀革命志士,还当眾枪杀手无寸铁的学生、工人、农民!真是外斗抗日外行,内斗欺民擅长!」他的口才比林蔚好,很快就佔了上风。有点茫的王绍屏冷不防的在旁边替林蔚帮腔:「周书记,大家就别龟笑鱉没尾,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们外抗强权了吗?那为什么还要接受苏联指导?连领导班子最近都按苏联的意思换了一荏?你们也没抗日嘛!如果内斗不内行,干嘛一天到晚还要党内斗争?还要分裂国家,搞什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这是要加入苏联吗?」一句句实话让周恩来不只该如何反应。
  本来林蔚一听大喜,但很快又听王绍屏开口,脸又沉了下去。「周书记,我就不帮国民党和你互揭疮疤。我们就马克思主义的未来来谈一谈。」
  「哦?台生对马克思也有研究?」周恩来很讶异。
  「研究不敢当,超越倒是有点心得!」王绍屏醉茫茫的挥了挥手。
  瞬间换周恩来一脸铁青,并在心里腹诽着:「嚣张,看你说出什么二五八万的。」所有人这时都放下筷子、酒杯,竖起耳朵听听看王绍屏要吹什么高调。
  只听王绍屏开口说:「马克思完全缺乏国际贸易的概念,所以对未来的经济十窍只通九窍。马克思以为资本家只会不断剥削劳动剩馀价值,他从没想过,未来资本家是想着保护和促进劳动剩馀价值的成长,因为只有那样,他们才有利可图!」
  「胡扯!哪个资本家曾经保护过劳工?」周恩来愤愤不平。
  「你没听过英国费边社吗?你知道晋商、徽商怎么善待他们的伙计吗?没听过中国有句老话叫杀鸡取卵吗?你以为中国的商人都是笨蛋吗?」王绍屏露出不屑的表情。
  「那是修正主义者!中国目前的地主、商人都在杀鸡取卵!」周恩来难得脸红脖子粗。
  「哈!杀鸡取卵的是你们!」王绍屏说了这句,伸起手掌阻挡周插嘴,并喝了口茶让头脑清醒一点:「你想想啊!中国现在一穷二白,你们杀了地主、商人、资本家,然后把财富均分,之后呢?谁来创造财富?」
  「当然是农民、劳工!」周恩来理直气壮的说。
  「谁来收税?工厂谁来管理?」王绍屏咄咄逼人。
  「当然是伟大的无產阶级!」周恩来神情骄傲的说,两手还交叉在胸前,自认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谁代表无產阶级?伟大的共產党?永不腐化的共產党?哈!你知道你们所谓先进思想代表的苏联正在发生大饥荒吗?农民正在成千百万的死去,这还不完全是天灾,几乎百分之九十是人祸。一起吃大锅饭,一切归公再分配,谁会想努力?又有谁能保证分配公平?谁没几个亲朋好友要照顾?哈!你们的理想完全是在挑战人性的底线啊!」王绍屏话一说出,语惊四座。大家纷纷窃窃私语:「真的吗?」「没听说?」
  「你…!」只有略为听过风声的周恩来为之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我也不跟你讲这些打高空的理论,我就讲讲我们王家在南洋发跡的过程,再说说我怎么套到山东来,让山东发展。」王绍屏话锋一转,大家又聚精会神的洗耳恭听,开玩笑这关乎未来山东权益,也可能和自己前途息息相关。
  「大家都以为我王家是挖到金矿才发跡,这真的大错特错!金矿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我们王家发跡是一步一脚印歷经三个阶段才稍有所成。第一个阶段,我们也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即使我的祖先弄到一些土地开垦,面对列强的经济倾销,我们连小康都说不上。就像我刚刚讲的,即使你们把财富都分了,这不是均富,而是均穷,一家人关在家里抢东西,抢的都是同一碗里的,等到我们发现我们种的粮食,织的布比外面卖的贵,那我们是闭关自守,还是听任自家破產?明、清两代已经给我们答案了,闭关不可守;什么都不做,听任破產,只会让大家造反,改朝换代就在眼前。
  所以我们王家祖先没有听任自流,任王家从此破败,我们祖先想出的第一步叫做进口替代!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如果我们能自己做的,无论是粮食、纺织、水泥、基础手工业,我们就想办法自给自足,当然这种自足是要有竞争力的自足,如果自己做的东西比外面买的贵,家人还是会想去外面买,所以我们得派人去学,学列强怎么增加生產,怎么降低成本。
  等到许多东西,我们自我生產都產生竞争力之后;我的祖先毅然决然走上第二条路,叫做出口替代。也就是将原本只出口农產品、原物料,纷纷换做成工业品,农產品变成罐头,原物料变成初级加工製品,铁砂变生铁、钢锭,这样我们就能多从外面赚点钱。毕竟加工过后的东西,价格会更好一点。
  我举个例子,大家知道我们的银元和美元的匯率是一比廿,即使现在大萧条,美国人最低的工资是每周16美元,相当于一个月320银元。而现在中国上海工人的薪资是一个月20元,中间差了十二倍。所以一台机器只要有十二分之一的零件给中国代工,不算材料,这台机器就可能可以下降一成的售价,或者你们认为是贪婪的资本家就多赚一成利润。但是我们中国却多了很多工作机会。如果一台机器有八成没什么机密的零件给我们代工呢?
  这个例子是我的一个祖辈想通的,他就力主我们王家走上第三条路:產业替代!也就是產业升级,毕竟要替外国人做机器,和买机器来做罐头、织布、生產水泥、橡胶,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所以又得派很多人出去学,学怎么造机器,不用学会造整台机器,会造零件,我们就开始赚钱了!当然,之后我们得再一次又一次產业升级,直到我们能做出自己的拳头產品,这样我们才能掌握整个商品的利润。
  对于我们这种已经嚐到整个完整商品利益的资本家来说,剥削剩馀价值?那是笨蛋才做的事。人才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力,既怕劳工太累,又怕劳工认为薪资低没保障换东家,还怕劳工故步自封失去创造力,简直像是孝顺祖宗一样捧着供着。
  而这才是真正中国的出路,才是中国人的幸福世代,我来山东就是要复製祖辈的智慧,让中国人真正享幸福。看看你们,想想我家的祖先,你们是在实现理想?还是争权夺利?我的祖先没杀一个人,让我们王家和跟随我们的人吃得饱、穿得暖,人人有工作、有自信,但你们呢?杀了这么久,治下饿死多少人?多少人流离失所?我听闻孟子云『闻诛一夫紂矣,未闻弒君也』,这叫弔民伐罪;又听闻太史公修史云:『陈胜吴广,揭竿起义』,这叫官逼民反!现在国家外有强敌逼迫,你们却挟外夷製造内忧,这叫什么呢?革命吗?真是污辱了这两个字。
  我不认为委员长是个嗜杀的人,不然山西阎锡山、广西李宗仁、四川的军阀混战,包含在座的韩主席,早就被他一一干掉了。当然我也不认为他是完人,没有犯过错。只是,各位,既然能称霸一方,为何不造福一方呢?难道只有掌握了中央,才能替老百姓做事吗?」
  王绍屏慷慨激昂的说完这一大段话,在座眾人,有的略有所思,譬如杨均、曾昭吉、周大文和林蔚、周恩来;有的人则是因为另外一种想法而脸色通红,这些人包括冯玉祥、曹錕、段祺瑞、吴佩孚和韩復榘,都曾经或现在仍处心积虑想要掌握权力,纷纷露出羞愧的脸色:「是啊!我们在干嘛?争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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