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舔卷毛与大佬二三事_49
刘五摸索在兜里的手一顿,慢慢垂下头,半块月亮的月光洒在他后脖颈上,脊椎骨节在清冷的月光下如玉般,好看是好看,只是没什么温度。
他抬手搓了搓发凉的后脖颈,忽然转身,搓在脖颈上的手攥拳猛地砸在身后墙面上。
侯岳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塞着个小羊肖恩的抱枕,他儿子肖恩是一对,上次遇见刘五大清早在后街窄巷蹲墙根,扔刘五那个抱枕一直都没还给他,一个儿子就这么失散了。
那声闷响跟砸在他胸口差不多,闷疼闷疼的,余韵还挺悠长,直到天亮,又堵又疼的状态也没减轻。
等等?
能等来什么?
他心理又开始发慌,刘五到底做了什么?要这么东躲西藏,打电话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够他脑补出一百集电视剧,还得是那种血腥暴力罪案系列的。
一个十岁的孩子?
是他在KTV门外看见的那个孩子吗?
刘五跟他年纪不相上下,不可能是亲生的,那只能是亲人了?
可是,听刘五的口吻,根本不像是在说亲人。
还有……钱九!
刘五说了钱九!
这个名字,他从大爸爸那里听到过,前段时间津市严抓严打涉黑什么,钱九是主要头目。
这人的名字,竟然从刘五嘴里蹦出来?!
抱枕一扔,侯岳蹦到地板上,咬着指甲盖,突然心急火燎的出了一头汗。
篮球架下,一大一小并排坐着吃早点。
姚旺词穷的描述着昨天采摘的情景,刘五看着他的侧脸,眼中的憧憬很浓,全化作实质融在了姚旺长了肉的小脸上。
“……特别甜,黎妈妈给我吃了三个,像白糖,齁甜,可好吃了,哥哥,你明天别带我去洗澡了,咱们去摘草莓吧?”
刘五笑笑,他自私的行为在姚旺看来就是天大的救赎。他把姚旺当成十岁的自己,他把那个年纪‘阴翳的自己’挖出来,投射到姚旺身上,看着姚旺活成了他想的模样,……他心底即欣慰又酸涩难堪。
“明天,我来不了。姚旺……”
姚旺从兴奋高涨的转台眨眼情绪跌进谷底,头垂到两膝盖中,低声“嗯!”然后歪头从下往上看刘五,“哥,是,是不是我……”
刘五被他慌乱小心的眼神看的心里不太舒服,索性扭着他的头转了个方向,狠了狠心说:“现在是7月,今年我就陪你到这儿,”姚旺被强迫拧着头,他挣扎着想看刘五,刘五按了按他说,“听我说完,新年,我新年回来看你,说话算话。”
姚旺力气突然大的不行,热乎乎的煎饼果子往地上一扔,拼命掰开刘五按在他头上的手,扑倒刘五怀里,两只胳膊很细,却拼了全力箍着刘五的腰,“哥,你带上我,我不……我,我……呜呜呜~~~~”
刘五两手垂在胯侧,伸长的腿盘起来,让姚旺趴着哭。
姚旺从七点哭到福利院的妈妈来喊他上课。
“哎!这怎么还哭上了呢?”中年女人就是姚旺口中的黎妈妈。
刘五抿嘴一笑说:“我要出去一趟,年底回来。”
黎妈妈脸上有惊奇,她以为助养姚旺的男孩子是个大学生,到底没多问,很多助养人的信息都要求保密,她蹲下拍了拍姚旺的背说:“好孩子,哥哥还回来,想了可以打电话,别给哥哥添麻烦。”
姚旺原本哭声渐小,让黎妈妈一说,变成了嚎啕大哭。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救了他的人叫什么,住哪里,更别说电话,而且很多次福利院搞活动,主题是增进助养儿童和助养人的关系,黎妈妈一次都没打通过他‘哥哥’的电话。
黎妈妈起身讪讪一笑,叹了口气走了。
刘五抬起姚旺的脸,指着他的鼻翼问:“怎么弄的?”
姚旺抽泣一直不断,没顺溜气儿说话磕磕巴巴:“我认了,认了一个,弟弟,呜呜~~他可,可像我弟了,有人,欺负他,呜呜~~~”
刘五忍不住抱了抱他,结果如他所料,姚旺扑他怀里,扒都扒不下来。
“姚旺,我说会回来看你,就一定会回来看你,说了会管你,就一定会管你,听懂了吗?抬起头来!”最后一句话有些严厉,姚旺慢慢松开箍进的胳膊抬头看他。
“听话,我每个月给你打一次电话,你定个时间。”
“哥,我以后都听话,有人来领养我,我不想被领养,我能被你领养吗?”
刘五喉间一梗,点头说:“行,等哥有家了,就领养你!”
姚旺兴奋和难过交织在一张脸上。在福利院这些日子,已经把他从前的样子洗涤掉了,如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孩子,看着瘦小,却可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鼻翼一侧有个豁口却够秀气,总之就是一个可人的领养标准。
刘五曾经跟管姚旺的黎妈妈说过,如果有合适的家庭领养姚旺,他会放弃助养,可是姚旺拒绝了好几个家庭,甚至有次过激的咬了他的‘准爸爸’,黎妈妈隐晦的跟他说,姚旺可能是在等他。
“哥哥,每月一号行吗?一号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六点起床,你可以在八点前打给我,黎妈妈那屋有电话,哥哥,你能不能把你……”
刘五拍拍他说:“不用,哥打给你,我经常换手机号。……还有一件事你要记住,谁来打听我,以及问起你来福利院之前的事,都不要说,听懂了吗?”
姚旺点头,又摇头说:“黎妈妈去过窑村,他见过我二叔。”
刘五两手握拳,指腹搓过四个骨节上的擦伤,“没事,如果……如果以后来助养你或者领养你的人里,有个叫侯岳的,……你就跟他走,知道吗?”
姚旺没转过弯“啊?”了一声,又习惯性服从的点了下头,问:“叫侯岳吗?我不会写字,你能……”
刘五摆手,自嘲的笑了笑,“你记住就行。”
如果伍阳不是威胁他,那……能救姚旺的也就只有侯岳,黑白从来不两立,只是他算不准在侯岳听了他凌晨跟伍阳的电话后,还会不会帮他。
“去上课,保护好自己。”
“哥哥,我想跟你坐会儿。”
“嗯,再坐一节课的时间。”
“哥,你要去哪儿?我们地理老师有个地球仪,说世界上所有的城市都在上面。”
雨后天晴,晨光如骄阳,蒸发着泥土里多余的水分,青草味儿,泥土味儿,凡尘俗世的味道在晨光中一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