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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来仪_37

  “这倒是好。”慕容泫看了看她,俊美的脸上笑意满满,“以后你便和我角抵好了。”
  “唯唯。”秦萱应下。
  “其实你不必太过拘束,我并不是苛刻的人。”慕容泫笑道,他瞧见秦萱耳边的碎发,手指动了一下,想要给她拨到耳后去。但又忍了下来。
  “小人知道了。”秦萱想了想,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慕容泫笑了笑,他这段时间也想了想,汉人和鲜卑人不同,鲜卑人男女看对眼了都是直接欢好。其实他也想不通,明明上辈子,就是她把他给推倒在榻上的。结果这次要他来,用汉人的那一套,他怎么会!
  秦萱察觉到慕容泫的目光有些哀怨,女人的直觉原本就强,尤其是在察言观色上。她一下子就感受到了。
  这让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好像没把这位美貌的将军给怎么样吧?
  ☆、第36章 突袭
  很快秦萱也顾不上想慕容泫的事了,不知为何,秦萱和乌矮真等人被派遣到另外一个队伍中,并且是从另外一条道上走,不和慕容泫一起。
  亲兵们都是靠着主将过日子,亲兵的一切支出都由主将负担,所以主将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三九寒天里头要去跳河,都只能手拉手扑通扑通往里头跳。慕容泫有另外的事安排他们,秦萱他们也只有听命的份。
  马上颠簸赶路的滋味不好受,不过再不好受都要咬牙撑过来。秦萱曾经颠簸了一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其他人也不是娇生惯养的。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慕容明兴奋的很。不过他再兴奋也没用,还有一个堂兄慕容祁盯着他,不让他乱撒欢。
  这一次秦萱就没有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帐篷的待遇了,这一次要求是尽快赶路,所以晚上除了慕容祁和慕容明之外,其他的亲兵不是睡地上,就是和同袍们将就着挤一下,要么就慕容明和慕容祁的要求,在他们的身边睡着,当然不是别的,只是为了以往万一,方便保护而已。
  慕容明就要求秦萱睡在自个身边。慕容祁自然不会不答应。
  秦萱在乌矮真同情的目光中,收拾东西就到慕容明那边了。慕容明的跳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众人眼里这位小郎君根本就是个混世魔王。这一次慕容泫把自己的亲兵放在慕容明身边,未免没有保护他的意思。
  听从命令是亲兵的天职,但是这带孩子嘛……
  呵呵,赶紧躲了吧!
  秦萱站在慕容明面前还一脸莫名,只见着慕容明望着她直笑。
  “小人……”秦萱开口准备行礼。
  “好了好了,别那么婆妈。”慕容明摆摆手,一副对虚礼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我睡不着,你和我说说话吧。”
  这一路上已经狂赶了许多路,秦萱倒还好,不过慕容明这个年纪上可能有些吃不消,从龙城一路狂奔到段部所在的密云山,这段路真心不好走。换了别人最早就躺在褥子上呼呼大睡了,偏偏眼前这个小少年不这样。
  “……四郎君,这些天还要赶路,还是早些休息。等到段部之事一过,小人再和郎君说,好不好?”秦萱道。
  “你也把我当小儿么?”慕容明听到这话,原先面上的笑容顿时散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团怒气。
  秦萱垂下头,“小人不敢,只是赶路太辛苦。”
  “这点算甚么!”慕容明摆摆手,“我要听故事!”
  得,还是一孩子。
  秦萱只得在他身边坐下,随便找了些东西和他说起来。慕容家汉化早,拿一些什么三皇五帝他根本就不买账,至于圣人往事,秦萱觉得可能慕容明知道的比她还多些。秦萱就只能回忆当年秦父说的那些早年和周边五胡打仗,或者是拿着当年匈奴和东胡的事和他说。
  东胡是鲜卑的前身,西汉之初东胡被匈奴单于赶到东边,从此分裂成两块,一个是乌桓,一个是鲜卑。后来乌桓被魏所败,鲜卑趁机将乌桓旧地全部占掉。
  慕容明自然也读那些汉人的书,不过听到有关鲜卑的事,他还是相当有兴趣。鲜卑没有自己的文字,什么事都是靠传说一代传一代,历史也只能靠汉人的笔记上那么一笔。不过有心也不一定能够翻得到。史记汉书卷册繁多,光是翻书就够让人烦躁的。
  慕容明眼睛大大的,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听得认真。
  “匈奴人就是胆小鬼。”慕容明听到她说到霍去病和卫青把匈奴打的悲泣‘失我祁连山,使我妇女无颜色’的时候,毫不客气的开口吐槽。
  “霍去病和卫青这样的将才也不是常常有的。”秦萱见着慕容明听了好一段时间,给他倒了一杯水。路上酪浆等物都是准备好了的,不过临近睡觉了,还喝酪浆,秦萱觉得过几天说不定慕容明就能捂着腮帮子满地滚。
  “那么你说现在汉人还有这样奇才么?”慕容明自然听过这两位天才的大名,这对儿舅舅和外甥简直就是天才,这么多年来,都没见着能够比过他们的。慕容明说着就自己把话给续上了,“应该也没有了,要是真有这样的奇才,司马家的那些人干嘛还要给匈奴人和羯人做杂役呢。而且人都跑到长江那边去了,喝那些奇奇怪怪的汤。”
  秦萱听着慕容明唠唠叨叨的自己说话,“上回大兄花了好多的金子买了一些南边的甚么茶,还不是树叶粉嘛,我喝了一口好难喝啊,太苦了。为甚么汉人喜欢喝呢。”
  他一边说,一边手臂撑着脸,慕容家的孩子早熟,长得快。但是长得再快,十二岁的男孩脸上还是带着一点婴儿肥。
  “回禀四郎君,茶汤可以清洁调理肠胃,而且可以让人有精神,味道虽然不好,不过只要方法得当,茶汤还是很好喝的。”秦萱对着这个小孩子的脾气是哭笑不得。
  “我才不喝呢。”慕容明捧着脸道。
  慕容祁经过慕容明的帐子,他想起临行之前慕容泫对自己的嘱托,他停下脚步来,向帐内看了看。
  如今慕容祁都看不出伯父一家到底是个甚么状况了,兄弟们瞧着和上一代一样都是兄弟恨不得斗个你死我活,但是仔细看来又不像这么回事。
  不过伯父家的事,慕容祁也不敢过问多了。他的父亲一辈子谨小慎微,所以才从嫡兄手里捞出一条命来。对于伯父的家事,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话。
  慕容祁瞧见慕容明靠在褥子上,双目闭着,应该是睡着了。一个少年垂首给他脱下靴子,又将他脸和手擦了,盖上狐裘。他看了看,放下心来,就要将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咦了一声。
  秦萱给慕容明盖上当做被子用的狐裘之后,就出来了,并不多呆,一出来就瞧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
  “……”慕容祁回过身来,见到秦萱。他曾经在慕容泫那里见过这个亲兵。这个少年眉目秀美,在一种糙男里头倒是十分醒目。慕容祁见了几次,自然也认得了。
  “四郎君睡了?”慕容祁问道。
  “是的。”秦萱站定叉手回禀道。
  慕容祁想起自己听过的一些传闻,“我听说你是个很有力气的人,甚至可以徒手格斗熊罴。”
  “熊罴……”秦萱听到慕容祁这话,就知道又是比德真几个混账臭小子到处乱吹。“小人并没有……”
  “有没有,战场之上自然就知道了。”慕容祁想了想,还是觉得提点那么一句为好,不然好好的人平白无故的就走了歪道。说起来他那个堂弟也怪,那种汉人的喜好光是听起来就让人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好好的男人不去打仗,却和女人一样涂脂抹粉,在榻上和男人做那种事!
  也亏得汉人还以此作为风雅!
  “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只要有本事,想要出头很容易。”慕容祁道,“别把那些汉人的坏毛病也一起带进来,要知道鲜卑人和汉人不一样。”
  说罢,他转身就走,只留下秦萱一个人站在那里摸脑袋。
  “……”秦萱又不傻,想了好一会,想起裴敏之提醒过的话来,她摸摸脑袋,想着这次要是有一场大战,她就能把脑袋上的那些流言给摘掉了。
  接下来的几天,急行军上来,慕容明几乎是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吃了两个蒸饼就立刻倒在褥子上呼呼大睡,也没有那个精神来要秦萱给他说故事入睡了。
  等到到达密云山,人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他们打的不是迎面战,而是偷袭,偷袭讲究的是算计,在对方要通过的道路上事先埋伏好,以有心算无心。要是来晚了,人都过去了,还偷袭个鬼,难不成还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打?
  大军到达之前已经派出好几波的斥候前去刺探军情,已经得到赵军过两日就会从附近的道上经过。
  别的秦萱都不知道,反正上面传下来的消息就是两日之后组织偷袭,面对的自然是前来报复的赵军。
  石赵的皇帝原先是羯人奴隶出身,因为年轻的时候曾经被汉人发卖成了奴隶,因此对汉人格外憎恨,脾气也很暴躁,听不得半点和自己意见不同的话。原先慕容部抢了赵军的战利品,石赵皇帝听闻之后,决意出兵攻打辽东,朝中有大臣进言攻打辽东还未到时机。赵国皇帝不听,执意出兵,并且号称几十万大军,意图要把辽东一举拿下。
  谁知辽东不但没有拿下,反而还赔进去了不少人命。那些出征辽东的将军也只剩下皇帝的养子跑回去支援赵国对晋的战事。
  这次兵败,在石赵皇帝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段吐延露出想要和赵国合作对付慕容部的倾向,赵国那边立刻就过来了。
  秦萱骑马藏在山道边的山坡上,这地方天气和辽东差不了多少,秦萱露出来的手已经冻的有些僵硬,活动了一下,四周天已经黑了。在这种没有照明灯的时代,晚上天一黑,月亮也没有出来,四周浓黑一片,几乎都是靠着人的耳力来行事。
  因为是夜袭,不能够折腾出大的响动来。所以马蹄子都用布包了,另外人人嘴里都咬着一根树枝,以防发出人声惊动敌人。
  秦萱口里咬着一段树枝,手掌轻轻的在小黑的鬃毛上拂过,小黑半点都不暴躁,好像能明白周围的情况,半点都不动。
  从山上高处看下去,还能看到赵国营帐里的篝火,慕容明在马上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这些羯人,饭也吃了,不在他们挖灶煮饭的时候下手,偏偏等在这里,还要等多久才动手?
  他一动,旁边的慕容祁立即将手里的马槊横在他的面前,晚上看不太清楚,但是凭借敏锐的直觉,慕容明知道自己面前有一把武器。
  少年心有不甘的皱了皱眉头,只得耐下性子等到。
  到底还是年少,比不得慕容泫。慕容祁心里想道。比起慕容泫,慕容明不管是平常还是在战场上都还是嫩了点。
  不知道等了多久,山风阵阵,几乎要把骑兵身上的皮裘给吹透,将皮裘之下的体温给带走。终于那边的篝火减少了,只在在营帐之外留有一圈,防止山中的野狼过来骚扰。
  “啪啪。”慕容祁等了一会,山中寂静无比,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确定这会营帐中的人已经入睡,他拍了拍手。
  巴掌声在夜风中十分清晰,他巴掌声一响,传令官很快发号命令:全员准备冲击。
  秦萱和比德真等人立即在慕容明周围摆好阵型,全部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秦萱握紧手中马槊,环首刀也学着其他鲜卑人挂在腰后上,一旦有情况她只要顺手就能把刀给拔出。
  “喝——!”领头的慕容祁突然大喝一声,他这一声之后,紧接着的是四周骑兵的冲刺而下。
  突袭这回事,只要成功了,简直就是百试不爽的招数。秦萱跟着慕容明冲在前头。小黑奋力一跃,跨过那一丛篝火,将要大喊的羯人士兵踩到在马蹄下,重重踏碎了他的喉骨。
  秦萱手中马槊刺进马前要拔刀杀马的石赵士兵的喉咙中,她不是杀人狂,对怎么折腾人杀人杀的对方痛哭流涕半点兴趣都没有,而且战场上情况紧急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做。砍刺挑抹,这几个动作秦萱做的如云流水,手中马槊上挂着的红缨随着她的动作在熊熊火光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一串殷红的血珠飞过。
  几千骑兵的冲撞迅速让羯人的大营里乱做一团,甚至秦萱还见着有人光屁股跑出来的。鲜卑骑兵见状,立即驰马向前,将那些羯人斩于马下。
  这些羯人在他们看来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战利品,只要获得的人头够多,他们也能够获得赏赐甚至土地。
  人血顺着槊杆流下来,手掌内湿滑粘稠,几乎拿不好。在最后一下将马槊刺入敌人胸膛之后,秦萱重重哼了一声。反手从腰后拔出环首刀,一把砍在羯人士兵的脖颈上。
  秦萱最爱刺中的部位就是脖颈,人脑袋骨头硬,砍个几次,刀子都要报废。哪里软就砍哪里,噗的一下,她手中刀从另外一个士兵的胸前掠过,一道血花绽放开来。她头也不回,直接跟在慕容明身边。
  慕容明这还是第一次上阵杀敌,格外的兴奋,他年纪不大,但是却能下得了狠手,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少年人的心软。
  秦萱眼角余光看见他利落的砍下一个羯人的头。没了头颅的脖颈上喷涌出一丈高的鲜血,而后烂泥一样的瘫倒在地。
  沾血这种事,只要开了个头,接下来想要住手几乎是不可能了。
  果然秦萱跟上去,瞧见这少年如同杀神一样,见人杀人见佛杀佛。
  冲进最中央的营帐的时候,慕容明瞧见那个骑在马上想要仓皇而逃的背影,大笑着说“是司马家的那个没用东西!”
  他说的便是这里头的一个将军,慕容明自小受父亲的喜爱,也跟着在慕容奎身边见了不少人,他记性极好,过目不忘。所以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他记得那个人曾经代表石赵的那个羯人皇帝来见过几回父亲,而且又是姓司马,和汉人的皇帝一个姓,所以慕容明印象深刻。
  慕容祁闻言,立即看向秦萱。
  秦萱会意,立即拉下弓箭在手,只听到破空嗖的一声,马上那人应声而倒。
  “干得好!”慕容明大笑。
  待到天亮,东边里放出晨光。羯人的营帐里已经是一片破烂。尸体横七竖八的摆了一地,还有没了主人的战马跑到有草的地方有限吃草喝水。
  秦萱下了战马,和慕容明一道进了中军大帐。
  大帐内一片狼藉,成片的血迹还有尸体的碎片混在一块。昨夜里头是突袭,杀的昏天暗地的,几乎见人就杀。被马蹄子踩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死相难看是在所难免的了。
  “哎呦——哎呦——”昨夜里被秦萱一箭射下马的男人抱着自己受伤的腿,一个劲的呻~吟。秦萱知道慕容明是要生擒的意思,所以只是射中了他的腿,只要处置伤口得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果然是你,司马时。”慕容明蹲下来,看了看那个男人笑起来,脸上的笑容露出十足的恶意。
  “你家里人到匈奴人和羯人面前穿了青衣不够,还给羯人做马前卒喃?”慕容明说话没个轻重,开口就是揭人伤疤,听得慕容祁脸色都变了,伸手就把这个堂弟给拉回来。
  司马家皇帝被匈奴人掳去,带着宗室在胡人面前穿了只有侍者才会穿的青衣。慕容明说这话明摆着就是看不起司马时。
  “拉我作甚,我又没说错。”慕容明说的好好的,却被堂兄一把拉开。
  秦萱这会面上也有些尴尬,她也是汉人。虽然心里对司马宗室很不感冒,但提起来,难免脸上发热。
  对于汉人来说,皇帝被俘虏,还穿着青衣给胡人斟酒,这简直是丢脸丢到祖宗那里去了。
  她小时候那会,已经乱起来了,而且是越来越乱。原先不过是皇后和宗室的较劲儿,皇太子被杀,皇后被宗室毒杀。瞧着好像事态已经压下去了,谁知道接下来闹得不可收场。到了后面,几乎没几个人喜欢这太平局面,恨不得越乱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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