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圣彼得（二）
随着他的一声怒吼，他影子里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如同实质地附上他的身躯。下一秒，乌迪尔猛然昂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全身毛孔中，一道道纯白的光华喷涌而出。无数如同荆棘一样的光之蔓藤，从他双目中蔓延，铠甲一样覆盖全体。
一股苍凉，浩瀚，神圣的感觉，如同海啸一样席卷全场。纯白色的光点宛若活物，围绕着乌迪尔疯狂旋转，形成一片璀璨的海洋。这股感觉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血火交炽的战场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
战场中心，一位修女愕然回头，看向那片起码二十多米的圣光之海。在黑夜中，就仿佛恢弘的道标。她颤抖着合上双手，沾满血污的脸上一片虔诚，颤声道：“主会永远庇护您……”
不知道多少猎魔人，圣骑士，或者神职者，这一刻震撼地看了过去，看向这一幕他们恐怕永远也看不到的场景。随后，满脸的惊讶飞快转变为虔诚，最后……双手合十，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刷啦啦……乌迪尔的身躯在光芒漩涡中渐渐悬浮。下一秒……虚空中陡然响起庄严的圣唱，恢弘的号角。一道道白光刺破夜的黑暗，若神降人间！
刷……一对柔光组成的羽翼，猛然从乌迪尔背后伸展而出，笼罩方圆五十米。
沙……他残破的巨剑，被恒沙般的光芒修复，闪耀着十字的辉光，在宛若天国的光芒之下，正位胸前。
崇净，圣洁，却不可一世，藐视众生。
“这是……”布兰度愣了愣，随后一声狼嚎，目疵欲裂地掉头就跑。
“圣痕！！”
他尖锐的声音响彻全场，然而就在他刚冲出十几米，地面下……一道道光华轰然炸开！以乌迪尔为中心，形成一圈圈光芒栅栏，将布兰度死死拦在其中。
“呵……”布兰度磨了磨牙，转过身来。不得不说，教廷的狂热者们都是疯子！
圣痕……这种东西来自于历史中的圣人，是他们遗骸的一部分，教廷剩下的都不多，能有二十个顶天了。使用它，能立刻产生一位“地上天使”，阎罗级别。然而，承载者会在五分钟内急速衰老，死去，灵魂磨灭。
凡人肉体不可承载神性。
以最珍贵的生命和灵魂做代价，也只能换来神五分钟的垂青。
诸神的斗兽场……布兰度的目光从光芒栅栏上收回，闭上眼睛，轻轻舒了口气。
逃不掉了。
但是……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和真正的公爵相提并论？！
“三百秒的公爵……谁给你的信心？”他全身阴气轰然炸开，似海洋倒转。就在同时，天穹中银色的光华水银泻地，形成一片璀璨的冲击波。中心，一位身体纤细，全身穿着白色斗篷，面容隐藏在斗篷之中，背生双翼的天使，已经手持双剑，在光华中冉冉升起。
地上天使！
死寂。
扑通……一位猎魔人半跪于地，以手抵胸。接着，是第二位，第三位……直到所有猎魔人全都跪下，口中轻轻念诵。
“……我立大地根基的时候，你在那里呢？是谁定地的尺度？是谁把准绳拉在其上。地的根基安置在何处？地的角石是谁安放的？那时晨星一同歌唱……”
一个人的声音，十个人的声音，一百个人的声音，一千个人的声音！最后……汇聚为悠扬的吟哦。就在这片信徒的盛赞中，天使缓缓举起短剑，空气中带起道道涟漪，遥指布兰度。
一位地上天使，一位人间恶魔，两者相距一百多米，遥遥以对，光芒化作圣树之花瓣，飘扬这片染血的土地。
然后……两者同时消失！
看不见。
完全看不到！
每一个人都瞪圆了眼睛，但是，双方的速度完全超乎他们的极限。只能看到空气在不断震荡，金铁交击之声疯狂响起。若大珠小珠落玉盘，还有一片片光华的冲击波不断扩散。让现场看起来美轮美奂，又宛若光的地狱。
共济会大教堂顶端，秦夜猛然睁开了眼睛。
冥冥中，他听到了战鼓轰鸣的声音。他的思维直觉告诉自己，他等待的那个机会，即将到来！
布兰度全力出手，迎战教廷的地上天使，这是圣彼得大教堂混战胜败的枢纽。他绝对无法有多余的意识看管圣彼得教堂。不……哪怕有，也绝对无法做出相应的回应。
冷静……冷静！
哪怕是他，此刻也感觉到了紧张，胳膊上鸡皮层层炸起，甚至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思绪飞快转动，拼命分析着意识中看到的战局。
不能动……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战斗刚刚开始。布兰度的意识还笼罩在圣彼得大教堂上，现在出手，他还有余力抵抗。
但是！
“这种瞬间能让人突破的东西一定存在非常大的后遗症……布兰度看来也很清楚，打算拖过剩下的时间。但是……那位圣骑士不会让。他必须保证在后遗症没有爆发之前获得足够的回报。”
“只要他的行动越来越快，那很可能……就是后遗症即将爆发的前兆。他的攻击也会在那时候迎来最后的疯狂。那时候……哪怕布兰度都不会有工夫再关注圣彼得大教堂。”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因为太过凝重思维都有些疲惫，额头上汗珠密布。却丝毫不敢放松，任由意志完全散发。舔了舔嘴唇，手缓缓拉动灵线，调整着位置。
圣彼得大教堂纷乱的战局中，谁也没有发现，一团阴气凝聚在一侧楼顶。而大教堂上空，一只月光化的吸血鬼，已经死死盯紧了教堂。
狂风骤雨总是起得快，消失得更快。
两分钟，地上天使全身的光芒都化为金色，速度已经超越普通人……不，伯爵以下能观察到的极限。刚才在场的人群还能看到空气的扭曲，但现在……四面八方都是如刀狂风！所有猎魔人的披风刷啦啦成为破布，仿佛无形的死神从身边走过，皮衣上瞬间出现无数裂痕。
令人窒息的压抑。
在这种狂风骤雨的攻防之中，没有人敢大声呼吸，仿佛只要呼吸粗重，那四处游荡的暴风利刃就会注意到他们，将他们的灵魂带往天堂。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这是普通人类根本无法捕捉的景象，只有阎罗能看清楚。秦夜可以看到……一道道白色的气息，从地上天使斗篷下溢出，分不出那是喘息或者其他。但是他看的很清楚，对方握着双剑的手，已经衰老不堪，布满皱纹。甚至……在轻轻发抖。
他支撑不了多久了……秦夜只感觉喉咙发紧，两根灵线一触即发。
咔擦咔擦……秒针仿佛响彻耳际，三分十秒……二十秒……就在三分三十秒的瞬间，银色的冲击波凌空炸开。紧接着，一道光华直冲天际，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为了吾主！！”
现场，布兰度的身影终于显现了出来。虽然他全身都布满了剑痕，鲜血到处都是，但显然不是致命伤。
“是发觉自己能压制对方，却始终无法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吗？所以……直接动用了最后的底牌？”共济会教堂上，秦夜紧紧抿着嘴唇，思维几乎擦出了火花。就在地上天使冲上天穹的刹那，他的手指都紧绷了起来。
机会……只有一次！
哗啦啦……随着这道光芒射入天穹，天使体内喷薄出无数光芒，在一片不甘心的惨叫中，化为光的耀斑，彻底消散。也在同时，天穹中……猛然响起一片轰隆之声。
布兰度背后的黑毛根根直立，就在这一刹那，哪怕是他，也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
但是，并没有时间给他反应了。因为，下一秒，天……黑了。
卡啦啦啦啦……金色的雷电攀附雷霆，扭曲为咆哮的云洞。层层叠叠，方圆百米。不只是猎魔人，神职者，狼人呆滞地看着天空，就连布兰度，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神罚……”他狠狠咬了咬牙。
这是对方将最后两分钟的神力凝聚在一起，打出的最强一击。威力……足以夷平半个费城！
“该死的！”这一秒，他和极远处的秦夜，两位不同国度的死神，做出了同一个姿势。
半蹲在地面，如同捕猎的猎豹。
这，是最后一击。
对于布兰度来说是如此。
这……也是通往未来的光之道路！
对于秦夜来说是如此。
若心有灵犀，布兰度全身的黑毛疯狂起伏，阴气恢弘若大海长河。直面天顶的神明降罪。秦夜全身的衣袂同样无风自舞，额角绽放道道青筋。目光都有些发红。
云洞嘶吼着，咆哮着，中心的金光越来越盛，圣洁的感觉越来越强大。十秒后，随着一道璀璨的冲击波横扫整个费城！黑夜……天亮！
轰——！！！
最初入耳的，就是这惊天动地的一声。但紧接着，没有人再能听到声音，看到景色。
入目之处，只有纯金的海洋，神明的天国。
入耳之声，只有大音希声，群蜂嗡鸣。
于此刻。秦夜猛然拉紧了两根灵线，身形骤然往前冲出！
也于此刻，圣彼得大教堂前方，布兰度三颗头颅爆发出恐怖的咆哮，七只眼睛完全亮起，阴气如同江河倒卷，直冲天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