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等两人抵达别院,用来熬药的屋子正好有人端着药汤出来,算是侧面洗刷程溪是医师的可能性。
  附近的杂役看到这一幕,眼神微闪,等到傍晚带回去的消息,无一例外均没有打探出田策等人背后究竟是谁在助力。
  “医师堂的医师拢共就那么些,等姓林的他们挨个问过后,就会知晓我们这边没人。”
  屋内,田策等人布下阵法围坐着讨论,程溪把药材炼化融合摆上药灶,立即就有人帮忙看火。
  “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再过两日就是新一轮选拔与排行。这回我们肯定能拿下头筹,到时燕兄即便暴露,晾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田策正色道。
  “这倒也是,在这之前,燕兄还是与我们待在一块,免得他们耍诡计。”
  “是啊。”
  程溪察觉众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淡然颔首道:“行。”
  她心法花瓣还未消化,待在这里与待南苑没什么区别,而且与他们待在一块,更方便隐蔽。
  众人谈完影响他们利益的选拔与排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密林那边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不清楚,不过一茬一茬的圣使前往里面,应当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管他呢,反正跟咱们搭不上边。”
  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太久,密林存在很多秘密,有些即便是他们这些巡士,也不可轻易去探查。
  程溪安静听着,她倒是知道圣使在找什么,只可惜他们找错了地方。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田策等人因要参与选拔的缘故,早早地就离开。
  喧闹将近十天的别院,终于在这天清晨安静下来,程溪灵识内视自己气海,花瓣还剩下零星几片。
  “燕道友可在。”
  别院外忽然传来一声清朗嗓音,虽是在问,但似乎笃定程溪就在这里,他语气温和道:“我是林巡使身边军师张无,想与你谈谈。”
  程溪闻言,收起灵气珠走出屋子,看着站在回廊阶梯处的男子。
  他五官出众,气质温润儒雅,墨发束冠,一双眸子透着智慧,还真有那么几分军师气度。
  “张道友想谈什么?”程溪平静问。
  “田策等人英勇有余,谋略不足,在下也不怕直言,林巡使乃外坛主的弟子。”
  张无慢条斯理道:“即便田策等人获得巡使之位,只要林巡使不往上升,他们就始终只会卡在巡使位置。”
  “燕道友,人往高处走,身为医师,你就不想要站在更高的山上,一览众山小吗?”
  张无撬墙角的意思言溢于表,程溪嘴上还是推辞两句道:“我不过是干杂活的杂役,怎敢挂上医师二字。”
  张无唇角微扬,哂笑道:“医师不会平白无故冒出来,燕师未免太过自谦了。我总管医师堂这些人,想来也只有燕师宁可顶着杂役身份,去干医师之事。”
  “若是在林巡使身边,燕师何必受这种委屈。说到底,田策他们的背景,纵使爬到最顶端,也不过是林巡使的起步。”张无蛊惑之意甚浓。
  “燕某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田兄于我有知遇甚至救命之恩,我自当报答。我辈修士选择这条路,便已经将权势地位视为外物。”
  程溪话里话外一派清高之意,配上她淡泊神色,张无也被唬住了,他哂笑道:“倒是张某狭隘了。”
  程溪摇头,“世有万道,殊途同归,我们只是不同路,却无狭隘高低之分。”
  程溪这席话说得这么客气亮堂,张无暗暗叹气,原本准备的几个稍显下作的方案,倒有些不好实施。
  “我虽是林巡使身边的人,但燕师风高亮节令张某甚是向往,不知燕师可愿多一位势外之交。”张无诚挚道。
  势外之交是指双方立场之外的私交,程溪刚才拒绝招揽,对于张无这以退为进的手段,她要是再拒绝,就显得自己有些不够意思。
  “只要张道友不嫌弃燕某修为低下就好。”程溪轻松道。
  张无闻言不由得失笑,“燕师能以一己之力治好田策这些人,这等实力,便是金丹期都难以企及,何须如此自谦。”
  程溪也跟着显露一抹淡笑。
  张无识趣地不再提林巡使,本着交朋友的想法,他为程溪讲解外坛的一套立身之道。
  倒是让程溪受益不浅。
  张无自备茶具,他边说边喝,与程溪交谈近两个时辰才离开。
  当天傍晚,田策等人赶来别院报喜,提及选拔皆数入围的事。
  “我听张无说了,这回他们不打算与你们争夺外坛排名。”程溪看向众人,平静道。
  听到张无这个名字,满堂倏然安静。
  程溪目露疑惑,望向田策。
  “他还与你说了什么?”田策紧紧盯着程溪,语气有些阴沉问,这阴沉并不是针对她。
  “替林巡使那边挖人的,还说了林巡使是外坛主的弟子,我没答应。”迎着田策的目光,程溪神色淡然。
  “……”
  田策咧了咧嘴角,意味不明道:“他说的都没错,林巡使有个外坛主师父,自然比我们这些人前途要更为敞亮。”
  “你怎么也不瞒着我们,两边行个好?”田策忽而失笑且好奇道:“有林巡使护着,你根本不必担心安危与算计。”
  田策这话无疑是试探,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在气度不凡的青年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程溪慢条斯理地摇头,“我这人,对权势没甚太大兴趣。我最先答应过你们,自然不能违诺。”
  “再者,我即便去了林巡使那边,也讨不上什么好处。一个能为了利益背叛知遇之恩的人,今后也能为了更大利益背叛林巡使。”
  “我跟你们闲聊饮茶就觉得挺自在的,为什么要跑去林巡使那边充当马驴,被他们榨干所有价值呢?”
  程溪一席话说罢,众人安静几息后,相继爆发出舒爽的哄笑声来。
  “老田说你最是聪明,我先前还不服气,眼下看来,燕兄果然看得通透!”
  “哈哈哈哈哈,张无平时惯会花言巧语,这回栽在燕兄身上,指不定得多郁闷。”
  “爽快!爽…哎呦!扯到伤了!”
  程溪目光落在喊痛的修士身上,指了指平时放药灶的地方,随意道:“第一个药灶熬的内伤药汤,第二个是筋骨,第三个药灶是恢复外伤的药汤,你挑一个。”
  “燕兄真细心!有此兄弟,还要什么女人啊!”有修士兴奋夸赞。
  “这不一样,女人抱着香香软软,不过比燕兄,自是比不上的。”
  “唉,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一趟,这外坛待太久,也有些腻味啊。”
  众人自备瓷碗,斟倒药汤,边喝边聊,话题很快转到何时能出去,哪家馆子更舒坦。
  程溪听这些荤话,脸色有点绷不住。
  田策注意着青年略微隐忍的神色,他连忙打岔话题:“燕兄潜心钻研医术,你们这些人别带坏了燕兄的道心。”
  一时间,众人注意力都放在形容女人如何香软上面,促狭地打趣青年,想看他表情何时崩裂。
  程溪:“……”
  “我道心一乱,明日可就熬不出药汤了。”程溪嗓音低沉且认真。
  霎时间,众人讪讪收风,又聊了几句方才离开。他们刚走,有身穿草绿衣衫的杂役赶来,冷着脸对程溪说别院平日不开放,她不能停留在此。
  程溪闻言,随口应了声,动身前往南苑住所。
  次日清晨。
  程溪刚结束修行,便听到刺耳的砸门声,那股大力劲,恨不得把她这两扇门板砸烂。
  程溪神色平静用灵力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口的一位金丹中期修士,他身后还跟着几位筑基期。
  “有事吗?”程溪平静道。
  金丹中期修士眸子一眯,对青年的态度很不满,他甩手抛出一个玉简,淡淡道:“这是你的活计,医师堂杂役,没有不干活的,就算有那群巡士护着也一样。”
  “马上就临近月考核,若你的贡献点还是零,那么医师堂有权将你逐出堂口,莫要自误。”
  程溪目送这群人离开,她灵识探入玉简里,半晌才神色古怪地收回灵识。
  她本以为毒蛟失踪,圣坛修士必定会在密林布下天罗地网,掘地三尺找不出来誓不罢休。
  不论如何,程溪对短期内再进入密林没抱任何想法,但让人没料到的是医师堂此次派给她的活计,居然是进入密林放蛊虫!
  程溪脸色顿时格外微妙,送上门的机会,自无不要的道理,她握着玉简直奔医师堂的后勤处。
  后勤修士是个面生的筑基中期女修士,得知眼前清秀青年要进入密林送蛊虫,她有些意外:“这不是筑基后期方可接取的伙计吗?你是从何接到的。”
  “是一位金丹中期道友交予我的。”程溪礼貌回应。
  女修士脸色稍变,从后勤处的木椅上起身,连忙道:“你且等等,对了,令牌给我吧,我帮你去接取。”
  程溪递出一个银色令牌。
  女修士拿着令牌进入后勤处后院,约莫半刻钟才出来,她将几样物品郑重其事地交予青年。
  “这是密林通行令,这是避虫香囊,这是医师堂文书。哎,平素送蛊虫不是我们的伙计,但听闻密林出了意外,圣坛里面的前辈情绪很不好。”
  “虫谷那边不想触霉头,这才把这事甩到我们身上,你,醒目些吧。”女修士多瞧了青年几眼,遗憾提醒道。
  “明白了,多谢姑娘告知。”
  程溪认真道谢。
  “只是几句叮嘱,你快去吧。虫谷有些远,要是拖到晚上,那边会很危险。”女修士有些不好意思道。
  程溪略作颔首,收起这些东西并没有贸然前往,她在别院里等到傍晚,见田策几人过来,把虫谷一事言简意赅告知。
  “虫谷那边我认识几位道友,明天我跟你过去令蛊虫,至于密林,我进不去。”
  田策脸色微沉地摇头:“微型传送阵目前被管制,只有手持通行令的方可进入。”
  “通行令我有,田兄带我去虫谷就好。”程溪淡定道。
  两人谈好之后,田策连夜联系虫谷好友,次日天色蒙蒙亮,程溪跟着他抵达圣坛外部的虫谷。
  从地势来看,虫谷很低,两人需要穿过一条趋近垂直的坡道方能抵达。
  在田策的虫谷好友帮忙下,程溪领取蛊虫的过程非常顺利。总计十六个木箱的蛊虫,因都是活物,不能随意装入储物袋,两人只能拖着往上走。
  程溪看了眼近乎垂直的坡道,田策主动道:“我气力大些,燕兄在后面盯着就好。”
  “行。”
  程溪痛快答应,她看着仿佛会倾倒的板车蛊虫箱,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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