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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_124

  八个犬戎人,个个身材伟岸结识,一身大漠之气,容貌桀骜不驯,腰配狼牙刀,抱着胳膊,彼此说说笑笑,又一起看游淼。
  游淼明白到为什么没有人敢惹犬戎人了,现在看来,这群人多半都有与李治锋相类的身手,而李治锋纵然在族中出类拔萃,或许也不敢贸然只身回到部落里。
  “钱?”首领作了个数钱的手势。
  游淼笑了笑,彬彬有礼,一振袖子,以左手覆着首领的手背,右手放在左手下,轻轻捏了捏首领手掌的边缘。
  这是胡族最常用的议价方式即“暗价”——双方以手指互勾来告知对方自己的价格。这种议价方式最早也是由汉人带到北方塞外的,起因是一或多名主顾争抢货物,买家便私底下以此法交流价格,以免发生恶意杀价,抬价之事。而后因汉胡语言不同,大多以手指比划,现在游淼看出对方身份,便捏手议价。既表示尊敬客气,又表示友好。
  那首领一见游淼此举,便淡淡一笑,大手孔武有力,覆上游淼手背,游淼手指与他粗大手指一勾,孰料刚碰上,便被钳子般的手指捏住。十指连心,那手指仿佛有千钧力道,捏得游淼惨叫一声。
  “哎呀——”游淼鬼叫,李治锋猛地抬头,首领却一触即退,众人哈哈大笑。
  “开个玩笑。”首领忙摇手道。
  游淼怒目而视,这群人简直是给脸不要脸,首领见游淼怒了,便笑吟吟端详他,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其余人便过来,将珊瑚带走。
  游淼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那首领给出的钱足够买两个珊瑚还有找了。
  “锡克兰。”首领指指自己。
  游淼茫然问道:“什么?”
  李治锋脸色微微一变,却极快恢复了正常,站在游淼身后,垂手而立。
  那带着他们来的鞑靼人略通汉语,便朝游淼道:“锡克兰大人!大人!”
  游淼明白过来,忙抱拳道:“我叫游淼。”
  锡克兰道:“来,过来,我家。”
  游淼:“???”
  锡克兰朝那鞑靼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游淼马上就懂了,李治锋从前也教过他说犬戎话,大意能明白一些关键字,锡克兰在邀请游淼,有空到他在大安的府上来,有话问他。
  鞑靼人半生不熟的汉语翻译过来,游淼便点头,说:“这几天一定去。”
  锡克兰意味深长地朝游淼点头,转身带着族人离开,沿途鞑靼人,汉人,五胡等族,纷纷让路。
  245、卷五 八声甘州
  锡克兰刚走,林科便过来了。
  “方少爷。”林科客客气气道:“刚刚那位是达列柯大王手下的亲卫队副队长,可是得罪不得的。”
  游淼颔首,知道林科是以这种方式间接提醒他,遂笑答道:“知道了。”
  “知道就好。”林科眼里带着担忧之色,又道:“今儿生意太好了,我这边还有些事儿走不开,下午得去大安商盐坊里备一次税本子,刚好早上宫里来了人,让这两天送点茶叶上去。方少爷要是不忙……”
  “自然愿意代劳的。”游淼知道林科已经找到了让他进宫的机会。
  林科交给游淼一个木牌,说:“方少爷到西陵宫前去,将木牌给看门那人,便能进去了。”
  游淼忙不迭点头,接过木牌,转身与李治锋离开。
  下午再去送茶叶也不迟,游淼先与李治锋回了客栈,刚关上门,便同时松了口气。
  “锡克兰。”李治锋道:“此人外强中干,好武逞勇。”
  “会叫的狗不咬人。”游淼手指还有点疼,甩了甩,点头道:“你认识他?”
  李治锋拉过游淼手指,要给他上药,游淼却摆手道不用,李治锋坐下,回忆往事,说:“小时候打过一架。后来他被带到东突厥人的领地去学武,跟着他的师父。就没有再见过面。”
  “今天这些人你都见过没有?”游淼问。
  李治锋点头,略有迟疑,又摇头:“有几个依稀记得,但叫不出名字了。”
  也过了许多年了,游淼心道双方多半互相都认不出来,应是有人在实际上看到他们摊位里的珊瑚,于是才带着犬戎人过来买,可是犬戎人买珊瑚,有什么用呢?送礼?
  游淼又想到锡克兰的邀请,是否应该去赴宴。
  赴宴的话,李治锋必然也会跟着去,而达列柯应当是在的。达列柯与李治锋这两兄弟一碰上,就势必不能指望达列柯会认不出来了。就算有这个侥幸,也绝不能冒险。
  游淼当真是好生为难,与李治锋讨论了许久这个问题,一致认为瞒不过达列柯。
  “其实可以试试。”李治锋道。
  “未必。”游淼道:“你大哥这些年里,应当会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们两兄弟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你大哥又时刻担心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现在你一出现,我担保他马上就会认出来。”
  “他不会对我念念不忘的。”李治锋随口道。
  “你忘了三哥?”游淼道:“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治锋只得不吭声了,两人想了又想,始终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只得暂时搁置,先不去招惹锡克兰。
  游淼吃过午饭,便取了木牌子,带着茶叶出门去。
  大安的西陵宫本是天启帝君曾经住过的行宫,千年前东胡最兴盛之时,曾以大安为首都,建立了一个强盛的帝国,而后高丽西侵,胡族遭到第一次重大打击,纷纷迁往西方。
  西陵经过东胡与高丽两次翻修,难得的未经战火破坏,上一次到大安时,游淼还未曾进过,如今要再进去,心里不免忐忑。
  整座宫殿作为曾经历代帝王的北猎行宫,依旧保留着标志性的纯白色外墙。宫门外有不少鞑靼骑兵在巡逻,游淼到了宫前的道路便下车行走,与李治锋押着马车,递出木牌,一路朝宫里去。
  守卫见是汉人,倒不至于奚落为难,只吩咐几句鞑靼话,料想是别乱跑乱看一类的,便带着他们朝偏殿里去。
  西陵虽不如中原皇宫气派,却也别有一番异域风情,守卫将二人带到宫内时,游淼赫然发现,落脚之处正是当年贺沫帖儿所住的城堡。如今已被鞑靼人再次翻修,一并列入西陵宫范围。
  守卫刚把二人带到,便有侍女在一旁等候。游淼交了单子,内里有茶叶等物,倒是不忙将自己的东西呈交宝音王后,准拟来日再说。
  侍女将单子带走,便让游淼与李治锋在偏殿内喝奶茶等候,这次再来时待遇足是天差地别,游淼还记得上一次被贺沫帖儿抓了的困境。不禁抬头看了李治锋一眼。
  李治锋笑笑,点头,二人就在殿内坐着。
  “林科呢?”一女声响起。
  一名服装华贵的女人带着侍婢前来,与游淼,李治锋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愣。
  游淼忙起身,笑道:“方胜见过兰公主。”
  那少女上下打量游淼,一双秀目眯了起来,笑道:“你又知道我是兰公主?”
  游淼道:“林大哥特地交代过的。”
  来人正是宝音太后的侄女兰沫音,游淼从林科处得知,兰沫音今年廿二,迄今未婚,颇得宝音太后宠爱。便免不得殷勤了些。游淼这次有备而来,丝毫不行掩饰,一身衣裳华贵,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堂堂贵族公子的模样,较之兰沫音从前看到的武人,又有所不同。
  “林大哥今日有事前去商盐坊了。”游淼慢条斯理道:“让我过来送茶叶。”
  兰沫音淡淡一点头,也不说什么,便在一旁坐了下来,游淼转念一想,随口道:“兰公主的汉话说得真好。”
  “我叫兰沫音,可不像你们汉人姓兰。”兰沫音正色道:“我们的姓,是叫列柯儿。”
  游淼这才明白过,温和点头道:“小的不知,殿下恕罪。”
  游淼心知以兰沫音的身份,也不能称为公主,但索性就这么叫了,兰沫音倒也不见怪,随口问了些南朝的事,游淼一一答了,兰沫音又道:“上次林科大叔说,今年还有货到,什么时候送进宫里来?”
  游淼心道还有这茬,不假思索便答道:“有,这次带的东西有点多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公主与太后爱什么,要么这样,小的让管家回去通报一声,待会就让他们把货带来,给殿下先挑挑看?”
  兰沫音想了想,答道:“明天再说罢,今天太后也不甚方便。”
  游淼便起身告辞,兰沫音本拟游淼还得缠着她,多问几句话,中原来的商人哪个见了她不是上赶着巴结?何曾有游淼这等问三句回一句的?
  游淼却早知兰沫音在大安总有人捧着,是以自己便索性反其道而行之,兰沫音本不是有心计的女孩,这么一来干瞪着眼,游淼只觉心里好笑,离西陵宫而去。
  “你这样不行。”出来以后,李治锋便朝游淼说:“她会恨你的。”
  “她不会恨我的。”游淼笑着想了会,说:“她会有一点恨我,但更多的是好奇。”
  李治锋问:“你怎么不来从前那一套了?”
  李治锋所问游淼是清楚的,他知道游淼若真想讨好谁,很轻松就能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然而游淼心里也知道,大多数时候,江南士族对他客客气气,不过是因为局势,而非真的被他收拾住了。
  “我不想和鞑靼人来那一套。”游淼如实道:“毕竟现在,咱们是在想方设法,让他们亡国。”
  游淼说的也是实话,第一他不喜欢女人,万一与兰沫音牵扯上什么纠结不清的事,后面难做。第二他也不想让这次秘密行动牵扯上太多复杂内容。兰沫音的地位早在他来之前就调查过,此女是宝音太后的侄女儿,平素所见,俱是鞑靼武人,未曾订婚,对南朝中原文化非常好奇。
  回到客栈里,游淼与李治锋歇了一夜,与林科交换了信息,林科得知游淼把商队的茶换了下来,朝宫里送的竟是绿茶,着实吃了一惊。
  林科道:“前几次来送的都是乌龙……这……”
  游淼淡淡道:“不妨,宫里若是不喜欢,换一种茶叶就是了,咱们带的还有多。”
  林科不敢违拗游淼,恭敬退下,游淼推开窗看了一眼,窗外在下雪。
  246、卷五 八声甘州
  这几天都潮潮阴阴,冰冰冷冷的,游淼除了去一趟市集,再回客栈以后,便无所事事,好不无聊。上街去逛又怕太张扬被认了出来,呆在客栈里也气闷。只好和李治锋依偎在一处,随口聊聊天,学点犬戎话。
  从他俩认识的第一天开始,游淼便时不时让李治锋说几句犬戎语给他听,不是因为好奇想学这胡族语言,而是觉得李治锋说本族语时,别有一番肃杀的气场。
  犬戎话就像狼叫一般,声音是压着的,在塞外胡语中偏低沉且阳刚,某些句词又意外的豪放,游淼让李治锋朝他示爱,李治锋说那句话时,就像一头不太甘心的野狼,把“我喜欢你”几个字,闷在嗓子里,低低地朝他诉说。
  游淼很喜欢听李治锋说本族话,便时常跟着他学一点,然而说多了,竟是慢慢地也跟犬戎人说话差不多。
  天气渐冷,昼短夜长,游淼无所事事,便只得与李治锋靠在床上,看远处的雪花。这天游淼忽想起一事,打开自己从南边带来的一个匣子,里头是上好的茶叶。
  李治锋道:“给谁的?”
  “如果有办法,得给贺沫帖儿……”游淼如是答道,并盖上了匣子,确认茶叶没有受潮。这是他所作的两手准备,他望向李治锋,朝他解释道:“里面是一种慢性毒药。”
  “临时做的?”李治锋接过,看了一眼。
  “不。”游淼沉吟,而后道:“做了很久了。”
  这是以一味东海的崖底蛇毒,混合金刚砂粉所研磨出的慢性毒药,清香淡雅,但服用后当场就会胃出血,并被蛇毒侵入全身,数日后双目失明,最终被毒死。
  游淼解释道:“这种毒是当年一名海外行商带到中土的。阴错阳差,被先生所获,先生辞世时,政事堂内整理遗物,发现了这瓶毒药,才把它带到家里来。”
  李治锋诧异地拈起茶叶,游淼便随手把它盖上,李治锋道:“孙先生。”
  游淼点了点头。
  李治锋道:“他要这种毒药做什么?”
  “谁知道呢?”游淼漫不经心道:“必定有他的用吧。”
  李治锋的表情十分复杂,游淼却笑道:“早就不寒而栗过了,你现在才来想这事。”
  孙舆家里会有这种毒药,游淼倒是半点不稀奇,孙舆要杀人,那必然是不择手段的,如果情势需要,为了挽救南朝,他或许也会亲自出马,设法在北方的将领中下毒。
  当缴获毒药时,游淼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孙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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