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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_24

  李治烽提着鱼,两人又转了一圈,一艘豁篷的大渡船停在江边,喊道:“过——江——了——诶——”
  两人上船去,朝竹筒里扔了两个铜钱,船夫慢悠悠地撑着船渡江而去。
  “得把山庄外面的地界圈起来。”游淼说。
  “嗯。”李治烽说:“用篱笆,我去圈。”
  游淼说:“其实只要挨着郭庄的地有人种,找几户人家让他们守着就成了,再设几个岗哨。”
  李治烽点头,游淼看着江水滚滚,江南一带的江水是不封冻的,倒也是件好事。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开垦,种田,架水车,招佃……房子还没修好。
  游淼舔了一圈嘴唇,注意到李治烽提着的直翻白眼的鲤鱼,又说:“这鱼好吃,你会弄不。”
  李治烽说:“会,烤鱼。”
  游淼说:“回去可就交给你了。”
  船靠岸,游淼打听清楚这渡船每天几个来回,便跟着人群走,渡船所泊的码头已是江波山庄地界的五里路外了,两人还得慢慢走回去,回到山庄入口处,游淼又发现了一个占地十来亩的大坑,坑里长满了草。
  “这是个池塘?”游淼诧道。
  “游少爷。”一瘦子正蹲在大坑旁抽旱烟,见游淼来了,脸上带笑,说:“少爷怎么出门去了?也没见着人?”
  “嗯。”游淼环着坑边走了几步,说:“你家住这儿?你叫啥名字来着?”
  瘦子以烟筒指了指西边,赔笑道:“小的叫朱堂。刚被家里媳妇骂了,出来走走。”
  游淼点头,昨天见了第一面便知这厮多半是不想走的,一说被媳妇骂了,便能猜到肯定是上门讨降租不成,被媳妇一顿训。但也不点破,莞尔道:“我若是降你们一分田租,你要走么?”
  朱堂登时就惊了,正要点头时又想到了什么,说:“小的得……回去问问媳妇。”
  游淼道:“不妨,我本来就是想给你们降点租的,只是都说不想种地了,昨天就没来得及把这话给说出口,你回去和媳妇商量商量吧,如今要找块好地也不容易,这话我倒是不诓你们,给我爹种地,不如给我种好。”
  朱堂谄笑道:“少爷说得对,就连北边郭庄那头,也得收四分的田租呢。”
  游淼嗯了声,看着那大坑出神,这里明明是个大湖,怎么水就干了?三人沿着湖走到最西边,游淼又看到一条溪,指向南边的安陆,说:“这池塘没水了?”
  朱堂道:“干了十年了,从前有水时,梁泊还在这钓鱼来着,春夏有雨的时候,还时不时积点底儿。”
  游淼又问:“这溪通到哪儿去?”
  朱堂说:“安陆村呢,咱们山庄别的都好,就是水不方便。”
  游淼缓缓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数,拍了拍朱堂的肩,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和李治烽沿路回山庄去了。
  游淼只觉时间也过得太快,压根没做什么就过午了,两个工匠是兄弟,分别唤作大梁小梁,见游淼回来,递给他一张纸,说:“前院里要修的东西全在这上头了,请少爷过目。”
  纸上画的玩意又标了不少字,寻常人都是看不懂的,然而对游淼来说却不在话下,他说:“你们先把东西收拾收拾,到堂屋前去等着,我待会就过来。”
  游淼进了书房,摊开那本天工开物,比照着大梁标的尺寸,改了几个地方,又拿着出去,说:“照着修就成了。”
  大梁见游淼是个懂行的,说:“少爷也学过这手艺?”
  游淼笑道:“我娘当年也是跟祖师爷学的。”
  这下两名工匠不敢再小觑他,拿矩比划,弹墨线,划粉,游淼便回到书房,示意李治烽把书桌推到长榻前,便依偎在榻上,开始翻书了。
  李治烽说:“我去盯着他们罢。”
  游淼摆手道:“不用盯,他们不敢乱来,稍晚点你去把鱼烤了就行。”
  小狗过来了,蜷在榻前,摇了摇尾巴,游淼倚在李治烽身上,李治烽男子身躯甚暖,抱着他,游淼只觉一阵心猿意马,想扒了他的衣服,就在书房里白日厮混一番。
  但工匠还在外头,万一被看见了,没的惹笑话,只得忍着。
  游淼又找到一本《公输经》,津津有味地看着,片刻后那点小心思都被书里的机关图吸引了。
  42、卷二 蝶恋花
  公输般与墨子才华不相上下,在这本书里,提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机关——崖车。游淼眼睛一亮,三本书并排摊开。
  “这三种其实可以结合在一起。”游淼自言自语道,又说:“把炭条拿来……我看看。”
  游淼把江波山庄的地图在桌上摊开,说:“如果这水车能做出来,咱们就一本万利了。”
  墨家,公输家两种水车结构都很不错,但也并非完全适用于江波山庄,游淼此刻有个大胆的计划——他要把这两种水车结合起来,在崖壁上做个一劳永逸的取水工具。
  这种悬崖水车只要能制成,再开出一条渠,沿途灌溉南山庄地域的五千余亩地,经由水渠注入低地的大湖内,再淌过小溪,朝安陆村去。
  水车与水渠一成,江波山庄将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开一条水渠简单,难的是在几十丈高的悬崖上建起一条链式水车带。这样就得在悬崖上搭好脚手架,请不下十名工匠,万一长江涨水,这水车还不知道经不经得住江洪爆发。
  但现在寒冬腊月,江面降低,正是开拓水利的最好时机,错过了这次,到春季长江上游严冰封冻时,再搭建的话就要泅水了。
  事不宜迟,马上动手。
  游淼朝李治烽说:“你按照我画的这条线,从江面崖边圈定水渠流向。”
  李治烽也不问什么,点了点头就去了,游淼则在书房内坐了一下午,写写画画,计算尺寸,取水量,铰链固定之处,照着墨经与公输经所述,将地点一一标注出来。
  这势必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材料,制造,还要得搭上脚手架,只怕没有工匠愿意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攀在悬崖上固定铰链水车,身手也不行。
  游淼写写画画,少顷李庄上门,带了墨线,墨斗,刀锤锯斧等物,以及铁钉沥青。游淼在院子里问:“木价都打听了么?”
  “回少爷的话。”李庄笑道:“这上头都有,喏,我不识字,请了个读书人帮我记了下来,怕忘。”
  那是安陆村里的木头价格,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从稍贵些的黑檀木,白杨木,枫木到便宜的桦木,柳木板子。游淼坐着看,心里兀自计算制造这么一个水车要多少钱。
  李庄又时不时地望向在沈园里修屋的工匠,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少爷想盖房?”李庄问。
  “做个水车。”游淼漫不经心道:“高地上的田顺着下来,开春垦荒后总得浇水吧。”
  李庄连连点头,游淼招手道:“都过来歇会儿,别太拼了。”
  大梁叼着旱烟杆,过来歇下,吞云吐雾的,三九天里,赤裸的背脊满是汗水,嘿嘿一笑。游淼把自己的图纸给他看,说:“你觉得这玩意怎么样?”
  大梁也不罗嗦,接过来看了一眼,说:“嚯!少爷这可是要搭个大架子了。”
  游淼说:“你说这东西能成么?”
  上头画的是固定在悬崖上的一个铰链水车,铰链的中间是个巨型木轮,被钉在峭壁上,由江水推动,水流带动木轮转动,木轮又带动绞盘,将装满水的水斗一级一级抬升到数十丈的高处,倒入水渠中。
  大梁半晌说不出话来。
  “少爷。”大梁说:“你这是……”
  游淼笑吟吟道:“怎么?”
  游淼知道大梁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了,他解释道:“你看,这里还有个滑槽。”
  游淼指向峭壁上的竖直滑槽,说:“把水轮的轴承嵌在里头,这样江水上涨时,中间轮子就会跟着上升,不怕被洪水淹了,旱季水面下降时,水轮也跟着降,一年四季都能转,这些取水的斗,用一块板子,带着一个大的水箱……”
  “懂、懂。”大梁连连点头,说:“这个俺懂,就是从来没见过这种……”
  大梁反复端详,游淼又说:“你觉得哪儿不成的,给我说一声。要不你过年也别回去了,就在这儿帮我把零件做出来,工钱一个子儿不会少你的。”
  大梁道:“这个俺没法说,得回去问问师父。”
  游淼说:“那你得空帮我去问问。”
  小梁道:“俺家师父最喜欢你这种稀奇古怪的……”
  大梁马上怒了,训斥道:“怎么说话的?少爷学的这叫天工术!是你不识货!”
  小梁只得乖乖噤声,大梁看出这水车不是寻常玩意,遂道:“我回安平县一趟。”
  大梁把游淼的图摹了一张去,傍晚时李治烽也回来了,说:“都画好了。”
  游淼还在写写算算,头也不抬,李治烽说:“明天就开始挖?”
  游淼笑道:“你一个人能挖动?”
  李治烽说:“试试,都是力气活。”
  游淼欣然道:“好,咱俩一起,挖条水渠。”
  李治烽嗯了声去做饭,游淼伸了个懒腰,夜一来,沈园里便静了,只有小狗在外头跑来跑去,知道要吃饭了,绕着李治烽打转。
  “吃鱼吗?”游淼和那只狗一样的兴奋。
  “唔。”李治烽嘴角带着笑,剖鱼肚,取鱼鳃,那大鲤鱼兀自一跳一跳的,引得小狗狂吠。
  李治烽把两条鲤鱼都洗干净,厚厚地涂了一层盐与豆瓣酱,鱼肚里塞满姜片,八角,茴香。鱼鳞外抹了层猪油,四根铁签子交叉穿着,在院子里生了堆火,便架在火上烤。
  香味一起,游淼的口水马上就下来了,说:“我去蒸饭!”
  “能吃了么?”游淼把蒸锅盖好出来,问。
  李治烽看了游淼一眼:“没有。”
  游淼:“能吃没有。”
  李治烽面无表情道:“没有。”
  游淼:“能吃没有。”
  李治烽:“没有。”
  “能吃没有……”
  “没有……”
  两人不停重复无聊对答,直到鱼鳞被烤成漂亮的金黄色,兹兹地朝下滴油,游淼终于眼冒金星,倒在李治烽怀里,不动了。
  李治烽笑了起来,一手搂着游淼,一手拿着两条鱼进堂屋里去,游淼一坐下便开始大吃,这次的味道刚好了,鲤鱼的鱼鳞焦脆可口,鱼肉白嫩清香,又以鱼腩肉最为入味,葱姜等香料裹在鱼肚里,猪油沁入鱼肉中,当真是人间第一美味。
  43、卷二 蝶恋花
  游淼狼吞虎咽地扒下两碗饭,撑得在床上犯懒,动也不想动,李治烽才把鱼汁拌了点饭喂狗儿,自己在廊下蹲着把饭吃了。
  翌日清晨,游淼是被外头的谈话声吵醒的。
  “他没有起床,你不能进去!”李治烽简直是勃然大怒。
  另一个老人的声音比他更暴:“你还敢杀了老头不成!”
  游淼被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赤脚跑出院子里,看到大梁站在一个老头子身后,老头子举着拐杖朝李治烽大骂,李治烽却丝毫不让,一手抓住他的拐杖。
  游淼:“哎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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