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听到这儿,陶茱萸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起来。
老夫人也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不错,看来这栾状元不光学识好,心性也非常的不错,没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迷住眼,知道谁都不如自家娘子好。”
陶茱萸脸上有些发烫,而后带着感激的说道:“相公待我一直都非常好,婆母待我也不错,如果不是遇到他们,我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到了老夫人这地位,消息定然比旁人更加灵通,她自是知道栾良砚并非大户人家出身,那么陶茱萸也不大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又听陶茱萸如此言语,知她从前定是吃了不少苦。
她拉起陶茱萸的手,轻轻摩挲着,有些心疼地说道:“瞧你这双手,想来也受过不少委屈,好在如今苦尽甘来,你这样好的姑娘,后福定然是不浅的。”
陶茱萸本不是善谈之人,而且在这皇宫内院,她也一直记着安姑姑的教诲,要谨言慎行,但对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她心底没由来的生出一股亲近之感,话便也多了起来。
她笑了笑,神情里不见一丝抱怨,反而有些满足地说道:“其实也不算多苦,虽然五岁时便走失了,离了父母家人,但被阿奶救了下来,还遇到了相公……”
“什么?”老夫人一惊,紧紧地盯着陶茱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什么?你五岁时走失了?”
陶茱萸有些不解地看着老夫人一脸激动的模样,又说了一遍:“对,五岁时不知怎么就走失了。”
老夫人的瞳孔骤然一缩,眼神也亮了起来,她一把抓住陶茱萸的肩膀,哆嗦着问道:“那…那你可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家里还剩了些什么人?”
陶茱萸眉头皱了皱,这老夫人看着上了年纪,手上的力气倒是不小。
老夫人见状,连忙收回了手,只是一双眼睛还是停留在陶茱萸脸上,神色急切又期待。
陶茱萸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道:“记不得了,阿奶说她带我回来时头上有伤,莫约是被人打了,事情也记得不太清楚,连当时自己是五岁还是六岁都有些不确定。”
“忘了……”老夫人眼中划过一丝遗憾,但很快,她又提起精神问道:“那你可曾想过去寻你的亲生父母?”
“如何不想呢?”陶茱萸叹了口气,“一路拜托不少人打探消息,但年岁太久了,从何找起?”
“你夫家姓栾,那你娘家名字叫什么?”老夫人将手里的海棠花塞给了陶茱萸,又接着问道。
这时,一个一身水红色裙衫的宫女走了过来,见到老夫人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老封君,然来您在这儿,太后正找您呢,说请您先陪她说说话,再去参加琼林宴。”
陶茱萸见嬷嬷和宫女的神色都有些着急,便将老夫人扶了起来,“老夫人,我们边走边聊。”
待到朝凤宫门口时,陶茱萸瞧见不少提着食盒的宫女,这才想起来她是来参加琼林宴的,聊着聊着居然就忘了时辰。
她连忙将扶着的老夫人交到了嬷嬷手上,急切地说道:“老夫人,琼林宴快开始了,不能陪您了,我先走一步。”
老夫人朝着陶茱萸快速离去的背影问道:“丫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陶茱萸。”
待陶茱萸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嬷嬷有些不解地问道:“老祖宗,咱为何不告诉栾夫人,她可以跟着咱们一块儿去太后那儿,然后再去琼林宴,跟着咱们就算迟到了也没关系啊?”
老夫人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陶茱萸消失的地方,“千央,你说那孩子是不是特别像?”
千央嬷嬷哪能不知道老夫人说的是谁,一时间也颇为感慨,“栾夫人那眉眼,和少夫人年轻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啊。”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性子又像极了飞卿。”
千央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祖宗,您是不是怀疑栾夫人是……那我们不如直接看看她耳后……”
“不行,这样太失礼了。而且这里是皇宫,眼线又多,别真的没找着,反而冒出了一堆假货。”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老天爷可怜我,将和安给我送回来了。”
陶茱萸远远的跟在那群提着食盒的宫女后面,在高深的院墙内七弯八绕,穿过一道花门后,却发现前面已经没了人影。
她便有些焦急,刚想去前面找个人问问路,却听到旁边假山后面传来了两个男子的声音。
“你可知他是哪的人?后面站着的是谁?”
“探听清楚了,一个小山村里出来的,身家清白,不是任何一方的人。”
“嗯……先上报给主子。”
陶茱萸只觉自己今日时运不济,头一回进宫,就听到了不该听的。她蹑手蹑脚的想远离这个地方,谁成想才迈出一步,脚下就踢到了一块小石子。
“谁!”
假山后的人明显察觉到了动静,陶茱萸转身便跑。
突然,身子一晃,从一旁的蔷薇后面伸出一只手,将陶茱萸拽了进去,繁密的枝叶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第35章 齐老夫人 宫宴
陶茱萸立马捂住嘴, 将要出口的惊叫压了下去,这时耳边再次响起方才听到的声音。
“原来是纳兰世子,不知世子怎的到了此处?”
“准备去给太后请安, 见这儿花开得好, 想折几枝献给太后。两位大人不在琼林苑,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想趁宴会还没开始, 出来透透气。我们就不打扰世子了,先告辞。”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陶茱萸才从蔷薇后面出来,她朝纳兰笙行了个福礼, “多谢纳兰公子。”
纳兰笙笑道:“刚远远的就见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怎么,迷路了?”
陶茱萸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想去琼林苑, 不知怎的就走到这儿了。不知公子可否指个路?”
“栾夫人芳名茱萸, 可对?”纳兰笙并不接陶茱萸的话,只是兀自问道。
陶茱萸对于纳兰笙会知道自己名字, 一点都不奇怪,只是被一个外男如此直呼了出来, 心下有些不悦。
纳兰笙却像是没瞧见陶茱萸的神色似的,盯着她的眼睛,幽幽道:“万物庆西成, 茱萸独擅名。芳排红结小, 香透夹轻衣。茱萸,好名字,非常适合你。”(1)
这下陶茱萸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转身便走。
“栾夫人, 琼林苑在这边,刚好我也要去,你可跟紧了。”
千央和刚那老夫人到达琼林苑时,陶茱萸还未过来,老夫人四下里看了一眼,正想着要不要让人去寻一寻,胳膊却被一人给揽住。
“祖母,您跑哪儿去了?月儿可找了您好久。”
说话的正是齐晚月,此刻正拉着老夫人的胳膊娇笑着。
然来,这老夫人便是敬国公夫人,而她刚同陶茱萸提起的素汐,则是她已过世的儿媳纳兰氏,也就是如今靖南王的妹妹。
可怜齐老夫人儿子儿媳早逝,留下的嫡孙女又走失了,所以才会拉着同儿媳素汐相像的陶茱萸不撒手。
齐老夫人拍了拍抱养的孙女齐晚月的手,笑道:“好了,祖母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这儿这么多人,你还撒娇,也不怕人笑话。”
齐晚月在老夫人肩头蹭了蹭,嘟着嘴道:“怕什么?有祖母在,谁敢笑话我?”
“你呀。”老夫人在齐晚月脸上掐了一下,“你可别忘了,咱们今儿进宫是为了给你寻一个中意人的,你这样……”
“祖母!”齐晚月忽然拉长了脸,老大不高兴地说道:“您糊涂了?孙女儿的婚事可是早就定下的,现在还选什么选?”
齐老夫人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她晓得齐晚月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来年前,齐和安走丢之后,齐晚月便被带来了敬国公府。也不知靖南王是怎么想的,非但不同意解除婚约,还要求敬国公府对外说,和纳兰笙有婚约的就是齐晚月,为了不和靖南王府闹翻脸,国公府只得应了下来。
本来一切也都好好的,可前几日,纳兰笙却突然上门,表示要么取消婚约,要么必须让一早定下的齐和安与他成婚。
换句话来说,就是让他娶齐晚月,那是不可能的。
见纳兰笙这态度,齐老夫人当时便和靖南王表示,两家可以取消婚约。但是靖南王却说等一等,如果齐晚月有其他意中人了,那到时再说也不迟。
想起那日纳兰笙强硬的态度,齐老夫人拍拍齐晚月的手劝道:“月儿,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纳兰世子他心中没你,你便是嫁予他,最后也不会幸福的。”
“我不管!”齐晚月坚定地摇头,“这婚事定了这么多年,哪里有说变就变的?这辈子除了纳兰哥哥,我谁都不嫁。”
她好不容易才从齐氏旁支里出来,费尽心机地顶替了齐和安的位置,成了准靖南王世子妃,现在要她放弃,怎么可能!
这时,陶茱萸也跟在纳兰笙后头走了进来,她四处瞧了瞧,想看看栾良砚在哪。
“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可有遇到麻烦?”陶茱萸才进门,栾良砚便瞧见了,立马走了过来将人给拉住。
陶茱萸见到栾良砚,脸上立马露出笑意,松口气似的说道:“走差路了,后来遇见纳兰公子,才找着地儿。”
栾良砚皱了皱眉,对着站在一旁的纳兰笙揖手道:“有劳纳兰世子带我娘子过来。”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纳兰笙摆摆手,而后又笑道:“倒是栾兄,蟾宫折桂,当真是可喜可贺。”
栾良砚并没接话,只是朝纳兰笙又一揖手,便拉着陶茱萸朝里面走去。
“这花儿是纳兰笙给的?丑死了,丢了。”栾良砚撇了陶茱萸手里的海棠花一眼,酸溜溜的说道。
“不是,是一位老夫人送的。”陶茱萸抿着嘴轻笑,“丑吗?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
“咳,是挺娇艳的,拿回去插起来吧。”
栾良砚瞧着陶茱萸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想再说两句,却听见背后有人笑道:“丫头,你可算过来了,我还以为你找不着地儿,正打算派人去寻你呢。”
陶茱萸转头一看,见是方才那位老夫人,立刻笑道:“老夫人,您倒比我还先过来。”
齐老夫人还未开口,她身边的齐晚月反而先跳了出来,“是你?瞎套什么近乎?我祖母岂是你这种乡野村妇能攀得上的?”
“月儿,怎么说话的?”齐老夫人不悦地瞪了齐晚月一眼,而后朝陶茱萸笑道:“栾夫人,别见怪,这丫头从小被宠坏了,没规没矩的。不过,你们以前认识?”
栾良砚上前一步,将陶茱萸挡在了身后,朝齐老夫人行了个晚辈礼,说道:“有过一面之缘。”
“哼,什么一面之缘,我看是冤家路窄才对,”齐晚月冷哼一声,“祖母,你是不知道,这村妇居然敢抢我东西,你一定要给我做主。”
“好了!”齐老夫人轻呵一声,又警告地看了齐晚月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就你这性子,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抢你东西?”
齐晚月没想到祖母如此袒护陶茱萸,咬了咬牙,随即又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可齐老夫人却像是没瞧见她似的,径直拉着陶茱萸的手往前走去,“好孩子,你多担待些,我这孙女没什么坏心思,就是任性了些。”
陶茱萸客套地笑道:“齐姑娘率直纯真,让人心生喜爱。”
老夫人笑的越发开心,“你可别夸她,她要是有你一半的娴静温和就好了。若得空,你可一定要多来敬国公府走动,让她跟你好好学学,顺便陪我说说话。”
陶茱萸点头道:“只要老夫人不嫌弃就成。”
齐老夫人看陶茱萸是越看越喜欢,而跟在她们身后的齐晚月,牙都快咬碎了,她神色变化几番后,又一脸的平静,只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陶茱萸。
“你这孩子,别一口老夫人老夫人的叫,太生分了,叫奶奶,我也叫你小名儿可好?”
陶茱萸犹豫片刻,看向一边的栾良砚,见他轻轻地点了下头,便笑道:“好,家里人都唤我茱茱。”
原本陶茱萸和栾良砚的席位,与齐老夫人的很是隔了点距离,可齐老夫人硬要陶茱萸陪在身边。伺候的宫人见状,请示过后,便将陶茱萸他们二人的席位挪到了前头。
齐老夫人看着陶茱萸的一言一行,只觉素汐又活了过来,她心里的那个猜测也越发强烈。
刚好这时,宫人端了一碟芋头酥上来,齐老夫人心念一动,便夹了一块放在陶茱萸碗里,“这是宫里秘制的点心,味道比外头的强了许多,你尝尝。”
还未等陶茱萸开口,栾良砚便将芋头酥夹到了自己碗里,“老夫人,我家娘子芋头过敏,吃不得。”
而后,他又招来了侯在旁边的宫人,“劳烦姑姑帮我们换一副碗筷。”
陶茱萸含笑地看着栾良砚,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同齐老夫人说道:“奶奶别见怪,我芋头过敏,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有一次吃了一小口,浑身起满了疹子不说,还说不出话来,差点连命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