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_67
陆酒冷若醒过来,自然会明白这首山中送别。
还是会伤心吧。
不过就算是伤心,也不过是几顿穿肠酒。
若耽于情之一字,不可自拔,便不是他认识的红尘洒脱的陆酒冷。
苏慕华在这张能烙煎饼的床上舒展了双腿,很快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闭上眼睛,唇边露出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默念一千遍,我不是后妈...
☆、第二十一章 有风临袖(二)
轰、轰、轰...
破城箭带着风声猛然钉入碗口大的门钉间,巨大的城门发出战栗般的震动。
慕容将离手挽长弓骑于马背,他唇已干裂,衣襟处血迹沾染。
这一场战,胜也是惨胜,但若能拿下望北城,纵然之后再失去,也不过如块遮羞的布。慕容将离一生中从未遇见过这样惨烈而无奈的战,但燕主的王位需要这块遮羞的布。若依了慕容将离的性格,拿了剑往长老庭上一坐,要比这场糊涂战来得快意。
但是还是得战。
慕容将离心中念头纷杂,手中射出的箭却很稳很定,一如他牢牢盯着对面城头的目光。
“国师,城门开了。”身边的将官发出欢呼声。
慕容将离将弓往背上一背,下令,“攻城!”他军令方下,已经一勒马首,马若离弦之箭。
黄沙之下,奔腾的战马如涌动的潮水。
望北城头的战壕里,夏日的烈阳自哨卡照入狭小的青砖斗室,风中弥漫着懊热的气息。
朱永宁卷起黑色的袖子,胸甲为他丢弃在桌旁。
三支脚都站不稳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前朝留下来的兔毫建盏,釉色绀黑如漆,温润晶莹,里面装着翠绿青葱的凉拌黄瓜片。
锦衣的少年坐在桌盘,脸色黑得要下雨一般,手中的筷子一下一下扎着薄可透光的黄瓜片,吧唧一声扎出了水,少年还不满足,那架势仿佛要把这碗底都凿穿。
口中念着,“只敢死守!胆小鬼!懦夫!”
朱永宁无奈地轻笑了起来,“应袭,纵然你是锦衣玉食,瞧不起我这百两银子一只的兔毫盏,但你也该念在这黄瓜是钟将军特意送来的。”
“特意送来?”朱应袭冷笑道,“他不肯发兵,让你在这吃凉拌黄瓜,你倒还要谢他?”
朱永宁眼微抬,笑道,“凉拌黄瓜清心降火,实在应该多吃。”
“让开!”陆酒冷怒视着坐于树梢的人。
画刀僧袍八风不动,“我答应了他要教你楞严经,今日我们就留在此处,你若不能悟透,便别想出这片林子。”
陆酒冷的目光冷得像冰,他一拳打向画刀所坐的树,咔嚓一声两人方可环抱的树干为他的拳风所折。
白色的衣袂如雪飘落,画刀翩然落足于林间,点头赞道,“很不错,我与苏慕华输入你体内的真气为至阳一脉,与你体内愿本的至阴内力阴阳相济而生化无穷...苏家小子在你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费。”
陆酒冷声音在颤抖,怒意满溢在他的胸口,“谁...谁要他在我身上耗费心血?他和我说待三日一过…碧落黄泉,永不再见。他...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一个人去死,是不是?是不是!”
他灰色衣袍忽起,向着林外扑去,画刀一语不发拦在他的身前。
“让开”,陆酒冷低喝一声,振袖骤起雷霆一击,草叶飞旋的气流向白色的人影击去,灰色的身影停也不停如鬼魅一般地自气流中穿出。
画刀赞了一声好,手中光芒突然暴长,他的内力寄于蚀骨,借这一支兵刃夺命蚀骨。
陆酒冷真气阴阳圆融,面对这一只兵刃也不知退缩,二人真气较量,画刀再无保留。
陆酒冷搏命之下只攻不守,数百招过后,终于为画刀抓住衣领掼于地上。画刀也有几分力竭,僧鞋踏上他的胸口,“你服不服?”
陆酒冷四肢摊开,躺在地上,毫不退让地瞪着他,“我服了,你肯不肯让开?”
画刀注视着他的眼底灼灼燃烧的怒火,叹息道,“就算我让开了,你也找不到七花谷。”
陆酒冷道,“谁说我找不到,我在小苏身上下了追魂香,我凭手中的闻香蝶自然可以找到他。”
画刀注视着他,良久又是微微一叹,“他将真气输于你,毒已入五脏,就算有人为他以真气续命也不过暂保一时...他既然选择了这么去死,你又何必要让他不安心?”
陆酒冷突然笑了,他脸上的神情仿佛已经要落下泪来,但他却明明白白是在笑着。
“我为什么要让他安心!他可以选,我自然也可以选。他想安心,我偏偏不如他的愿。我要先打他一顿,然后再...昨日我舍不得伤他,早知他存了这样的心思,我才不要怜惜他...”
陆酒冷如野兽一般森冷地磨着牙,一字一字道,“我要问问他,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补
☆、第二十一章 有风临袖(三)
夏风习习,将草叶的气息送入鼻端。
来年春草绿,王孙归不归?
这样草叶的气息一如当年,牵着白马的少年站在芳草茵茵的堤岸上向他回过头来,“我都不要你报救命之恩了,你还想怎样?”
陆酒冷抬头看天,白云苍狗,万里碧空如海。
他眼底为泪水灼得发烫。
呃...他终于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啸。
画刀也在看天幕中的云彩,风吹起他白色的僧袍,那一刻没人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纵然是再悲伤的人生,也总有那么一些值得回忆的浮光片影。欢喜、甜蜜,甚或痛楚...像画刀这样的人是不是也曾为谁此心不悔,痛断肝肠?到头来剩得此身败落,红尘只影踯躅?
甜蜜似毒,在美丽的花开后,活着的人将永远沉沦于无间地狱。纵然剑啸九州,天下无敌。纵然登临高楼,笙歌在侧。长天云淡四海茫,终是寂寞。
画刀怔立片刻,袖轻扬一方黑色的戒尺贴着陆酒冷的大腿钉入黄土。
陆酒冷为那冰冷的铁器贴着要害,不觉唬了一跳,“疯和尚你干什么?你要伤了小爷的命根,我要你的命。”
画刀凝视着他,道,“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陆酒冷脸上的神情愈发古怪,“疯和尚,你念的是楞严经的经文?我以为你这疯和尚不守清规戒律,连经都不会念。原来你还是会念经的。”
陆酒冷说的楞严经自然是世俗庙宇中皆可一见,出世高僧和酒肉和尚都可念上几句的楞严经。陆酒冷虽然不比苏慕华是名门少主,但寻欢山庄的杀部之主向来是庄主的继任者,他于经史子集也不是一窍不通。
此刻听画刀念到经百千劫,常在缠缚。陆酒冷心头剧震,将那八个字在心中反复念了数回。是了,小苏还未死,我怎可如此消沉?就算...他...我心中有他,自然不会辜负他这片心意。纵然此后...我一人独自泛舟赏月,我总当他在我身旁,将他缠缚在心头便是。
一本青色的经书直接拍到他的脸上。“想通了...就把楞严经给我背下来,苏家小子有没传过你他的心法?”
陆酒冷将书拿在手中,点了点头,“大师,我没说不肯学,你不要这么妄动嗔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