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被光拒绝的易春

  韭九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甚至不敢动弹。
  脚下的汽车就像一个个颜色各异的甲壳虫，伴随着惊慌的尖叫声，令人忍不住有些烦躁。
  在一刻，韭九突然有些明白了曾经看的特摄里面，那些外星人的做法。
  于它们而言，这里就像一个被诸多虫巢充斥的世界。
  那些散发着光亮的汽车，则扮演着诸如“工兵”之类的角色。
  当然，以一种智慧生命的视野去理解另外一种全然陌生的智慧生命总是困难的。
  韭九呆愣愣地看着周围。
  只需要一个轻松的动作，他就能带来足够惨烈的事件。
  人们尖啸着逃离，留下一片狼藉的现场。
  可韭九不能这么做。
  他是他们中的一员，他知道那些面目各异人类之后所承载的东西。
  是鲜血淋漓的真实，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
  可我又是为什么获得现在这份力量？
  韭九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
  这个动作，引来了更多恐惧的、还有兴奋的尖叫……
  wtf？
  当意识到自己没听错之后，韭九看到了一些正逆着人群奔跑而来的身影。
  这让韭九心头的某种烦躁感和对于当前状态的陌生感缓解了许多。
  而就在这个时候，韭九突然瞥见了旁边一栋居民楼的顶上，一只橘猫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是的，韭九认为自己没有看错。
  当不知道怎么变成巨人形态之后，他的视觉要远远超越寻常的人类。
  所以，他能够清楚地看见那只橘猫。
  而下一刻，韭九差点被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因为，就在他的注视下，那只橘猫突然变化成了一个人类！
  但很快，韭九觉得自己能够变成巨人，对方能够变成猫也没有多么奇怪。
  就在这个时候，某种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
  是怪兽来了吗？
  韭九这样想道。
  他捏紧了拳头，心里有些发虚……
  这让他想起了某个人间体。
  艹，我不会成为对方在鬼畜区的继承人吧？
  韭九觉得有点悬。
  根据他颇为模糊的记忆来看，他应该是变化成迪迦了。
  而众所周知，迪迦其实是一个大法师……
  就在韭九有些慌乱地想着的时候，他发现局面似乎有些不对。
  怪兽并没有出现，那刺耳的警报似乎是针对他的……
  韭九觉得心乱如麻。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怪兽，又为什么让他获得这种力量呢？
  难道让他帮助祖国去进行基建？
  而就在这个时候，韭九感觉到了某种从未体验过的虚弱。
  下意识的，韭九低下头，他看到了正在闪烁的红灯……
  韭九：……
  这才多久？
  但能量的耗尽，并不以他的个体意志而转移。
  下一刻，他再次被无尽的光所包裹……
  …………
  …………
  “啊……”
  当韭九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周围很安静，只有一只猫正盯着他。
  等等，猫？
  韭九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什么东西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
  它咕噜噜地滚动着，一直到了那只猫的脚旁下。
  “你这是第一次当奥特曼？”
  就在这个时候，韭九听到了有人说话。
  然后，他发现那只猫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人类。
  而且从其相貌来看，似乎有些颇为微妙……
  “啊？”
  韭九啊了一声，他觉得有些尴尬。
  或者说，他那有限的、主体倾斜于争吵的社交经验，并不足以让让应付当前的场面。
  “我曾在法师们的学院里蹭饭的时候，听他们讨论过关于凡物的命运。”
  那人看住韭九继续说道。
  “其中有一个观点就是：凡物就像一个个形态各异茧，所谓的平凡既是使茧愈发厚重的丝线。”
  “它既是保护，也是束缚。”
  “恰到好处的茧，会恰到好处的时间，被凡物所破开，从而得以开始一个或辉煌或短暂的人生。”
  “那便是凡物所定义的：天才。”
  “太早或太晚，太厚或太薄，都会导致茧成为永恒的牢笼——直至死亡。”
  那人顿了顿，似乎是有些口渴。
  在韭九的注视下，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两瓶肥宅快乐水。
  在手上掂量掂量，似乎觉得有些不妥。
  便轻吹了一口气，顿时肥宅快乐水上被薄薄的冰雾所笼罩。
  他丢给了韭九一瓶，然后自己打开畅快地喝了一口。
  “久违的味道，可惜没那味了……”
  那人浅尝辄止，然后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声。
  随后，拿着可乐朝着韭九举了举，又开始说道：
  “但也有例外——形态各异的茧中，总会有薄弱的地方。”
  “当平凡的生命在迷茫的挣扎中，忽然挖掘到了那里之后。”
  “一切就像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仿佛整个生命都发生了变化。”
  那人微微抬起头，韭九觉得他似乎在回忆什么。
  “黯淡的眼中有了光亮，麻木的脸上有了神色。”
  “我未曾真正明悟传承的重量，现在我似乎有些懂了……”
  “那亦是救赎。”
  “仔细想来，我也曾于黑暗中期待着……”
  他拾起脚底下的神光棒，然后朝着韭九笑了笑。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中，韭九觉得他再一次看到了光……
  可当韭九眨了眨眼凝神去看的时候，却不再看到。
  或许是光出现得太多短暂，又或是光只是组成对方的一部分。
  “不过来得有些迟了。”
  “没办法，院子里的崽子太多了，得花点时间梳理。”
  “我倒是没想过又跑到一个陌生的地球来，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某个朋友的老家。”
  那人说完，然后站起身来，朝着韭九伸出了手将神光棒递了过去。
  “易春，一个有些偏科的园丁。”
  “恭喜你破蛹成蝶，可惜我不爱喝酒。”
  “也许，可以你可以试试小鱼干，或者竹笋？”
  看着易春伸出的神光棒，韭九忙上前接了过去。
  “不了，不了。”
  “可乐就行了……”
  “我叫韭九，一个社……抱歉，我是不是该说我是迪迦的人间体？”
  韭九摆了摆手上的肥宅快乐水说道。
  “那倒是有些遗憾，不过我一开始也不怎么接受这些。”
  易春笑了笑。
  在回到安诺德之后，他对绿皮接下来的行动进行了一个大体的整合。
  这花费了他几天的时间，毕竟绿皮现在的数量过于庞大，且已然探索的区域逐渐超出他能够在天空上直观观测的面积。
  随后，他便开始了的位面穿越。
  由于没有固定的坐标，他所穿越的世界是全然陌生的。
  不过，综网还是提供了一些可选择的条件。
  虽然条件的关键词都较为模糊，导致最后的传送结果也不怎么精准、
  但至少能够让易春不至于来到某些过于恶劣的世界。
  “所以，迪迦的人间体，你准备留在这里吗？”
  “一个魔法与灵力的光芒都无法照耀的世界……”
  “从目前我观测的情况来看，你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倒是颇为有些令人意外——我还以为能看一场真实的奥特曼大剧呢……”
  “我已经去过几个地球了，不准备在这里呆太久，也许一个更加陌生的世界会更有趣一些。”
  易春看着韭九如是说道。
  “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捎你一程。”
  想了想，易春又补充道。
  “啊？”
  听到易春的话后，韭九的表情有些茫然。
  我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没有怪兽，没有外星人……
  有的，只是刺耳的防空警报和人们的尖叫。
  韭九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曾经循环、重复的平凡人生，那些曾与他的生命有所交叉的脸庞快速闪过……
  我该离开吗？
  韭九沉默了。
  空间似乎变得焦灼起来，让韭九有些窒息。
  他知道这一刻，没有谁能够帮助他选择。
  答应他啊！答应他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用再做那些枯燥的工作，不用再面对那些虚伪的脸，不用在深夜里无声地哀嚎！
  这一刻，韭九仿佛听到了内心有某种声音在嘶吼！
  但下一瞬间，他的眼前浮现出父母逐渐苍老的脸，他想起了某个已然淡忘的名字，他看到了被平凡所淹没之下令他能够稍作喘息的善意……
  蚕蛹之中，他无法看见光亮。
  当他破蛹而出，善与恶都清晰而明朗……
  他看到了苦难，他看到了挣扎，他看到了一幅幅曾经如他这般的面孔。
  麻木、重复，他们密密麻麻，令人窒息……
  他要离开吗？
  远离这曾经令他感到疲惫和厌倦的世界，彻底的、永远的……
  只需要一个“是”，或者头颅轻轻地朝下一点。
  “不了……”
  韭九突然开口说道。
  “我从苦难中挣脱，也许是命运所赐予的奇迹。”
  “但或许这正是意义所在——那是我早已幻灭的梦……”
  “有人曾为搬山流过血，我辈又为何不能如此！”
  “哪怕只能绽放三分钟的光芒，我也要让世间的苦难再少些！”
  “如果我离开了，那是不是逃避呢？”
  “我还能问心无愧地变成光吗？”
  韭九看着易春字正腔圆地说道。
  不过很快，他又小声了些补充：
  “实在不行，搞搞基建也行……”
  此时，明朗的月光正静静地照向大地。
  它映射着韭九年轻的脸庞，那里不再是曾经的疲惫与枯燥。
  而是——勃勃的生机……
  易春愣了愣，他看向韭九身后的正被一片银色所覆盖的大地。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地球，这片大地总不缺深爱着它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