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5)
而后来，他虽然心悦姜衡，两人却因着种种阴差阳错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就算最终他把自己的这条命赔给了姜衡，他也知道，还是有许多事情是无可挽回的了。
而至于在现如今的这个世界他一直过得平淡到有些浑浑噩噩的地步，想来恐怕也是因为失去了原本该有的一部分记忆，让他整个人不再完整，平素里也是无欲无求。
别说爱情了，他甚至连个真正交好的朋友也没有，又怎么可能去想更多别的事情
宋傲仔仔细细瞧着镜中的自己。
或许正是因为两个世界之间有某种奇妙的联系，他在这个世界从未进行过什么体育锻炼，却依然拥有极为标致的身材，甚至还有令人艳羡的八块腹肌。
而这时候，镜中回望着自己的宋傲，眼神也早就褪去了往日里的慵懒与迷茫，重新换上了坚定。
他也不知道那个世界究竟如何了，不知道自己死在姜衡手上之后发生了什么。
但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地方，既然自己还能回去，想来事情就必然还有转机！
他已然经历过最深刻的绝望，一步一步走向地狱，并亲手拉了整个宋家为自己陪葬哪怕再要面对的也是炼狱一般的苦痛，他宋傲又何曾怕过？
宋傲将脱下的衣服全部丢到一边，走到淋浴喷头下拧开了水龙头。
温热流水自他的头顶浇灌下来，顺着皮肤上星星点点的红痕跳跃、滑落，最终击打在地面上，汇成涓涓细流。
宋傲轻轻闭上眼睛，心中已飞快的盘算了起来。
自与姜衡见面过后，他已数次穿梭于两个世界之中。但这其中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除了第一次外，他穿越的每个场景都是星辰大海在的《星海之王》中写到过的，也是他实打实经历过的。
一次是他在红莲训练营里满一年之期后离开。
那时他对姜衡还是全然利用的心思，只当他是个纯粹的工具，未来的蛊人，自然是走得毫无留恋，心中除了些许亏欠之意外再无其他。
但后面回忆起来，这却也是他最为后悔的事情之一。
若是知晓往后他会与姜衡有那么多的纠缠，甚至连自己的心也都输给了他，自己当时便会选择留下。
而另一次，便是让他丧命的那场局，那场踏着宋家废墟的对峙。
那是他费尽心思最终算计得来的结局，可以说是全然遂了他的心意、但宋傲更知道，恐怕这场局过后，姜衡便完完全全要变作一把再也无法入鞘的利刃了。
他宋傲短短二十余载人生，从十五岁开始便步步筹谋，钻营算计。
他没能救得了自家姐弟几人，却也未曾愧对他们。
他借姜衡的手，把宋斩那个老不死的东西送进了地狱，亲手斩断了宋家的罪恶，亦未曾愧对帝国。
甚至，到了后来，他得知更多配合姜烁一步步将帝国也推向深渊。虽然他没能看到最后一幕，但他也知道，在自己死后不久，恐怕一帝四门八阀的体系便会土崩瓦解，帝国终将陷入一场动荡之中。
为此，他也联合周焯提前布局，留下一支军队并入周焯麾下，在这乱局之中最大限度的保护民众。他对天下苍生同样无愧。
只除了一个人，除了姜衡。
更何况，并非只有自己一人愧对于他。
姜烁故意设局，姜衡便是这棋局之中的明饵，宋斩上钩，也直接把算计明明白白挂到了姜衡的身上。
同为局中棋子，他宋傲从一开始就千方百计骗了姜衡。
一开始他是为宋家，要把姜衡炼成蛊人。后来，他知晓了更多，便又想联合姜烁，对着宋斩反将一军。
然而，等他已经走了太远，忽而反应过来，剩下只想为了姜衡，为了自己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最终设计把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给了姜衡，把自己的性命和决定权也都交到了姜衡的手里。
这或许是在向着姜衡赔罪，在让他历经一切之后最终能握住自己的命运。
然而，却又何尝不是杀人诛心，从头到尾否定了姜衡作为一个人的存在呢？
他只是工具罢了，无论在宋傲眼中，宋斩眼中，姜烁眼中，周焯眼中。
无数人敬他，怕他，惧他，尊他。
却无人爱他，念他，护他，陪他。
想到这里，宋傲重重一拳砸在了墙壁之上，竟然硬生生把瓷砖都砸出了几道裂缝。
所以在把那利刃全然捅入自己的心窝之后，姜衡他到底做了什么选择呢？
浴室外，姜衡虽然接了手机，但其实心神仍旧放在宋傲的身上。
他听见宋傲拉开衣柜，翻找衣物，然后又进了浴室。
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似乎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听见了水声。
姜衡这才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回到手机之上，点开了那本《星海之王》。
不过《星海之王》可真是个槽点满满的名字，从没有什么称王想法的姜衡心中忍不住吐槽，随即便感到了一丝诧异。
他一向是个淡漠无情到近乎于冷酷的人。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他按部就班的进行每一天的生活，机械重复，不需要娱乐，不需要休闲。别说看什么网络小说了，他连一个正常人会有的情感欲望都没有。
但此刻，只是面对一本小说的名字，他心中却竟然涌起了吐槽欲这样奇怪的心情。
姜衡垂着眸，左手握住手机，右手抬起来，轻轻在自己心口处按了按。
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脉动想要醒来。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看过网络小说的人而言，刚刚开始阅读应当是种十分新鲜的体验。
同时，不习惯如此大量摄取信息会让新读者的阅读速度较慢。
可是第一次阅读网络小说的姜衡却丝毫没有这些障碍，这本《星海之王》就像是直接在他的脑海之中上演一样，字里行间传达的信息都准确而清晰无比。
甫一开始，姜衡瞧见这本小说的男主角竟然也叫做姜衡，心中还很是诧异了一番。
然而等他真正开始阅读情节，那种诧异立即变作了心海之上的狂风巨浪。
为什么这些看似荒诞的情节，却让他觉得熟悉无比？
为什么这些看似奇怪的描述，却让他几乎能够感同身受？
姜衡一目十行，手中翻动的飞快，转眼就读到了宋傲出场的地方。
瞧着书中那意气风发，眉目舒朗的宋家四少爷，姜衡目光久久凝滞。
那是，他的宋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雾润嘉木的9瓶营养液~么么啾~
第142章 疑点
宋傲洗了个舒坦的澡,热水从头到脚把自己暖透，这才换了一身全新的衣服出去。
姜衡见他出来，便立刻放下了手机，把目光放到了宋傲的身上。
宋傲拢了拢衣领,重新走回姜衡身边坐下,你看的怎么样了？
我回去会再详细看的。姜衡把手机递还给宋傲，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原本都是这本小说里的人？
宋傲知道这有些匪夷所思,要姜衡立刻接受恐怕有些困难，便解释道,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
这不荒谬。姜衡抬头与宋傲对视，打断了他的话,所以,这本书的作者是什么人，你查过了吗？
宋傲一怔,随即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倒是忘了,的确该先查查他,明天我问问版权那边调合同出来看看。
嗯。姜衡点了点头,目光瞥过宋傲脖子上似有若无的一点红痕,这才后知后觉的别开视线有些害羞起来,你我没弄疼你吧？
宋傲本来已经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准备认真和姜衡探讨一下各种可能性，骤然被他的话一噎，脸颊又禁不住有些泛红。
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宋傲摇了摇头,我没事。
虽然身体上的确有些疼痛感，但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部的痛楚都集中在心口上，既是刀捅的痛，更是心底原本的痛。身体上那点儿疼痛想不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姜衡此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尴尬，他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宋傲的脸，却又觉得自己这么去做显得十分不妥，最终收回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也轻轻咳了一声，那，那我先回去，明天我们再谈这件事。
宋傲不知怎么，心中竟然涌起了几分惋惜，不过同时也松了口气。
好。他点了点头，起身把姜衡送到门边，垂着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那，明天见。姜衡道。
宋傲点了点头，嗯。
等大门关上，门外的声音也全然消失不见，宋傲这才深深呼了口气，感觉整个人全然放松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想起了一切，或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还没能适应和存在感太强的姜衡共处一室，他刚刚几乎一直无法思考，直到现在才全然回过神来，也得以开始继续思考自己未完成的思绪。
他重新回到那个世界的后两次，正是他最为后悔的两个情节，也是他最想逆转的两个情节。
而至于为什么不是一开始给姜衡下蛊的情节那时他的的确确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他没有完成下蛊这件事，宋老爷子愤怒之下说不准会拿宋家姐弟里的谁开刀，而无论拿谁开刀，这都是宋傲无法接受的结局。
但暂且抛开这两个时间点，当他第一次回到那个世界时，面对的是显然要更成熟一些的姜衡，而且他二人的关系也全然不似剑拔弩张的仇人，却也不像交情甚笃的兄弟，反倒有如想起两人在这房子里卧室中翻雨覆云的种种，宋傲的耳根又忍不住有些泛红。
可他必须去想，必须去思考，试图从这其中抓住一丝破绽。
第一次回到那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是他记忆之中从未有过的场景他们当时所在的地点并非是元帅府，也不是宋府，甚至不是训练营或野外的行军营仓。
同时，两人的关系也过于亲密。
宋傲仔细回想着那给他巨大冲击的一幕。
在那个场景里，自己的身体似乎并不好，姜衡对自己不仅多有照料，还怀有歉意。
越是回想起更多的细节，宋傲就越加肯定自己从未亲历这个场景。
但倘若它并非是真实发生的，自己就不可能有那么清晰而真实的场景复原。
莫非，那是另一条全然不同的时间线？
这个念头骤然闯进宋傲的脑海，大胆的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宋傲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苦笑了一声，莫非是自己当了编辑，脑洞也真的跟着变大了？
他微微叹着气，翻开手机打开聊天软件，戳进了星辰大海的头像，却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输入什么才好。
半晌，盘桓在他脑子里的念头只有一个。
如果他不负姜衡，是否，姜衡也不会决心负了天下？
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宋傲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星辰大海。
而星辰大海的回复也显得十分微妙，小宋编辑，你看剧情看入迷，带入宋傲了？
宋傲默然，虽然明天到了公司才好摆脱版权部那边的同事调阅星辰大海的合同去查他的身份，但他现在也可以直接试探一下星辰大海。
深呼吸了一口气，宋傲坐到沙发上，继续跟星辰大海发消息。
那倒没有，说起来，我们都还没好好聊一聊，你这次开书也开的太快了，怎么都不等跟我讨论好了再开？以往开头我们不是总要修个两三次的？
啧。星辰大海的回复来的很快，这灵感就像龙卷风啊，来得太快我也没有办法。
这显然是一句托词，宋傲又问，那你写硬盘文不就好了，存在硬盘里灵感也不会丢。
那不一样。星辰大海立即找到漏洞反驳道，存在硬盘里又没有人看，就没有读者反馈啊，很容易写跑的。
平日里他要是这样答，宋傲估计会相信个七八成，但放到《星海之王》这篇文上，宋傲却是一万个不相信。
是吗？但是你如果真的在意读者评价，那我和你讨论，让你修改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愿意改动，而且没有和我商议时间就发了？
这次星辰大海罕见的沉默了片刻，才迟迟回复了消息，只是先发来的，反倒是一句关于宋傲自己的话。
你好咄咄逼人啊，小宋编辑，这有点不像你。
而关于宋傲问题的回复，星辰大海则说：嘛，时也命也啊，如果等着和你商量，然后再改一改，磨一磨，那时间就该晚了，赶不上了。
赶不上什么？宋傲追问。
隔着屏幕，宋傲都能感觉到星辰大海那幽幽的语气，赶不上宋傲和姜衡第一次见面的时间了。星辰大海又道。
宋傲怔然。
星辰大海发书的那一天恰好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与姜衡见面的那个日子。
看来这一切果然有联系！
只是，看着对面的星辰大海一副反正我都知道，但你问我我也不说的架势，宋傲磨了磨牙，把手机锁屏了。
星辰大海竟然说他咄咄逼人？
好吧，兴许是有一点儿，宋傲心道。
他知道，随着记忆的恢复，自己身体里真正属于宋傲的那一部分也在苏醒着。
他原本就是在风起云涌的星际世界，在明争暗斗的宋家里成长起来的哪怕表面再怎么温和无害，许多时候像个不谙世事的风流贵公子，实际却也早就参与到了波谲云诡的勾心斗角之中。
而相较来说，这个在真正安宁平和的地球上成长，生活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宋傲，却反倒是拥有一份真正的内心安宁。
虽然这安宁的基础是令人心悸的空洞，是不知归处的无助，但却也是他宋傲真真正正从未享受过的，发自心底的安宁、和平。
想到这里，宋傲又微微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星辰大海是没有真正见过他心狠手辣的模样。
然而，就算再能回到那个世界，就算重来一次，他恐怕也无法同以前的宋傲一模一样了。
毕竟两世为人，都在他身上印刻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想着明天查了具体情况再来突破星辰大海，宋傲再度打开了小说，从头阅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