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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奴_20

  傍晚的时候,阿丑才被人从大少爷的院里抬回来,这还是刘婶见阿丑没去干活,问了好些人,才知阿丑中午被大少爷叫了去,重重打罚了一顿。
  “可忍着些……剪了这衣才好上药……”刘婶也没想到这大少爷下了如此的手,硬是将阿丑鞭打得浑身是伤,身上都没一块好皮了。
  木板床上躺着的人并没醒来,双目闭着,眉间似在纠结隐忍,即便是在昏迷中那疼痛也扰他不安。那面色开始不正常了,渐渐呈现青白,额上鬓发间湿汗淋淋,喃眤着的双唇更没血色了,惨白惨白的。
  那身上的血衣褴褛不堪,细碎的布条沾着血水凝固了伤口,要一点点揭开剪下,还得费些功夫。
  “大夫!您可得轻些了。”刘婶一边为阿丑擦着脸边的湿汗,一边焦急地说着。
  “这伤要修养一段时日了………”这大夫前一次也来为阿丑看过伤,也想着这奴怎回回受伤,他倒是犯了什么事,主子要这般罚他?
  剪开褴褛的血衣,洗了伤口,上药包扎好了,已是几个时辰过去,而木板床上的阿丑没醒来一次,就连那隐忍的呻吟也细微得很。
  大夫说了这伤不止皮肉烂了,内伤也是极重的,说要给他好好休养,现在又是夏热天,稍微不注意换药,那伤口容易发炎化脓,这期间都得人有照料着。大夫说的刘婶都应答着,还跟大夫学着如何包扎伤口,如何换药。刘婶是个妇人,自是手巧心细,照料阿丑这些事,就是没大夫叮嘱她也会做好了。这么多年来,她待阿丑如亲儿,阿丑现下伤了,她必会好生照料他的。
  阿丑一直昏迷着,两日后才醒来,他一睁眼就见了刘婶那忧心的面容,顿时心下就不好过了。刘婶待他如何,这些年来他都晓得,回回受了罚都是刘婶在替他求情,守着他,怕他的伤病好不了。这回又是刘婶照料他,他心里怎是好过的?
  “醒了便好了。”阿丑总算是醒了,她也放下心了,这几日阿丑都昏迷着,她害怕真有什么闪失可怎生是好!
  “我……睡了几日?”阿丑才一开口,就觉着喉咙火辣辣地,干裂着,难发出声音来,停顿一下才说完了话。
  “来!先喝些水。”
  刘婶拿了水来,喂着阿丑喝了,阿丑静了一刻,方又开口道:“那……那衣裳还在么?”
  刘婶一听他提起那衣裳,也没恼怒,只说:“那衣就是再金贵,可也是害得你受了鞭子!你倒还在想着,便是甘心受这顿鞭子了?”
  “我……没的事……就是……”阿丑也不知该怎的回话,刘婶为他着急忧心他是清楚的,怕刘婶恼了神,他便没说了。
  “那衣就是金贵也给剪成破布了,我觉着那衣晦气着,给扔进灶里烧了。你也别想着了,回头婶子给你做身新衣,包管是好料子做的,可是行了?”刘婶帮着阿丑拆下包扎伤口的布条,细细地为他上药,又重新包扎起来。阿丑看着刘婶,一时间眼中涌出些泪水,只点着头,说不出来话。
  “这药还没凉,一会儿再喝了。”刘婶端着过药碗放在一旁,吩咐着阿丑一会儿喝了去。
  这几日阿丑都昏迷着,刘婶喂药可是辛苦了,喂不到阿丑的口里去,汤药多半都溢了出来。这会儿阿丑醒了,好生地喝药,这身子也好得快些了。
  “这几日光顾着你了,厨房有好些事儿没顾得上,总管已来训话了,婶子先去着。你且好生歇着,这几日也不忙干活,等好了身子你再来。”刘婶这几日都在照料阿丑,当然厨房里的事还是她在管着,可总不能尽心,总管训了几次话,说是若不是她在府中呆了这么多年,早已赶了她出府。
  照料阿丑这几日她是劳累的,又得往厨房去管事,所以这几日都是来来回回地在厨房和阿丑住的屋子转着,劳累怎没呢?只是她想着阿丑能好,再劳累也得担着。
  又过了几日,阿丑身上的伤慢慢结痂了,虽不用再包扎着伤口,可也还得再上几次药,有些还没好全。
  自从那日刘婶去后,也没再来看阿丑,阿丑只当是刘婶忙了厨房的事,再者屋里还有两人可以帮衬着他,他也不想刘婶再来劳累,就没问了刘婶。
  现在好几日过去了,他身上还痛着,但也能做些轻活,就是还不能去劈柴了。胸口有时还隐隐闷痛,也使不上多大的力,做事也得轻缓。他是想干活来着,可身子真是难受得紧,同屋的也说让他再歇几日,他是时常伤身,没好全就去干重活,日后可有的受的了。
  阿丑可想不着这么多,再歇了两日就去干活了,也是他身子健壮,又这般年纪,伤是好得快。即便是没好全,他也顾不得这么多,活还是得干,刘婶已为他向总管求了好多回情了,他再不去干活心里是过不去的,一直难受着。
  这日下午,他先到了厨房去看刘婶,刚进去就听了人说刘婶病了好几日了,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喝了几服药也没好。再起不来身,可难说熬不熬得过去了。
  阿丑转了身就到刘婶的出住,那里都是女眷丫鬟住的地儿,他不好意思就这么进去,只在外头等着有人进出,好打听刘婶的病况。
  等了好一会儿,有一丫鬟出来了,见了阿丑忙叫阿丑去请大夫来,刘婶的病越发不好了,都喂不进汤药了。
  阿丑照着丫鬟的话,去请了大夫来,才晓知刘婶只是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才病倒的。而刘婶年纪大了,这病容易加重,重病自然难好了。
  夜降临时,阿丑才从外抓药回来,这华灯初照的街上人多热闹,攘攘熙熙的。他本就伤没好全,行走间也缓慢,尽量不与人碰着,只是就算他漫步而行,可还是被从后面疾奔而来的人所撞倒。就这一刻,街上是乱了,惊慌叫唤声,和怒骂声急散开来,像是被什么惊扰了。
  阿丑身上是痛的,摔了地上也痛,可等他抬头望向撞着他的人时,只得见了那人飞奔高处的背影。一晃眼又不见了,往了东边去。
  刚刚被惊扰的街面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人群才慢慢散了,阿丑从地上爬起,脑子里只记起那人的背影。虽知见过一次,可那人太过冰冷,浑身都是寒气,不得不引人注意,阿丑在宫里就见了记得。
  猛然间,阿丑拔腿就跑了起来,抓着药包,也顾不上身子不适,只想跑快些。
  他没想着什么,就往东面跑去,等他跑累了,靠在墙边歇气时,前方的巷子里传来些打斗声,阿丑的心一紧,马上想到了那人。
  他只看见那叫邢风的侍卫的背影,就追着来了,见那邢风飞奔急速,心头隐约预感着不好的事,想着他身边的侍卫如此心急,必是那人又有事了。
  阿丑暂时忘了那人说的什么装了不认得的话,只想见见那人,看他是否安好。
  拿好手里的药包,阿丑慢慢朝那昏暗的巷子走去,刚走到巷子口,凉风伴着血腥味拂过。阿丑心一急,快步往里走,还没走几步,深巷里就传出邢风的惊呼声,似乎在喊着那人。
  接着阿丑只见了眼前晃过白光,还没等他避开刺来的利剑,腰上就环了一只手臂,只感到身子轻了,耳边有风声擦过。待他回过神,看清眼前的人,呆愣着说不出话。
  “你这丑奴怎这时出现在此处?”那人挑眉淡笑着,殷红的唇微微勾起,在月下显得亮丽鲜色。
  阿丑低下头,这下好了,正好发现自己和那人站在了屋顶,稍不留神就会跌落下去。说不怕那是假的,可不能让这人瞧见他怕了。
  那人只盯着阿丑黑溜溜的眼珠,轻笑着,“你再不走可要丢了性命了!”
  阿丑摸了摸手里的药包,忽然发现手里边有点湿,拿开手一看,那鲜红染了上面,那人的腹部划破的衣,渗出鲜血。
  “你!你伤了!”
  而那人还是轻笑着,收紧手臂,带着阿丑从屋顶掠下,放开阿丑只道:“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快些走!”
  那人刚说完,后面就有人刀光逼近,那人反手挥剑,一把推开阿丑,让阿丑快走。
  他在阿丑的眼前杀人,不知为何,阿丑这次不惧怕这人了。
  阿丑站在黑暗里,呆了片刻,忽然又清醒,那人是受了伤的。就在他抬眼的那刻,他见了一柄短刀没入那人的胸口,那人一掌打飞袭击他的人,手捂胸口,冰白的指骨间溢出鲜红流淌,刺目鲜明。
  “殿下!”阿丑正移动脚步,一人比他更快一步到了那人身旁,扶住那人。那人转头,瞧见阿丑还呆傻地站着,并没离去,到不明白这丑奴为何还呆站着,是在等死么?
  邢风也察觉他扶着的人转了视线,他也转了眼,看了是殿下带进宫过的丑奴,眼里闪过诧异。
  “邢风!带他走。”殷子湮推开扶着他的邢风,冷声道。
  邢风只望了阿丑一眼,对着阿丑道:“你带殿下先走!”
  第二十八章
  夜色中满是刀光剑影,打斗声响,有风送来,伴着浓重的血腥。
  “邢风!带他走。”
  “殿下伤重,还是先走为好,这里有属下和暗卫挡着,贼人一时也追不来。”邢风语闭,眼中迟疑了一下,还是抬了手点了殷子湮的穴道,他不如此做,殷子湮是不会走的了。
  “你快带殿下走!”
  眨眼间就不见了邢风的踪影,只那微亮处有刀光闪烁,在这夜里显得明了些。
  阿丑不敢有半点拖延,想扶着殷子湮快走,怎奈那人半点都动不了,一时心急,背起那人快步小跑着。
  “他的话你倒是听了,我的话进不到你耳里去了?”背上的人轻言说,呼出的热气绕着阿丑的耳边,阿丑只觉着耳背烫的厉害,这一下子连着脸也烧了起来。这些殷子湮是没注意到的,再者这黑夜里,哪里看得清什么。
  阿丑没回他的话,只往前跑着,背上温暖的身子并不重,只是他身上的伤本没好全,在府里的干不了重活。这刻背着人跑起来,难免是吃力的,可阿丑并没感到力竭劳累,只是行动没那么快而已,跑得慢些。
  背着人跑了一段路,阿丑见后面没人追来,便停了下来,把人放下,想查看他的伤势。
  “怎不跑了?”殷子湮勾唇笑颜,那眸子耀眼妖治,迷得阿丑又呆愣了。
  殷子湮见了他这般呆样,轻笑出声,少年清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阿丑回了神,面上有点羞意。忙低下头去查看殷子湮的伤势,一见那染血的衣,阿丑的心就紧了一下。那胸口和腹部的伤还流着血,这可不能耽搁了。
  殷子湮这时知了阿丑是在查看他的伤势,便没再说话,任着阿丑再次背起他。
  这里离夏府也不远,再过几条街就到了,阿丑动作更快了些,不到半刻钟,他背着人就到了夏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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