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不义之贼
夜幕降临，太原府外的那些流民也渐渐安生下来。毕竟是好些天没有填饱过肚皮了，天大的精神头也顶不住身体的虚弱，能够鼓噪一个白天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实际上大多数流民都是轮换着在鼓噪，真要是让他们一整天都在城墙下面叫嚣，怕是一天三顿给肉吃都攒不起来那力气。
太阳西沉后气温很快下降，有条件的一些流民还能点燃篝火，依偎在篝火旁睡觉，大多数流民只能裹着身上单薄的衣裳，一堆一堆挤在背风的地方相互取暖熬过寒夜。尤其是到了下半夜，来自北风的寒风吹的是“呼啦啦”的，一些后继无力的篝火都生生被吹灭了，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起来去捡柴火，你赖我，我赖你的都蜷缩在余烬周围，迷迷糊糊的熬着。
在这种时候几乎没人注意城门楼放下来一条绳索，紧跟着几个身影飞快的滑下来，向着城门楼外那处小树林飞快的跑过去。
这些人的行动异常敏捷，轻盈如同狸猫，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就算是被偶尔睁眼的流民瞅到个背影，这些脑子都没有气力动的流民也不会有别的什么想法，甚至是直接将那些身影当成是自己太饿导致眼花看到的幻觉。
“末将太原守王贵，参见莫大人！”
如果说白天里王贵心中对李洛阳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怀疑，那么在亲眼见到莫娇之后，他心中的怀疑就彻底被打消了。
“免礼吧。”莫娇脸上并无喜怒之色，倒是眼神挪到李洛阳身上时，她忍不住狠狠的瞪了眼李洛阳，“也不知道发个消息出来，我们还担心会在城门楼上看见你的人头呢！”
“怎么可能呢，王将军可是个好人啊。”李洛阳不着痕迹的个王贵送去一顶高帽子，这就让王贵更不好意思了，低声对李洛阳道：“小师爷，回头我王贵跟你登门请罪！”
“嘀咕什么呢？你这是准备跟我们一起跑路呢，还是怎么滴？我看太原府怕是撑不下去了，府尹那群人呢，他们在搞什么？城中的粮食情况如何，还能撑多久？”
“情况，有些复杂啊，末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郑大人他们还在想法子，不过.”后面的话王贵没有说，但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后面不是什么好话，所谓想法子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难道等着天上掉馅饼也是法子？除了这种情况之下，王贵原本是已经想不到有任何自救的可能，现在他还指望着李洛阳说的那个法子呢。
“这个事情咱们回头再说，我有点事想要跟你商量。”李洛阳上前一把拉住莫娇的袖子，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什么上下尊卑，大家都已经站在鬼门关上了，谁还在意这些东西——其实不是这种情况李洛阳也不会在意。
马车里，冯莫已经被押解下去了，只剩下李洛阳和莫娇两个，如此一来李洛阳说话也没什么避讳，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引导流民去冲击像王家庄那样的农庄，可是冯莫不是说，庄子里基本上没有多少存粮了么？”
“我知道啊，没有多少也还是有吧？总比让这些人待在太原府周围饿死要好。再说了，我们的目的并不是那些农庄，而是将农庄组织起来搞事的背后黑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背后黑手肯定是将收集起来的粮食藏在什么地方，只要我们能够找到对的人，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些被藏起来的粮食，另外，朝廷的赈济怎么说？”
李洛阳不相信到了这种时候朝廷还不出手，太原府的这场饥荒如果没有朝廷这样从上到下赈济，很难想象会绵延到何种程度，当受灾人群达到一定数量级的时候，搞不好这里又变成了一个摩尼教的道场。
所以李洛阳坚信，朝廷既然安排了莫娇打前站，后续肯定是有计划的。
“算算时间朝廷赈济的粮食也应该在路上了，只不过在我们没有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之前，估计粮食还到不了。”
“为什么？”李洛阳有些不解。就算灾区的官员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人命关天啊，到底是惩治腐败重要还是赈灾更重要？在李洛阳看来毫无疑问应该是后者更重要。
可莫娇却是翻着白眼道：“你以为那些贪腐的官员会在意人命？三年前东北大旱，朝廷运过去了足够十万人吃的赈济粮，结果呢？其中有三分之二被官员和奸商联手吞下，高价卖出，最后饿死者数万。事后虽然砍了七百多颗脑袋流放了三千人，可是到现在为止东北的人口数量仍旧没有恢复过来。”
“三分之二，这么多他们也敢动手？”李洛阳被惊呆了，在他看来一个官员你贪财没什么，你收受贿赂也没有关系，可是总该有点底线吧？现在看来，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有那种连自己底线都守不住的官员，并非是只有后世才是那样。
而且这其中还有商人在推波助澜。难怪在中国古代对于商人都是一种鄙视的态度，就拿莫娇说的那件事情来说，如果其中没有商人伸手，官员们也不会对赈济的粮食有兴趣，毕竟粮食这种东西多了没用，还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保存，就算再努力也保存不了两三年时间，弄那么多粮食放在家里养老鼠啊？
如果不是能够把手中的粮食通过商人的手段变成现金，李洛阳相信没有人会贪墨其中的三分之二这么夸张，顶多就是把自己一年的口粮弄出来，跟赈济的粮食总体相比，这点点贪墨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事实上三年前的那场风波，最终掉了脑袋的也不仅仅是朝廷的官员，可是说东北那次凡是在赈济粮事件上伸手的商人，都被杀了个家破人亡，财产尽数充公。
“这件事情就是我们六扇门出的手，所以我们的名声吗，嘿嘿。”
一切尽在莫娇的“嘿嘿”当中，就仿佛是后世国家的那个“家法”部门，在朝野当中都有人在敌视着，从这种角度来看，李洛阳忽然又觉得自己若是可以加入六扇门也是件不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