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也还是一个人罢了……总是一个人……在这样从噩梦中惊醒的黎明……在每一天……由生至死……
  宇文泓忍耐着头痛,缓缓匀平因惊梦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埋首在膝前,一个人坐等天明,等着从一场噩梦,踏入另一场噩梦,人坐榻上,却似身在深渊、冷沉下坠时,忽有女子清柔之声响起,如一束天光,照亮在阴暗的深渊上空,唤醒了千万年的沉寂。
  “你怎么了?”
  朦胧醒转的萧观音,见宇文泓并没有好好睡着,而是埋首坐在榻上、鬓发汗湿的模样,出于关切,坐起身来询问,见他闻声抬起头来,眸光幽亮,面上皆是汗意,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不久似的,望着她的神情,也有些木木的。
  ……倒颇像弟弟迦叶幼时,在她那里午睡惊梦时,愣愣坐起的模样……
  萧观音取来帕子,边轻拭宇文泓面上的汗意,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
  宇文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在帐外榻灯和透窗天光萦拢的莹白光亮里,明明近在咫尺,却如隔烟雾地望着她,望着她一下下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面上的冷汗,就像昨日夜里,用浸了凉茶的湿帕子,缓缓拭过他面上的红疹,帮他消解痒意。
  幽沉的眸光,从那纤纤素指,缓缓上移,落到了那张玉白无瑕、与他完全相反的面容上,宇文泓声音低哑,问:“不丑吗?”
  萧观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身前男子是在问什么,浅笑着摇了摇头,手下擦拭动作未停。
  ……没有丝毫嘲讽的笑意……他见过太多嘲容,太多表面温善实则暗在嘲讽的笑容,他辨得清,眼前女子唇际的清淡笑意,不含半点嘲意……
  ……怎会没有嘲意呢……怎会……
  宇文泓将自己那张布着红疹的脸,靠近前去,贴了下她无瑕的脸颊,等待她眉尖蹙起、难掩厌恶地将他推开,却见她双眸只是微诧地瞬了一下,仍如先前清和,不但没有漾起半丝厌恶之意,反还泛起淡淡的笑意,像是包容小孩子玩闹的笑意。
  原想看对方皱眉,可最终忍不住微皱眉头的却是自己,宇文泓在朦胧的天光中,望着身前的女子,眼前朦朦胧胧,心也像朦朦胧胧,这种朦胧不解的感觉,令他心生警惕,退开身去,避开了她的拂拭。
  萧观音原也已擦完了,见宇文泓好像仍受噩梦的影响,同白日所见有些不同,冷冷懵懵的,温声问他可要喝茶?
  宇文泓不说话,像是想独自消化惊梦一事,不想理人,萧观音遂也不再多说什么,由着他闹闷闷的小孩脾气,起身下榻,跪坐至镜台前,边缓梳长发,边等待天明。
  一分分天色渐亮,透窗而入的曦光,渐将女子披拂地席的墨色长发,柔拢上一层淡淡金辉,倚坐榻上的宇文泓,无声静望萧观音微垂螓首,一缕缕轻梳着指间长发,在越发明亮的天光中,披发站起身来,素衣如雪、发流如云地走向窗边,伸手打开长窗。
  远处青山越水拂来的林木清气,近处百花争相竞放的薰暖花香,满天满地的明媚春景,随她开窗的动作,暄妍绽放在他的眼前,温暖的香风扑面而来,她背倚人间盛景,身沐金色晨光,回身看他,浅笑着道:“是新的一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发动技能:佛光普照
  这文到这儿算开个了头,舞台搭好了,大幕拉开了,宇文萧氏皇家阿措等各式人物,围绕女主明里暗里登场,准备登台唱戏了~
  这文大概三个阶段,下面是第一阶段——傻狗他真香了的同时,发现一堆狼爪子在挠他老婆,有的居然还想咬,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咬到呜呜呜,老婆你能不能把我当男人看,我跟路边乞丐小狗还是有区别哒!
  第一阶段主要写群狼环伺的夫妻日常,一方面作者写文习惯写得细腻点,感情心理会一点点递进,不会一蹴而就,突然就爱的死去活来,一方面二狗这个黑心狗肺又心理不正常的人设,是不可能坐在那里就突然开窍的,真香的过程必然是日常润物细无声的,所以这个第一阶段,会写得比较细,心理多,描写多
  根据作者写前两本的经验,这种很细的写法,有的读者很喜欢,有的读者就会嫌烦甚至怀疑是故意在水,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对于无法接受的读者,作者的建议是不必勉强,放手为好,因为作者是个不会因为评论而改变写法和大纲人设的人,无法接受的读者在评论区叨得再厉害,作者也不会改的,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叨,不如去另找合心意的文,你好我好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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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父王
  用罢早膳、离开鹤梦山庄时,升平公主并未随众人回雍王府邸,而是命仆役驱车往自住的公主府,临走之前,望向萧观音,轻握了下她的指尖道:“弟妹得空去我那里坐坐,我们……妯娌说说话。”
  萧观音含笑应下,目送升平公主登车离去,而后与夫君宇文泓、尚未入朝的四弟宇文沨等,同回宇文氏家中,王府里,一家之主宇文焘,同直接从鹤梦山庄出发入朝的宇文清一般,已至紫宸殿理政,不在府中,三人遂在侍从禀报王妃所在后,同至渌波池一带,向母妃请安。
  碎碎流金的波光潋滟中,众人遥遥可见雍王妃正站在池边花树之下,手捧一只青玉小碟,轻拈其上鱼食,向池中喁喁而集的锦鲤,慢慢洒去,巳初的灿烂春阳,穿透满树繁花,落在她身穿的穿花凤缕金华服上,其上蹙金蹙银鸾凤纹样,在金灿的光照下,熠熠发亮,耀目迷离,如将展翅高飞、翱翔九天而去,端抵是雍容华贵,气韵非凡。
  “母妃!!”
  一行人刚走近渌波池,萧观音就见身边的夫君欢快地奔上前去,真似见到母亲的三岁孩童,高兴叫唤着“母妃”,笑容灿烂地冲到了雍王妃面前,而雍王妃见爱子来了,也是笑容满面,将手中鱼食小碟,随递给身后的侍女,展开双臂,笑将奔来的爱子,亲密拥在怀中,无限慈柔地摩|挲他的鬓发肩背,真似在疼爱三岁的小儿。
  宇文沨随萧观音缓步近前,看二哥与母妃如此亲密,微微探身近前,笑着做吃醋状道:“母妃总是这样疼二哥,儿心里,委实酸得很!”
  雍王妃含笑轻拍了下小儿子,又看向如仪请安的萧观音,抬手让她起身,随意问了几句话,转提及昨日的围场刺杀之事,细问详情之后,关心起最是宠爱的次子,问他昨日在围场可有受惊。
  “没有没有!”宇文二公子头摇得像拨浪鼓,“儿子胆大,谁也吓不着我的”,又道,“我原想今日再去围场,看还有没有坏人躲在里面,帮大哥把他揪出来,可大哥不让,非要让我回家……”
  “让你回家是对的”,雍王妃慈爱地看着她的痴儿,笑嗔着轻抚了抚他的脸庞,“昨日成婚第一天,你就出去疯玩了,还没带你娘子好好看看咱们家呢,哪能今天又继续在外疯的”,笑着建议他道,“去吧,现在就带你娘子四处转转、认认人,往后要在咱们家过一辈子的。”
  宇文泓听话地“哦”了一声,又同母妃亲昵了会儿,方携萧观音从这渌波池开始转起,慢慢身影远去。
  并肩远去的人影,在绕转过几丛绚烂花树后,渐渐不见,宇文沨收回目光,见母妃身边的侍女,捧了飘浮香花的温水过来,伺候母妃净手,母妃明明已将指尖所粘的细微鱼食,完全清洗干净,却仍将双手,长久地浸泡在温热的花汤中,一根根地洗拭着白皙的手指,好似上面沾了什么恶臭的脏东西,必得如此极认真地清洗干净,方能安心。
  宇文沨唇际笑意不变,又将目光遥望向清窈纤影消失处的蔷薇花树,风吹簌簌花落,粉白飘飞,宛若轻梦,天光流云落在他漆亮的双眸中,倏忽落下一点阴影,似染晦霾,叫人看不清其中明光,但很快风吹云散,眸色澄净如初,复又是翩然如玉、明澈无瑕的少年郎。
  那厢,宇文二公子原有从母妃之意,领着他的娘子,在煊赫壮丽的雍王府中,好好地闲逛赏游,但没过多久,他的耐心就似到头了,在走经过一处庭园芳汀,看到水中嬉戏的白鹤、鸂鶒等羽禽时,忽地想起什么,转看向承安问道:“我的大雁呢?”
  承安愣了一下,方明白二公子口中所说的大雁,是指前日往萧家亲迎时、循礼所用的活雁,他想了想,回道:“昨日王妃应已派人,依礼向夫人娘家‘赎’回此雁,放飞在郊外了。”
  二公子一听放飞在郊外,登时急了,“怎么不抱回来呢?!”
  他着急地嚷了此句,立马掉头,像是要直接出府往郊外去,找回他的大雁,步伐飞快地几是跑起来了,承安等一众侍从急跟在后,劝也劝不住,同他们主子,没一会儿都跑远了,留下萧观音与随行侍鬟,站在水边的一树海棠花下,望着他们身影渐消,赶追不及。
  水中鸂鶒“嘎嘎”叫了几声,沉璧难掩尴尬地悄看向二少夫人,却见夫人面上并无生气、失落等种种新妇该有的情绪,而是在微微怔愣后,望着那空荡荡的人影远去处,眸中浮现起淡淡的笑意,似是在看孩童行止无拘的包容笑意。
  沉璧怔愣恍神的功夫,见夫人轻摇团扇、转过身去,立上前替二公子担起了“引逛”之责,如此游赏至近午时分,二公子人还没回来,沉璧又引夫人回二公子在府中的居处——长乐苑,用膳歇息。
  长乐苑原名西棠苑,在前日二公子受封长乐公后,方改为此名,萧观音在苑内用完午膳不久,即有苑内侍女来报,道:“眉妩姑娘求见夫人。”
  萧观音不知这是何人,看向沉璧,沉璧恭声回道:“是王妃先前为公子安排的通房。”
  因父亲只母亲一位妻子,家中无妾室通房之类,哥哥亦是只有嫂嫂一人,故萧观音在听到“通房”这个陌生的词汇时,微怔了怔,而她这微怔的神情,落在沉璧眼中,便是另一番正房不豫的意思了,忙接着道:“其实二公子与眉妩姑娘有名无实,若是夫人不想见她……”
  “无妨,请她进来吧”,萧观音和声道。
  片刻功夫,一名身着紫裙、姿容柔媚的年轻女子,恭低着头,徐徐走入室内,向上首的二少夫人敛衽请安,萧观音看她用手似是不大便利的样子,温声问她道:“你的右手臂怎么了?”
  微垂首的眉妩,咬了咬唇,还未说话,想到公子洞房夜那方干净雪帕、怕吓着柔善夫人的沉璧,即已帮她回道:“眉妩姑娘前段时间不小心摔伤了。”
  眉妩原是奴婢出身,在被王妃挑中,选为二公子的通房后,也没有飞上枝头,莫说二公子的心了,她连二公子的身都近不得,在这长乐苑里,虽说是公子通房,但其实与无需担差的奴婢,没什么两样,不敢与深得公子信任的长乐苑管事沉璧,分辩些什么,只是垂头默认,在听上首夫人道“让我看看”时,乖顺地走近前去,在慢慢伸出手臂的同时,微抬起一直垂着的双眸,看向她的主母夫人。
  原先在来请安前,她心内转过许多思量,如往后如何在夫人手下过活、如何取得夫人信任、如何借信任再近公子之身、如何博得公子欢心等等,这些絮乱庞杂的想法,在见到夫人面容的一瞬间,登时像烟花般,在她脑内“砰”地炸开。
  正懵懵茫茫时,又见夫人毫无倨傲之意,又是十分温和地关心她的伤势,又是送她见面礼,整个人便更懵怔,一直到走,眉妩那些备好的玲珑说辞,都没能说出半句,可谓是暗隐“雄心壮志”而来,一头雾水而去,心中不解夫人是真性子慈和,还是假作温良,只有一点十分清楚,单论脸,她拼不过这位夫人,天下间,怕是谁也拼不过。
  虽听沉璧姑姑说“有名无实”,但想小姐这样天仙似的人物,嫁给了姑爷这样的人,姑爷居然还有通房,莺儿心中便十分忿忿不平,她以己心,度小姐之心,觉得小姐也是不高兴的,在眉妩姑娘走后,便建议小姐如在家时弹弹箜篌,暗自希望小姐,可借箜篌仙音,舒缓沉郁的心情。
  却没想到,话音刚落,就见窗前一排大白鹅“嘎嘎”而过,一旁的沉璧,心中暗暗滴汗,而莺儿则直接看直了眼,结舌道:“……这……这里又不是农户,怎……怎会有鹅呢?”
  沉璧讷讷,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总不能告诉夫人,公子之所以在苑内养一群白鹅,是因为每天早晚,都要和这群白鹅,打上一架吧……
  正局促窘迫时,沉璧听夫人声如清泉道:“养鹅的不止有农户,古来也有文人爱好养鹅,如王右军就好观鹅,从白鹅体态行姿中,领悟书法之妙,自成一家。”
  虽然小姐说得很好听,但姑爷绝不会是为这种原因养鹅,莺儿看那些白鹅在庭园里“嘎”来“嘎”去,有的还直接在草地上解溲,忍不住皱起眉头,小声地道:“可它们这样……很脏啊……”
  萧观音道:“可做花肥。”
  尽管之前已觉夫人有些与众不同,但听夫人如此平和地说出这两句,沉璧看夫人的眼神,登时还是有些不一样了,而萧观音因说到“花肥”,想起了弟弟迦叶送她的那包那伽花种,兴致上来,携侍女至庭园中,选挑地址,准备种花。
  小半个时辰后,终将花址选定在苑中亭外的萧观音,亲力亲为,专心致志地持锄刨土撒种,如此又小半个时辰过去,在终于快要将花种种完时,上首忽有低沉男音响起问道:“在种什么?”
  萧观音抬头看去,见将暮的天色下,雍王宇文焘逆光站在她身前,忙放下手中花锄,如仪行礼,“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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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旧事
  宇文焘微一抬手,虚扶她起身,朝那尚未被埋起的坑中花种看去,再次问道:“是在种什么?”
  萧观音恭声回道:“是那伽花种。”
  宇文焘未听过此种花名,惑问:“那伽花?”
  萧观音道:“是来自天竺国的花种,听说是无叶之花,盛开时玉白如雪。”
  宇文焘闻言道:“倒是头次听说,等花开时,唤孤来开开眼界”,说着笑看向散在园子里“嘎嘎”乱叫的白鹅,“要是到时候这异域奇花,没被这群叫唤的呆头鹅,给踩踏糟蹋的话。”
  萧观音原见人称枭雄的雍王殿下忽然来此,心中不免忐忑紧张,但看他笑意和蔼,说话也带着几分风趣,心中的紧张遂也不由稍淡了些,再朝她名义上的公公一福礼道:“父王可是来寻夫君的?夫君他人不在苑中。”
  宇文焘却道:“不,孤是来找你的。”
  萧观音一愣,而宇文焘已转身向苑室走去,她放下因种花而挽束在手臂上的宽大衣袖,匆匆跟上,在用温水净手后,从沉璧手中接过新沏的君山银针,如仪奉与凭几靠坐在室内屏风前的雍王殿下。
  宇文焘接过热茶,呷了一口,手一指身前几案对面,道:“你也坐。”
  萧观音在宇文焘对面的茵席上端端正正地跪坐了,等待聆听公公训示,宇文焘看她恭敬垂首、身姿板直的端肃模样,笑着道:“不必拘束,只是随意说些闲话而已。”
  他问:“你入门也有两日,觉得你这夫君如何呢?”
  萧观音道:“夫君天真烂漫,赤诚之心。”
  宇文焘望着她又问:“对这桩婚事,可有何不满之处?”
  虽然身前之人神情和蔼,说话语气温和,好似只是位风度仪雅的中年文士,但萧观音从旁人口中听过许多雍王殿下之事,知其为人深沉,手段狠辣,不敢失言为家中招祸,只是低头道:“天底下难有十全十美之事,能有十全九美,已是极好。”
  宇文焘望她的眸光不由深了,嗓音也稍稍低哑了些,“……你能委曲求全,接受十全九美?”
  萧观音怕多说多错,遂只说了一个“是”字,她人虽微低着头,但能感受到雍王殿下打量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长久不移,心中正忐忑不安时,那沉沉的打量目光,忽又如云烟散开,雍王殿下低首啜茶片刻,仍复嗓音温和,随问她些家中之事。
  萧观音在宇文焘询问下一一如实回答,渐提到家中兄长弟妹时,听身前中年男子问道:“你说的弟弟萧迦叶,可就是由‘养子’变为‘亲子’的那个男孩?”
  萧观音不想日理万机的雍王殿下,还知道这样为人茶余饭后闲话的萧家旧事,心中微诧,点头道“是”。
  在弟弟迦叶七岁之前,她们兄妹与母亲,皆对迦叶是父亲抱来的养子一事,深信不疑,虽与他无半分血缘关系,但母亲将迦叶视作亲子,百般疼爱,她与哥哥妹妹,亦都将迦叶视作至亲家人,却不想在迦叶七岁那年,因一场意外,陡然惊知原来他们与迦叶,确有血缘牵连,迦叶不是父亲的“养子”,而是父亲与一教坊歌伎之子,因那歌伎产后不久病逝,父亲既不忍亲生骨肉流落在外,又担心母亲不肯容纳,遂以“养子”的名义,将迦叶接回,养在家中。
  虽然古来男子多是三妻四妾,世家大族男子更是姬妾无数,但父亲却是其中异类,在当年向母亲求亲时,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婚后多年,原也是一直守诺如此,母亲也一直坚信父亲情比金坚,却不想陡然间落下这么道惊雷,自己还将那丈夫负心而来的私生子,视作亲子真心疼爱了近七年!
  如此锥心刺激之下,本就性子坚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母亲,在那段时间,几是发了狂,与父亲决裂分居,并硬将迦叶赶出了家门,整个神都城都在传萧家这桩变故,直沸沸扬扬议了好些时日,方消停了下去。
  茶余饭后的人言虽消停了,但从前恩爱的母亲与父亲,自此关系僵冷,原就常礼佛参拜的母亲,从此更是沉心佛理,多年来将自己的心,困锁在一方佛堂之中,而惊知身世、被赶出家门的迦叶,婉拒了父亲和哥哥为他在外置办的私宅,长期客居在京西伽蓝寺内,带发修行。
  其实幼时性情活泼的迦叶,并没有十分向往佛门,只是因为佛理,是他从此唯一可与母亲相连之事,遂才修行,母亲虽决绝地斩断了曾经的母爱,但迦叶,一直默默怀念并依恋着,幼时的温情。
  萧观音正默默想着,又听宇文焘问道:“你……”
  一语未尽,伴随着“嘎嘎”的鹅叫声,一个人影在暮光中走跳了进来,这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在看到室中坐着的人时,稍乖了些,顿足定住,笑唤了一声道:“父王!”
  萧观音见宇文泓回来,站走至他的身边,而宇文焘望着身上粘鸡毛、头上插鸭毛、怀抱大白鹅的二儿子,皱起眉头,“又去哪里疯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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