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学习，习惯（6）

  姚扉最后还是没跟姚易回家，因为她说，她没资格回家了。
  她这一生前大半给了家人，后大半都给了萧以晟一人，可说是尽到极其不孝，所以她不愿回家了。
  应该说，她害怕且不能回家。
  「我觉得你的提议，好像满好的。」姚扉闷闷地开口，她知道陆腾没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正望着自己。
  「什么提议？」陆腾伸着懒腰，右手则搔痒般地抓着脸。
  「男朋友。」
  姚扉想，她大概病了，病的彻底。因为在这黑暗的漩涡里，她找不到任何一丝光芒，找不到能够解救自己的方向，所以她想，那就继续错吧，错的彻底点。
  至少到时候，她还有藉口逃离。
  她觉得至少在爱情这条路，她始终没有错的，因为在爱情里头，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输谁赢，因为每个人，都是输家──不停追赶着终点的输家。
  那天景色如何姚扉并不记得，蓝天是否很蓝、白云是否依然的白，她都不清楚，但她却记得，那天夕阳西下的顏色，是热情的红，红的另人刺眼。
  她微微转头，看着幻化成猫的陆腾，看着他瞇起了那双美丽的金眼，缓缓开口：「你不后悔？」她想知道，他开始后悔了吗？后悔当初说出喜欢两字，后悔自己充当男朋友这件事，甚至后悔自己刚刚为何不离去。
  然而姚扉脑中有很多猜想，却都不是陆腾所想。
  「不会，为什么？」陆腾淡淡地问，似是不解一般，想知道姚扉的理由。
  「你知道我爱的是谁，而我甚至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是真是假又如何呢？」
  「不管哪一种，我们都是彼此伤害。」
  「没关係，因为你痛的同时，我也痛着。」所以，一起受伤，起码伤痛会轻点，起码我们互相对待的同时，是公平的。
  陆腾突然幻化成人类，坐在姚扉身旁，伸出手轻轻抱着。
  爱存在的本身，就是伤害，没有一种爱情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且没有任何阻隔的，它的存在，甚至不是美好的，偶而时间错了、人错了、事错了、物错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错，它所带来的痛，大过于美好。
  所以姚扉对萧以晟，陆腾对姚扉，他们之间，可能打从一开始就错了。
  「既然痛，那就一起吧。」
  陆腾想过千万种姚扉答应自己的情景，有懊恼、有气愤、有难过、但从未想过她会如此的平静，平静的令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那时的她，正看着他，而他也从她的眼眸中看清了自己，然而他却不晓得，她眼中的景色如何，是否如她眼眸中的倒影一般，正看着自己。
  陆腾一直觉得姚扉很美，静下来时如画般，动起来时则耀眼无比，但这一刻，他却觉得姚扉离自己好远，彷彿下一秒，她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
  陆腾右手摩擦着口袋里的沙漏，下了个决心──杜绝姚扉接触死亡，延长她的寿命。
  但他知道，杜绝的同时，她会难过至极。
  因为姚扉的喜欢很深，他爱萧以晟数载，卑微数载，她帮他、祝福他，同时正拿着刀狠狠的刺着自己，伤害着自己，在通苦中生存着。
  姚扉可怜吗？萧以晟的朋友会说是，就连王敏敏也这么觉得，但真正可怜的又是谁？
  如果有人问姚扉，姚扉大概会说：「所以你觉得我可怜吗？」并且在询问的同时，又一次的在心里头问着自己。
  答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