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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_第386章

  徐霜林叹了口气,居然很公正地点了点头:“难怪他要走,如果我是他,也该恶心透了你。”
  “你以为我想啊?我有选择吗?我都说了——”南宫柳道,“命运不公。”
  看到这里,有人悄然往楚晚宁这边看过来,嘀咕道:“原来容夫人那件事情,楚宗师竟然是知道的?”
  “他知道还帮南宫柳瞒着,居然也不告之于天下。”
  “他大概是怕事吧,他那时候才十五岁,要是真的得罪了儒风门,吃不了兜着走。”
  有人轻声替楚晚宁说话:“我看不是,他只是因小失大而已,你听南宫柳不是说了,楚宗师不讲真相,是怕南宫驷知道了以后伤心呢。”
  “可他这就有些轻重不分了,是一个小儿重要,还是一派之主的清正重要?唉,要是他早点说出来,儒风门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境地。”
  “话不能这么讲,当年他要是真的说出来了,上修界恐怕要大乱一场,……总之人各有自己的抉择吧,换到你身上,你也不见得会愿意站出来。”
  “呵,那可未必,换做是我,我绝对会立即出来点破南宫柳的真面目。这种事情,你要袖手旁观,等于就是帮凶。”
  他们声音虽小,但墨燃耳力好,有几句飘到他耳朵里,他当即便怒了,正欲去论,衣袖却被人拉住。
  “师尊!”
  楚晚宁神情寡淡,摇了摇头:“无需多言。”
  “可根本不是这样!他们没有听懂吗?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能把事情公之于众?是谁分不清轻重缓急?明明——”
  楚晚宁淡淡地:“生气?”
  墨燃点点头。
  楚晚宁道:“非要做点什么?”
  墨燃又点点头。
  楚晚宁道:“行,那你帮我捂个耳朵。”
  “……”
  “我无意与之争辩,却也并不想听。你帮我捂着,等他们不说了,你再松开。”
  墨燃就真的走到楚晚宁身后,抬起手,一边一个,捂住了他的耳朵。他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很愤懑,又很心疼,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楚晚宁把一切都做的那么好了,还会有人不满意?这个人的两辈子仿佛都是为了别人活着的,从没有自私自利过一天,为什么只要一件事情做的有争议,只要一件事情处理的不是那么黑白分明,就要被那么多人戳脊梁骨?
  好像事情总是这样,人们往往习惯于对恶人的一次善行感激涕零,而对好人的一点过错死咬不放。
  前世踏仙君杀人无数,某日吃错了药,赠与无悲寺大师们每人万两黄金,于是被人交口称赞,都说踏仙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那段时间,人们口中的踏仙君,因为这一件小善事,就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光辉。
  而楚晚宁呢?楚晚宁是个无可争议的宗师,是天下至善至仁的仙尊,所以他只要有一星半点的不对,都会被人无限恶意地去揣测。
  多少次都是如此。
  楚晚宁做事狠了,就有人怒骂他冷血。
  楚晚宁做事软了,就有人质疑他怕事。
  墨燃甚至在五年游历期间听到有人谈及当年彩蝶镇陈员外一事,竟有声音指出楚晚宁是为了哗众取宠,所以才鞭抽雇主,伤及凡人——
  “他就是个没有良心的木头人嘛,不然你们看看,正常人哪里会没有三五好友?再看这楚晚宁,十五岁叛出怀罪大师门下,后来就一直孤身一人,这天下之大,谁愿意当他的朋友?”
  “是啊,当年彩蝶镇那个陈员外,再怎么有错,那也是雇主,楚晚宁下手那么重,那么不顾及门派脸面,不顾及仙门规矩,我看他是孤苦伶仃久了,心里有些扭曲。”
  心理扭曲?
  到底谁才扭曲?
  这个人付出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是不是真的要把他的血榨干,肉嚼碎,连骨头都献祭出去,才是对的,才是好的,才不愧天不愧地是名副其实的楚宗师?
  墨燃捂着他的耳朵,楚晚宁身形高大修长,但是站在如今的墨燃面前,头顶还是只到他的下巴。楚晚宁更不是个柔弱无力的人,可是墨燃低着睫毛望着他,却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忍不住生出无限的疼爱与柔软来。
  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想要抱住这个人。
  不带情欲的,只是单纯地想要抱着他,想在这硬邦邦的天地之间,以血肉之躯,给他尺寸温暖,仅此而已。
  对于这些不过脑子就说出口的质疑,以及“如果是我,我一定如何如何,怎样怎样”的话语,楚晚宁却是比墨燃习惯的多,显得很平淡。
  这时候金成池的回忆也结束了,回忆碎片在重新崩塌重组,楚晚宁便把目光移开,落到了南宫驷身上。
  南宫驷背对着他,一直跪着,再也没有站起来。
  楚晚宁轻轻叹了口气。
  他与南宫驷,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如果可以,他倒真的希望南宫驷这一辈子都以为容嫣是斩杀妖兽时不幸身死的,可事与愿违,隔了那么多年,纸还是被火焰穿透,烧成灰烬。
  在楚晚宁的目光里,如今跪着的南宫驷,和回忆里跪在灵堂里的那个孩子,就这样恍然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孩子在笨拙地背着逍遥游,但是他背的很生涩,总也连贯不起来,他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地慢慢背给他的母亲听。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他磕磕绊绊,每次停下来的时候,他稚嫩幼小的脸上,都有着这个年纪所不该遭受的苦痛,“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定乎内外之分,辩乎……”
  孩子细软的嗓音戛然而止,他没有背下来,小小的身子在轻轻颤抖着,像风中的蒲柳,他最后捂住脸,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阿娘……我错了,驷儿错了……你醒一醒好不好,阿娘……我再也不贪玩,你醒一醒,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后来,逍遥游成了南宫驷每一堂早课都会誊抄默写的卷文,伴着他,从垂髫小儿,到意气风发的儒风公子。
  容夫人走了,再也不能教他。
  不久后,楚晚宁也走了,再没有回头。
  南宫驷便一直没有拜师,他凭着这一只缝缝补补的旧箭囊,凭着那一句“贪怨诳杀淫盗掠,是我儒风君子七不可为”,终于在这人心隔肚皮的天下第一宗门里,长成了一位和他父亲截然不同的端正英杰。
  而此时,离容夫人逝世,已过去了近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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