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他可无法交代
景墨连吞药都无法自主完成,沐惜月还要腾出空撑开他的嘴,小心地不让药漏出去,折腾了半天,小半碗药终于喂完。
尽管如此小心,她的裙子上还是漏了一些,她拿了干抹布擦擦湿了的裙子,可是污渍却擦不掉。
她越用力,污渍边晕染越多。
看着扩大的污渍,她没来由一阵委屈,鼻子酸酸的,眼泪在眼眶中堆积。
情绪崩溃总是由一件很小的事引发。
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憋着声音,这么久一来,头一次感受到无边的疲惫,仿佛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所有的努力疲倦一眼望不到头,不知道景墨什么时候醒来,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未知数组成了她的崩溃与绝望。
外头的季睦洲动了动,他当然察觉到沐惜月在哭,可是他不敢进去。
正是因为对她过分关注,所以他非常清楚她的骄傲与自尊,这种时候进去无异于给她难堪,他抱剑站在外面默默陪伴着,不发一言。
良久后,门才再次打开。
沐惜月的脸色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异样,就连眼眶的红润也消减下去,刚才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等下叫小桃过来,我去一趟养心殿。”乾坤宫如今不能作为议事之地,她只能另择他处,启用一直未动的养心殿。
“是。”季睦洲俨然她的私人保镖,答完后就要跟上去。
听到脚步,她回头,意外地看着他,“你跟来干什么?”
“保护你。”他迅速回答。
“不用,你在这里守着景墨就行。”
“可是你的安危……”
“景墨给了我几个暗卫,你忘了吗。”更何况这是在皇宫,谁敢动她。
季睦洲只能听从她的安排,在她走出两步后又追加,“我只守今天。”
言外之意,今天之后他就只保护她的安危。
拗不过他,深知这人温和之下的倔强,沐惜月点头答应。
养心殿早在她去太医院的时候就被收拾出来,里面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朝臣奏折整齐地罗列在低矮的桌面上。
她四下观望一圈,长长吐出一口气。
施公公搬来最后一摞奏折,拂尘扫扫最上面的灰,恭恭敬敬地作揖垂首,“都在这儿了。”
“好。”沐惜月面色淡定地坐下,看了眼人高的奏折,不禁问施公公,“这些都要今天处理完吗?”
就算加班到深夜也未必能做完吧。
“不一定非要今天。”他的话让她轻松许多,可他随之又道,“不过积压了一段日子,最迟明日之前处理完。”
虽然只宽限出一日,但也够用了。
交代一句后她便埋首奏折,起初看得十分慢,半个时辰才批完十本左右,这速度让本不愿多管闲事的施公公都干着急,小心地提醒,“沐太医,您速度太慢了。”
“我正在努力。”她毕竟是个新手,即便之前帮过景墨一些,但到底是打下手,累了便休息了,眼下是毫无休息可言,还要一直高强度地处理集中信息。
她头一次对自己的脑容量产生深刻的怀疑。
施公公看出她的着急,催促后也不忘温声安慰,“您是第一次接触,不习惯是正常的,皇上第一次批奏折时也有些手忙脚乱。”
这话倒是给了她奇怪的安慰力量,她稳住情绪,按部就班地处理。
专注在奏折里,浑然不觉时间流逝,等再抬头时,屋外已经是艳阳高照,陡然触到门外刺眼的光线,她不习惯地眯眯眼,适应后才茫然地看着外头的天色。
“沐太医可是饿了?”施公公见她盯着外头发呆,主动询问。
“没有,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她收回视线摇摇头,没有半分饥饿感,脑子里全都是没有处理完的奏折,心里默默盘算着大概还需要多久。
见她直勾勾地盯着奏折,施公公有些无奈,弯腰为她沏杯茶,递到她跟前,“您喝口茶歇歇吧,不必操之过急。”
也不是操之过急,只是不想耽误太久。
她不想开口,接过茶喝了,不等咽下去,又已经拿了下一本。
施公公见她这一时半会恐怕是听不进自己的话,叹口气重新站回一边。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她的胃终于开始抗议,咕噜咕噜地响着,原本她还想忽视,可是腹部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考虑到自己的身体健康,她决定抽出点时间吃饭。
得到她的准允,施公公立刻差人送来饭菜,还冒着热气,不知道热了多少次。
尽管饭菜就在眼前,她也无暇管菜色如何,吃饭的时候还在想着最后看的那个奏折如何批阅。
食之无味地吃完一顿饭,不及施公公叫人撤下去,她就已经推开碗筷,开始重新看奏折。
这一看就是两个时辰,坐得腰酸背痛,却浑然不觉,伸个懒腰不经意听到骨头咯吱响,她才猛地回神,问施公公,“什么时辰了。”
“酉时。”他恭敬回答。
原来已经酉时了,看向屋外,刺眼的太阳已经弱下去,光线柔和温暖,这才有了点冬日的样子。
但她来不及欣赏这暖色夕阳,站起来活动了一番,在施公公担忧的眼神笑着回答,“我没事,还可以。”
不过就是忙碌的战场从药房换到了庄严的养心殿,附带一个得力的老助手,本质上与在疫区时别无二致。
“可是您该用晚膳了。”施公公友善提醒,他深知她对皇上有多重要,若是在皇上昏迷期间她的身体出了问题,皇上一定会拿他是问。
他可无法交代。
沐惜月愣了愣,看了眼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偏生不怎么想吃。
“沐太医,多少该吃一点。”看出她的抗拒,施公公好言相劝。
她过意不去,拿起碗筷吃了一些,前后不过半刻钟,复又放下,眼见着她又要投身奏折大业,施公公愣了一瞬,叹口气,转身离开。
养心殿内只剩下她一人。
晚霞落尽后屋内灯光昏暗下来,她看字逐渐变得费力,却死磕似的盯着要看清。
一盏烛光骤然点亮屋子,以为是施公公,她并未抬头,“有劳施公公。”
没有得到回应,也在她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