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没有顾瑾城,两个妹妹遇到那些箭雨,会是一个怎么样让人难过的结果。
  “是要好好谢谢他。”蜚蜚连忙点头。
  “对了,他人呢?”三哥问道,“他应该没事罢?”
  阿柔说道:“昨夜和刺客打斗,受了些伤,但见他面色无常,想来并不严重。”
  顿了顿,又说,“他把我们送回来,担心旁人瞧见我们和他在一起,要说闲话,便先回顾家去了。”
  “他好像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就没有拦他。”蜚蜚补充道,“晚些时候,咱们到顾家与他道谢。”
  “这是自然。”二哥感慨,“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倒显得咱们先前亏待了他。”
  二哥平日里都专心读书,顾瑾城在江家借住的时间里,也没怎么和他说过话。现在他帮了妹妹们这么大的忙,简直就是江家的英雄,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他才好。
  “他这次回来,不是和纳兰皇后有关吗?”三哥提议道,“他既然帮了咱们,咱们就要回他这个人情——晚些时候,你去同外公说说,问问他老人家的想法。”
  三哥常年接触的环境都比较轻松,玩不来勾心斗角那一套,想法都比较直接,有什么就说什么。
  “我去问问,未尽事宜,还须外公自己定夺。”阿林说道,“毕竟当年真相如何,顾瑾城也没告诉我们,从长计议是肯定的,但如果能帮他这个忙,我们心里也多少也能轻松些,不然,总觉得欠了他人情。”
  先前,外公坚持留下来找人,怎么都不愿意回去,还是二哥劝他,说朝中有人要害妹妹们,说不定是想拿大哥开刀。
  此事牵扯良多,不弄清楚,后患无穷!
  加上他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把身体拖垮,好劝歹劝,才让他先回京都去搜集证据,准备弹劾之事。
  太傅从不参与朝中派系之争,反而追随者众。
  如果这一回的刺杀与纳兰氏、太子等人有关,他就和顾瑾城一同上奏,定然能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蜚蜚其实没有哥哥们想的那么多,但想到顾瑾城近来对她和姐姐很好,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完成心愿,便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三哥瞧见她的小表情,总算有了点儿笑模样,拿她打趣:“听见咱们要给他帮忙,你怎么这么高兴?”
  “没有啊。”蜚蜚说,“我是见了二哥、三哥才这样高兴的。”
  小姑娘还会哄人了。
  两个哥哥直笑,二哥又说她:“我看你是想着,见了咱们,就能回去睡懒觉,吃好吃的,才这样高兴。”
  见他们放松下来,不像一开始那样自责,蜚蜚搂着他的胳膊撒娇:“哥哥就会冤枉我,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好吃懒做?”
  “是是是,你才没有。”二哥捏捏她的脸,一脸的疼宠。
  又与妹妹们说了些话,马车来到了城门口。一一验过路引,知道二哥是来赶考的,还与二哥说了几句吉利话。
  蜚蜚头一次来京都,看什么都新鲜,但街上人多,她不好直接把车帘掀开来看,单听个动静也觉得很新鲜。
  与哥哥姐姐有说有笑的,暂时将太常寺给抛在了脑后。
  “咱们先住在外公家里。”二哥说道,“阿娘已经托人在东市给咱们找了宅子,但外公让人去看了,说是要修整一番,便让咱们在郑府住上几日。”
  他们头一回来京都,又有长辈在,严词拒绝的话,的确不合适。
  而且,二哥要专心读书,三哥是孩子心性,她们两个原先又没掌过家,怕是有处理不好的地方。先在外公家住着,等他们适应了,再搬出去自己住,也未尝不可。
  毕竟,他们东西不多,可是随时离开。
  “住上几日便走。”阿柔顾忌着大周氏。不过,没有直说,而是道,“反正我和妹妹在京都也无所事事,我便打算在京都开一间分局,与镖师的往来可能会很密切。外公是太傅,江湖人进出郑府,多有不便。”
  她说的有在理,而且,在长辈家住着,肯定不如在自己家里自在。
  担心外公不肯让他们离开,阿柔特意让不醉,先把东西送回东市的宅子里,只带了几身换洗的衣服。
  到时候,若老头儿实在看得紧,就说回家拿东西,多少也能轻松两日。
  从小她鬼主意就多,两个哥哥也觉得这法子可行,就都按照她说的做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从城门口穿过三条繁华的街道、两间坊门,到了外公所住的长乐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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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街住着的,大部分都是朝廷命官。
  郑府最好认,因外公平时比较节俭,并不在衣食住行上面花费太多,相较其他官员,府邸多少显得寒酸一些。
  但是,只门上那块金匾,以及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就凸显了太傅常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才华。
  钱可以赚,但这一手好字,却可能是寻常人几辈子都练不出来的。
  兄妹几个让人把东西送回了家之后,就只剩下一辆马车。平时换洗的衣服都在包裹里面,已经单独拿了出来,放在马车里面。
  让不认识他们的人瞧见了,自然就觉得不够排面。
  太傅到朝中议事去了,此时不在府上。门房又不认识他们,虽然客气,但并不见热情,说要去通报,让他们在门外等等。
  话一说出来,被太傅派去找他们的郑府护卫连忙出面劝阻。
  “今日可是又喝高了?”护卫半开玩笑地说,“这是咱们家公子和姑娘,通报什么?这几日,全府上上下下焕然一新,你以为是迎接谁的?”
  门房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眼,还想说什么。护卫却假借打闹之势,将他挤到了一边,不然他拦着,也不许他多嘴。
  等兄妹几个进门去,才压低声音凶他:“你脑子遭门挤了?说了是咱们公子和姑娘,还非要去通报。喝酒喝傻了是不是?事儿都拎不清。”
  “夫人吩咐的。”门房无奈地说,“我这不是……”
  “快闭嘴罢!”护卫喝他一声,“还不快点儿把马牵到马房去?若让老爷知道了,你且等着!”
  门房觉得有些冤,却也知道护卫兄弟是好心提醒他,让他认清事实,免得稀里糊涂犯了错,饭碗不保。
  其实,府里这几天焕然一新是不假,可老爷、夫人刚回府上,丫鬟们就在背地里偷偷说,夫人瞧着并不高兴,老爷也唉声叹气的,半夜三更都不睡觉,望着烛火发呆。瞧着挺吓人的。
  丫鬟、仆从们都在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了跟他们一起去沬州的人,对方却说,老爷把死了二十多年的姑娘给认回来了!
  众人自然觉得无比惊悚。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府上的氛围就奇怪的很。
  府上的丫鬟、仆从大多数都是这几年才来的,来了十几年的老人也有,但不多,一番打听之下,也只知道老爷青年丧妻,续弦后又中年丧女,之后,没继续要孩子,所以,府上才这么冷清。
  而这偌大的家业,眼看着就要被那几个子侄给瓜分了。
  却冷不丁认回来一个姑娘!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蹊跷——对于他们这种看东家脸色吃饭的人来说,可不见得是好事!
  而且,府上如今最年长的嬷嬷,也是在姑娘死后才来的。
  也就是说,当年经历过姑娘去世的人,全都已经不在府上了!许是怕老爷见了伤心。总之,眼下连个打听事儿的人都没有。
  再加上,跟夫人一块儿从沬州回来的人还告诉他们:小周氏这回让老爷给收拾得不轻!
  以前夫人最疼这个表姑娘,他一说,众人简直都不敢相信,老爷竟然会为了别人而让小周氏当众下不多台,最后还给送进了大狱!
  ——兄妹几个还没到京都,消息已经在府中传开了,惹得大伙儿人心惶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郑府下人的眼中是这样的形象,毕竟是第一次来外公家,只能由仆从带着,让他们到正厅等候。
  外公人不在,向仆从问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仆从只是客气地说他也不清楚,老爷事忙。
  等了半天,大周氏连个影儿都没有,仆从说他让人催了几次,可兄妹几个根本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让人去催的。
  这两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加上先前赶路的时间,在读书上面,二哥不可避免地落下了一些进度,此时已是身心俱疲,只想快些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继而专心读书。
  可是,当他们好不容易才到了外公家,大周氏和这些刁奴却故意让他把时间,浪费在了无谓的等待上面!
  愠怒的情绪一点点积累,伴随着仆从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嘲讽的假笑,二哥坐不住了。
  冷着脸望着厅里的一副字画,想着,再等半柱香的功夫,若还没人来,他当即就走!
  很显然,大周氏这是故意为难他们,把他们当穷亲戚打发呢。
  先是让门房拦着,现在又让他们在这儿死等——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要来,若是不不知道,临时有事、没个准备,当然可以理解,等就等了。
  可她明明知道,外公甚至事先让她把府上收拾了一遍。眼下他们人都来了,却要这样糟践他们,这不是下马威是什么?
  妹妹不见了一天两夜,所有人都要急死了,外公更是上下奔走不说,这么大年纪了,刚从城外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出去斡旋。
  她倒好,不说担心一下,起码别这么明目张胆地恶心人不是?!
  二哥越想越气,连半柱香也不想等了,当即站了起来,拉着蜚蜚,拾步便往外走。
  “既然周夫人这么忙,你去告诉她,不用麻烦了。”二哥对仆从说,“我们还有事,日后等周夫人有空,再来拜访。”
  说完,带着怒气往外走。
  没想到,还没出正厅,一个嬷嬷就小跑了过来,似乎是怕他们就这样走了,急的微喘。
  见他们顿住,顿时又换上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眼神扫过兄妹几个,说道:“夫人请你们过去。”
  二哥都让她给气笑了。
  ——把人晾在这儿半晌,见他们要走了,才出来拦。事后,外公问起来,大周氏就会说,是他们自己硬要走的,自己拦了,没拦住。
  若是旁人,定然要以为,这几个孩子可不知好歹!
  长辈让他们来家里住几日,他们却硬是要走,拦都拦不住,有意伤他老人家的心。
  阿林现在算是知道,小周氏为什么会那样对阿娘了。原来,都是这个大周氏给惯的!
  跟他使阴招?阿林觉得好笑。
  这些东西,不是他当年在花江村玩剩下的吗?
  “敢问,夫人在忙什么?”阿林不走了,坐回原位,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
  茶是粗梗,乃是最次的那一等茶叶,恐怕拿去喂马,马都不愿意喝,他却一副津津有味的表情,并未发作。
  嬷嬷觉得有些紧张,不知道他是真的尝不出茶叶好坏,还是故意隐而不发。
  “府上事忙,夫人又刚回来,自然脱不开身,”嬷嬷冷哼一声,开始拿架子,“你们做小辈的,也没让你们等多久,怎么?这就不耐烦了?开始问起长辈的罪责了?”
  一旁的仆从满头是汗,望着嬷嬷,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对不对,听说这几位公子和姑娘可都不是好惹的,等会儿不会打起来罢?
  可是,二哥并没有发作,反而笑了。
  仆从瞧见他的笑容真挚诚恳,不像作假,可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一时间,只觉得心情起起落落,很是纠结。
  三哥却没有二哥的沉稳,早就忍无可忍了,当即站了起来,想要与嬷嬷反驳。
  嬷嬷见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就是想让他们发火、闹事,闹得越难看,越好把他们赶出去!
  她是大周氏老家那边的亲信,自然向着大周氏和那些子侄。只是听说老爷不知道从哪里认回来一个姑娘,她就觉得不妥,得知她的孩子还要来府上借住,顿时就主动请缨,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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