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之六:当时周遇止就一句话
「怎么这样冒冒失失?」对方话里带笑,藏着不少熟稔。
时宜深的身体习惯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马上抬手打招呼,「裴虹姊怎么在这里?」
问完同时大脑转动,旗下演员到场拍戏,经纪人跟来并不突兀。
裴虹见她反应过来,无奈笑着,举起右手摇晃提着的纸袋,「来的路上有间中式早餐很好吃,刚好知道你整天没戏,充当一下外送员。」
时宜深装作没听懂潜在意思,甚至忘了计较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没有安排戏份,摸摸鼻子伸出双手接过纸袋,还能感受到透出纸袋的热度,「谢谢裴虹姊。」
裴虹的任务在这里画下句点,对时宜深的道谢无所谓地笑笑,「时间还早,进房里把早餐吃完再出去玩,知道吗?」
时宜深乖巧点头,直到看不见裴虹瀟洒身影,才鬱闷地在内心反驳自己不是要出去玩,会赶在早餐时间出门还是因为没预约好的周遇止早晨叫醒服务,否则肯定要睡到十一点魏晓景打电话来催。
走廊无人,大喇喇地打开袋子,底部被煎得酥脆的水煎包香味立刻衝入鼻腔,赶紧封好袋口,想着都离开房间,决定下楼和魏晓景分享。
假日,魏晓景的生理时鐘照常运转,刚从盥洗室走出就听见细弱敲门声,清爽地走到门口开门,发现是休息日不到中午不起床得时宜深,手里还拿着早餐,都惊呆了。
时宜深不满她这样的反应,愤而打开纸袋拿出尚有热意的煎包分享,「认识的人请的早餐,太多了。」
香味扑鼻,魏晓景回神接下,看着时宜深的装扮皱着眉问:「深深姊要出门吗?」
她没有思考就摇头,本来打算下楼买早餐才换装,获得早餐便没有出门的理由,于是说:「你决定好午餐、晚餐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再看要不要一起出门。」
没有其他事情需要交代,时宜深跟出门准备上班的仙女姊姊打声招呼,转身和她把电梯的两个按钮都按下,霸佔这条走道的两台电梯。
来回路上消耗不少煎包跟豆浆的温度,回房享用时已从温热转凉,儘管胃口不大,掛心身体不想拖延剧组拍摄速度,一口煎包,一口豆浆,不时便全数解决。
顾及休假日时宜深有很大机率不会出门,前一天早晨魏晓景便向前台交代过今日无须客房清洁服务,避免食物味道残留到晚上还要睡觉的房间,时宜深将装过食物的塑胶袋及饮料塑胶杯都拿到洗手檯前好好清洁一番,从行李箱翻出魏晓景塞的红白袋包起来才丢进垃圾桶。
不忘走至电灯开关旁加大房间空调风速,增加新旧空气交换效率,使味道得以早点散去。
整理完毕,她拿起放在玻璃桌上的剧本研读。
休息的目的是走更长远的路,为了贯彻这个概念,时宜深对待休息日并不会完完全全只是休息,起床时间可以打乱,阅读剧本、鑽研演技的习惯却不可以缺漏任何一天,尤其接下来几天配合对象是圈内兼具顏值与实力的周遇止,她不反对适当被人牵引入戏,却不代表喜欢这个感觉。
这种用尽全身力量努力之后,还是低人一等的感觉。
虽说《巔覆》以宋琰、七娘为两个主轴展开,实质上连同配角的背景故事都不简单,尤其戏份少的演员担心自己的画面最终一分一秒都不会被用上,每个人就像喝了三杯美式咖啡一样总是精神抖擞又亢奋地拍摄。
开拍前后时宜深陆续收到每个大桥段的剧本,将最一开始会拍摄的内容剧本仔细研读、做好标记以后,便分出心思预习后续剧本。与特别演员交互部分上礼拜早已读过数次,边缘都有不同顏色的标籤纸标记理解程度,唯一的意外便是特别演员的真实身分。
时宜深甚至想过当红歌星曹襄阳出演,应对态度应该如何,偏偏没设想过周遇止进组的情况。
思绪绕回周遇止,本来缕直的时间线陡然纠缠,时宜深直觉扯开,却一团一团出现解不开的结。心下烦躁,白纸黑字混杂一起,读懂后文忘记前文,她索性闭上双眼,黑暗笼罩下因为心急而急促的呼吸声逐渐平缓,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却仍喧嚣。
再度睁眼,她自地板起身至行李箱旁,打开箱盖翻找夹层,寻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笔记本与白色笔袋。
笔袋蕴藏岁月痕跡,拉鍊部分有几片白漆斑驳掛在上头外,清洗过数次的布质袋子不似以往,呈现暗白色的样貌,边角的金线刺字同样几分黯淡。
时宜深十五岁时仍留着富养女孩子的骄纵脾气,好险家教使然,并不是大家特别讨厌的大小姐脾气。不过考高中前一个月没人管得住她,只能看考试日子越来越接近,时宜深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模拟考成绩让时家长辈们都愁得整张脸皱在一起,偏偏又怕责骂后小公主连最后一点读书的心思都抹杀。
好在小公主成绩不差,只是他们希望更好。
恰逢裴虹松口周遇止两个月假期,对方选择回到盛市居住的大楼休养,第一天出门就遇到正要和姊妹们逛街游玩的时宜深。
门把压下的声音重叠,时宜深打开门看见周遇止时眼睛都亮了,不管身后叫喊的母亲,蹦蹦跳跳到对方面前满脸希冀地问:「遇止哥哥,你这次会待多久呀?」
当时周遇止就一句话,小公主满脑子只剩下读书、努力读书,更努力读书。
「两个月,可以看你考上高中。」
周遇止要看着她考上高中,还不考上最好的给他看吗?
那天过后为杜绝可能吸引,时宜深撒娇让父母去向班导师请温书假,直至考试前一天需要提前看考场再到校上课,虽然过程有些困难,最终仍然申请成功,因此时宜深和姊妹们断了联系,好险她们几人也没有几分真心。
那整个月是她国中三年来最勤奋的日子,花费更多努力补上之前玩乐而產生的缺漏,最终攀上顶峰,突破大家期待。
放榜当天,时宜深将身上矜持全数丢弃,从网路上得知结果后连在上班的父母都没通知,马不停蹄推开大门按下对面门铃。
周遇止前一晚似乎睡得晚,开门时显然刚醒,身上穿着宽松舒适的居家睡衣,眼神也比平常朦胧许多。
时宜深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敲门的目的。
周遇止看见她截图的录取通知,当下没有马上反应,直到被时宜深眼中掩饰不住的期待与欣喜感染,一边温柔笑着,一边抬起右手亲暱地拍了拍她的头,「恭喜。」
没有多久,周遇止回到行程表被填满的生活,时宜深的手机虽然存着对方的联络方式,却一直不敢打扰,直到开学前三天收到周遇止的包裹,才鼓起勇气将私设常用联络人里唯一一个电话播出。
只可惜电话响了很久,进入语音信箱,时宜深等了几天后只收到短短的文字讯息。
笔袋不大,所幸装的东西不多,红蓝黑基本三色原子笔,另外一个立可带,两三个水性萤光笔与油性萤光蜡笔,外加一个魏晓景借放的绿色原子笔,时宜深通通用做标记剧本重点。
伸手翻找,才找出压在最底下的自动铅笔。
然而对比笔袋内的色彩,剧本上显得单调,蓝笔与红笔掺杂其中,偶尔混着黄色萤光笔的痕跡,再多就是轻浅的铅笔字跡,彷彿其他顏色不是顏色。
学生时期以来一直是无解的谜题,明明不会用到那么多笔却总喜欢各种买一隻,觉得自己会用到,以及,明明不会读那么多书,却总要在书包内放半个抽屉的课本,好像都能看完,殊不知有一本能看完一页,就是奇蹟。
就连时宜深都不能避免在高三关键时刻陷入这种魔咒,当时书包重蹈父母一提都吓了一跳。
想到父母当时神色,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却很快恢復原状。
将游荡在外的心思一一捕捉回来,时宜深读剧本的效率提高,还抓出几个理解错误的点用橡皮擦擦拭乾净,增添新的字跡进行修正。
正在巔峰状态,毫无断续的敲门声响起,连同专心一同敲碎,频率显示对方的急躁心绪,时宜深提起精神,走到门边从猫眼看向走廊。
「嗯?」
门外对象不在时宜深预想内,对方却让她放松几分,安全锁扣仍未解,她将房门拉开到有限最大空间,问:「裴虹姊,怎么了吗?」
裴虹突然伸手往旁边一扯,带出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周遇止,饱含告状意味无奈地说:「我和他对戏两小时实在忍不住,碰碰运气看你还在不在房间,你们可以一起练练,找找状态?」
时宜深抬头看周遇止,对方气质慵懒,她不合时宜想到昨日那番警告。
休息室和房间……那她这样也算是变相在房间等他,没食言,对方应该没理由责骂他吧……
两人心思没让裴虹察觉,裴虹只以为时宜深想拒绝,抢在之前说:「还是深深你今天要出去玩?我们会不会打扰了?」
这算什么啊?时宜深气愤烦闷下有点无奈。
最终当着两人的面,叹一口气,在两道惊愕不已的视线下大力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