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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元旦日:云龙若相从,明主会见收

  宋词的第一句话就让杨瀚一喜。
  “我自蓬莱而来,我和白素姑娘是朋友。”
  杨瀚对白素还真不曾忘记,他和小青沟通消息并不容易,为了避免暴露,非必要时候,轻易不会传讯,一旦传讯,也是尽量择紧要事讲。
  更何况小青所知道的消息也多来自于月老,因而能够告诉杨瀚的不多。但她在信件中,曾经提到白素如今流落蓬莱,但处境还不错。
  今天,是第一次遇到和白素在蓬莱有过接触的人。
  杨瀚大喜,连忙问道:“她在蓬莱可好,如今处境如何?”
  宋词把白素的情况一说,杨瀚的表情登时五彩缤纷,异常地精彩。
  白素……瞧瞧人家,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忙断肠啊!
  三人自祖地而来,居然各有奇遇,没有一个流于平庸。
  可是,小青的青女王,那是刀山火海里杀出来的。
  自已这边,虽然不如小青真刀真枪杀的辛苦,却是置于重重监控之下,努力拓展生存空间,殚精竭虑地使尽了浑身解数,历时三年,方有今日局面。
  一双翅膀,时至今日,才有机会挣脱牢笼,得以舒展。
  可……你瞧瞧人家白素。
  在祖地的时候,就整天没心没肺的,生得比谁都快活。哪怕是被苏窈窈追杀了五百年,哪怕是被挚爱背叛,甚而要吸光她的血,可她,始终是最光鲜、最快活的。
  五百年,她爱过、恨过,大部分时光都是快乐的。交往过的人,不是帝王将相,就是风流才子,混得开着呢。
  结果到了三山世界,才做了两天阶下囚,人家就迷迷糊糊登上一条机遇之船去了蓬莱,离开了纷乱不休的三山洲。
  那船本是六曲楼为宋词准备的,结果白素成了绝对的主角。
  到了蓬莱,身世来历,有人帮她设计、伪造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证据,硬是把她捧成了公主,且是皇室第四顺位继续人。
  皇室和元老院争权,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自有人把新兴的工商阶级聚拢到她的麾下,让她渔翁得利,成为如今和皇帝分庭抗礼的大长公主,共治天下。
  方壶的教宗陛下意图控制诸王大公,以神权凌驾于王权之上,急需盟友。蓬莱这边政治权力重新洗牌,急需外援。便有人不惜代价,从中穿针引线。
  杨瀚想想自已和小青的努力,真想号啕大哭一场。
  人比人,气死人呐!
  宋词详细地叙说着,杨瀚听得心怀大畅,好啊,好啊!白素竟有如此机遇,总算不用为她担心了。
  如今她是蓬莱帝国两大至尊之一,待我一统三山,那时彼此联系,便要容易许多。
  宋词方才叙说时,就已铺陈了六曲楼的存在。这时更是直接说到了自已与六曲楼的联系。
  他把只对六曲楼说过,以此换取性命的秘密,告诉了杨瀚。
  杨瀚听了,倒没有任何的意外、惊讶。
  三山世界承平太久了,稳定了足足五百年,出点前所未有的事儿,就能叫人震惊了。皇族之中倾轧、角逐的把戏,在祖地可是司空见惯了。
  远了不说,光是大宋一朝,什么黄袍加身啊,斧影摇红啊,金匮之盟啊,狸猫换太子啊……
  民间广为流传,十分津津乐道。哪一个拎出来,不比这三山世界的狗血争霸戏更具传奇色彩?
  宋词杨瀚神情淡定,倒是暗暗钦佩,果然不愧是一方之雄,我记得六曲主人听说这件事时,也是两眼一亮,偏他毫无反应。
  杨瀚摸着下巴,那蓬莱便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他现在连三山都还没摆平,也懒得理会。只不过……
  杨瀚仔细一想,这个大杀器,明显对白素十分有利啊。
  只要消息公布出去,有确凿证据的话,那个熬了大半辈子,终于爬上皇位,却还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长公主抢去了一半权力的新皇帝,也许就要众叛亲离了。
  之前六曲楼隐而不发,却积极扶持白素上位,显然是时机未到。那时就算揭发了当时这位皇太子弑父,也只能造成皇孙、太子妃和阿仑亲王争权。
  那时元老院实力犹在,皇族这边一旦变成一盘散沙,很可能就会被元老院各个击破,白素毫无机会。所以,六曲楼选择了扶持白素,而不揭发皇太子。
  皇太子那时还未登基,皇太孙和太子妃、阿仑亲王尚未意识到争夺皇位继承权的重要性,这时白素异军突起,迅速发展自已的势力,最为有利。
  可如今,白素已经具备与皇帝分庭抗礼的力量,那么六曲楼……
  杨瀚想了想,徐徐道:“你这个秘密,恐怕很快就要被公诸与众,也就不再成其为秘密,那时,你就不必东躲西藏了。”
  宋词道:“我明白。只是,如果我还在六曲楼手中,他们将秘密公诸于众的时候,我一定会成为重要的人证,在这个过程中,我很可能会死,皇太子……不会坐以待毙的。”
  皇太子昆图斯,如今已经登基,但宋词仍然如此称呼他。在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宋词就已逃出蓬莱,不再是蓬莱子民了。
  杨瀚道:“你要投靠我?没有人,愿意养一个闲人,你有什么本领,可以为我所用?”
  宋词道:“草民走南闯北,见识,总还是有一些的,而且识文断字,算数也精通。大王若叫草民记个账、做一个书记,这等事务,我都做得来的。”
  杨瀚的眉毛挑了挑,道:“你能逃得了追杀,一身武艺,应该不差,若要从武,如今三山少不了征伐,只要你能建功立业,无需几年,便能成功战功彪炳的大将军。
  你如今已周游了蓬莱、方壶、瀛州、三山四地,若是为本王料理海务贸易,也是只需几年功夫,就该能成为如你蓬莱财务大臣一般位高权重的重臣。
  可你费尽心机,来见本王,需要本王给你庇护。可你能给予本王的,却是寡人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几十上百人都能胜任的事情?“
  宋词大概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讪讪地:“大王,草民,就是这么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呐!”
  杨瀚………
  貌似,小谈说过,黄袍加身的那个赵恒,也是这么一个人?
  宋词道:“草民以前,是一个修缮角斗武器的匠人。我不需要同多少人打交道,我只需要把那破损的盾牌修的坚固,把那砍出豁口的刀剑磨得锋利,把那护体的铠甲修得更灵活、更轻便,草民不怕吃苦,只是不喜与人打交道,太累了。”
  杨瀚听了心有戚戚焉,要说心累,能有人比他更累么?
  这三年,他一直在被人算计,也一直在算计别人,就算他自已身边的人,除了那些太监他能信任不疑,其他人也是提着小心,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了解,才敢渐渐放开自已的真面目,小心翼翼地接触、拉拢。
  与人打交道,太累了啊!
  不过,每每棋高一着时,那种愉悦感……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这就是杨瀚与宋词的区别,其实准确说起来,就是这宋词有点儿“社交恐惧症”,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尤其是不断接触新的人,与以前陌生的人再度建立从陌生到熟悉的社交关系。
  这个过程会让他焦虑烦躁,内心十分不安。从表面上,你不太容易发现他有这种毛病,因为他不是重度社交恐惧症。就像一个还没有发展到十分严重的忧郁症患者,你看到的他,可能比一般人更健谈,更开朗。
  因为他说话声音很大,别人聊天他会积极参与,他会一直谈笑风生,表现得比你们更活跃、更风趣,所有人中,笑声不断的那位,十有八九是他。但一到夜深人静时……
  杨瀚看着他,突然问道:“你与那些书生、堪舆师傅远涉重洋,舟车而至,同他们相处,也觉得难受么?”
  宋词苦着脸摇摇头:“初时,固然是很难受的。我不喜欢他们跟我说话,我还要费心想想怎么回答。我也不喜欢与他们说话,就只唐诗姑娘熟稔一些,与她聊天自然的很。但同船十余天,怎也熟了。”
  杨瀚道:“那么……”
  宋词拱手道:“大王,草民不是不能与人来往,硬着头皮与人交往的话,旁人其实也看不出什么,还会觉得草民谈吐举止十分得宜。只是草民心中十分的不自在,若要不断接触陌生人,不断硬着头皮去重复这个过程,那真是生不如死啊。”
  杨瀚道:“明白了!那么,这样吧,你从堪舆师中,挑几个你熟稔的做你副手,你不喜与人打交道,需要再使唤旁人时,你就交代他们去做。”
  宋词眼珠转了转,道:“大王想要草民做什么?去……堪舆风水?”
  杨瀚摇摇头,举手在空中画了个椭圆:“三山洲,地域之广,不逊于其他任何一洲。只是此洲,有天生龙兽,肆虐丛林,故而人不得深入。如今我已约束龙兽于深渊,经过这三年来的自相残杀,相信龙兽残余已然不多,而且,我仍然在约束着它们……”
  五百年前,杨氏祖先在此立国时,也有本事约束龙兽。只是那时人口远不及现在之众。
  而且三山洲上原本没有人,三山洲被发现后,杨氏祖先在此立国,只将核心人员置于此洲,接受其他三洲百姓供养,人口不多。
  当时仅西部有人居住,完全没有深入不毛、探索大陆的必要,因此从未想过去勘探三山洲的庞大内陆。而今对杨瀚来说,却是完全有这个必要了。
  来日就算他一统三山,也会首先注重自身发展,毕竟,现在的三山世界已经不同于一千年前他的祖先一统三山世界的条件,诸国都已开化。
  就算他有龙兽助战,就算他有本事征服诸国,天高水长的,他一走,人家又反了,难道他能不断地疲于奔命?身边就有宝山一座,岂有不思开发之理。
  这个宋词,居在怯于和人打交道。既然如此,你就深入不毛,和天地打交道去吧。
  杨瀚道:“你往三山腹心之地去,探索山川、河流、地理、产物。哪里是平原,哪里是大川、哪里有山脉、哪里可开路,位置、境域、地形、地貌、风土、出产,如此种种,如何?”
  宋词大喜,欣然道:“使得,使得,多谢大王,草民定不负大王所托。”
  杨瀚笑道:“如此就好,你且退下,寡人不日就下旨,封你为三山开拓使,专司此事!”
  三山洲何等之大,几十年功夫怕也不能全部勘探了解明白,这活儿不用跟那么多人打交道,而功劳却又是极大,史书上必然有他浓浓一笔的,宋词如何不喜。
  “谢大王!”宋词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从这一刻起,二人便是君臣。
  宋词这一个头磕下去,便磕出个八犬之一的“撵山犬”来。
  宋词退出宫门,门外二狗子趁机叫了一声:“大王,还有三刻钟,就得接见百官了。”
  宫门又关上了,杨瀚扬声道:“唐姑娘!唐姑娘?”
  杨瀚连喊三声,不见回答,因为所谈机密,殿上没有旁人,杨瀚只得起身,自已绕向后边起卧之地。
  杨瀚走进后殿,一看唐诗,正仰卧于榻上,双手交叉搁于胸前,十分的安详。
  杨瀚摇头一笑,看来这姑娘一路舟车劳顿,真是乏了。
  杨瀚便走过去,他虽放轻了脚下,唐诗还是听见了,马上扭过头来。
  杨瀚一看,眼皮顿时跳了跳,脸上涌起一抹极古怪的神气来。
  糟了!忘了随手置于枕边的那个盒子了,她怎么……
  这跳珠儿还能这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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