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云林说:“转发微博抽奖抽中的呀!怎么,你们不是的吗?”
  劳拉问清楚了什么叫“转发微博抽奖”之后立即无语了,说:“我们墨西哥是几千人报名,反复选拔,我才有机会来到这里。”
  “厨神”主打“业余厨师成神记”的故事线,所有参加比赛的选手都必须不是专业厨师,且从全球各国招募而来。
  “厨神”在全球的收视率一直都很高,但此前参赛选手主要以美国和西欧的为主。为了打开东亚市场,本季是“厨神”第一次引入中国赛区。就因为这个原因,在招募中国区选手之前,官博搞了一次转发抽奖活动,抽中者获得名厨亲自考核资格。
  只不过云林的话也确实谦虚了一点:她“中奖”之后,也是通过了几轮考核才来到“厨神”摄制现场的。
  云林和劳拉决定在园区里转转,熟悉熟悉环境。她们没走几步,就遇见了跟拍导演大山姆,另外还有一名摄像。
  见面的场景非常夸张,那名摄像好像有职业病,见到两个年轻姑娘,二话不说就把摄像机扛在肩上对准她俩,让云林和劳拉吓了一跳。
  大山姆赶紧出来打圆场,批评了手下过分热情的工作态度,并且安慰两个小姑娘:“没事的,他这就是条件反射!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一般在休息区和宿舍都不会跟拍。但是如果你们去其他的主要设施的话,那里会有摄像头。”
  云林和劳拉谢过大山姆的提醒。
  她们早先和节目组签订协议的时候,就签过个人隐私保护条款,其中明确规定了节目组只会在选手进入指定设施才会拍摄。这些设施除了厨神演播室以外,还有材料室、图书馆、果蔬园、24小时不打烊试验室等几处。
  除此以外,她们这些选手还都签署过保密协议,即在任何情况下,保证不透露园区的具体配置和比赛流程,除非节目组要求。她们的个人社交媒体账号,在拍摄期间也是全部暂停登入的。
  云林和劳拉在园区里逛了一圈,把主要设施都看过一遍,最后来到了园区内的休息区。
  休息区设在果蔬园旁边,也是半露天的设计,一边紧挨着果蔬园的葡萄架,另一边则延伸进室内。室内挂了一面大屏幕,这时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什么。
  劳拉“咦”了一声,说:“这是我们的‘后采’呀!”
  她拉着云林一起走到屏幕前的沙发附近。这时屏幕前已经聚了很多人:头一回在屏幕上见到自己,参赛选手大多感到非常兴奋。但也有人感到尴尬,因为他们在后采中评价了别人,或是被别人评价了。
  的确,这屏幕上滚动播放着的,是已经剪辑的后采,有些已经淘汰的选手也在其中,应该都是在“切洋葱”之后进行的采访。
  劳拉和云林留着屏幕前看了半天,劳拉早就看到了自己的,傻笑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咦,云林,怎么没有你的?”
  云林也纳闷,不过之前的拍摄实在太紧张,赶场似的:比赛—后采—比赛—后采,她还真的不大记得她在“切洋葱”之后说了什么了。
  “这个是和我一起留到最后的那名男选手。”云林见到屏幕上出现的人,认出了就是那位“提前退学”的同学。她和此男一起留到了比赛最后,最后评委选了她,淘汰了这个同学。
  “……就这样被淘汰之后,我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提前退学”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叹了一口气,竟然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我欲有心向明月,无奈明月只看脸。”
  云林登感无语。
  此时此刻在大屏幕跟前,20强几乎齐聚。大伙儿齐刷刷地回过头来,望着云林。
  更可恶的是,大屏幕上一边播放着“提前退学”的后采,一边还提供了“切洋葱”那一轮最后时刻的镜头;更有甚者,还给了云林的大特写,镜头定格在她那张令人赏心悦目的面孔上,观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云林那对微微肿着的杏眼,看到她垂首时面庞优美的线条……
  只看——脸!
  原来“提前退学”内涵的是评委选拔的标准耐人寻味,是“无奈明月只看脸”。而节目组也顺他的心意把镜头都切了出来。
  云林:……我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
  “寻找下一个厨神”第七季因为引入了中国选手,因此在网络上热度一直很高,讨论组里热帖不断。
  “厨神”讨论组里突然多出来一个帖子:
  【大家快来康康,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帖子里描述了这位网友偶然在“厨神”官网首页找到了一个隐藏链接,点进去要求用户名密码。这个网友用户填了“管理员”,密码填了“厨神”的拼音,竟然就顺利登入了。登入之后,这位网友发现了很多很多条看上去未经剪辑的视频。这帖一经发布,立即盖起高楼。
  【云妹加油:我猜这是个云盘,节目组把素材全“云”上去了,发给外包公司剪辑。】
  【发福老大666:哦嚯,好像真的是素材!】
  【民以吃为天:蛤蛤蛤,这下子再也不怕节目组孤儿式剪辑喽!】
  【斑竹快出来干活:有道理,有没有水友会剪辑的,咱们自己也能剪个“厨神”出来!】
  【楼上脑子有水:不行的哦亲……有版权问题的哦亲。】
  【我要托福满分:而且都是“生肉”1,真要命!】
  【……】
  *
  节目组在休息区播放了“切洋葱”的后采之后,20强好像突然一下,集体意识到云林长得不差。至少丝毫不比此前公认的“美人选手”卡罗琳娜差。
  若论外在条件,云林确实不输于卡罗琳娜,只不过两人风格不同,卡罗琳娜是烈焰红唇型的,日常穿着大摆裙恨天高。
  而云林多数时候安安静静,像是一朵享受着孤独的空谷幽兰,如果不是因为那期后采……恐怕不会引起那么多人留心她的外表。
  这么一出之后,别人如何看待云林不得而知,反正卡罗琳娜是把云林当成了眼中钉,几乎没有给过云林好脸色。第二天正赛第一场录制时,卡罗琳娜也是全副“武装”,蹬着“恨天高”出场。
  跟拍导演大山姆带着他的几个摄影小弟一直在跟拍卡罗琳娜,顾不上别人。
  但别人也都顾不上卡罗琳娜。
  今天是正赛第一场,也是所有选手第一次进入“厨神演播室”。虽然大家此前都曾在电视上看过这演播室的样子,可是亲临其境,感受自然又不同。
  演播室极为宽敞,正中挑空的大厅是烹饪区。明亮而柔和的灯光照射下,整整齐齐的是一排又一排的高级料理台,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每一张料理台上都放着一只倒扣着的木盒——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秘盒”了。
  除了烹饪区以外,演播室还另外分隔出了食材区、工具区、就餐区、观赛区等等功能区域。
  此刻,三名评委:法福、酒神、老饕,正站在烹饪区前方台上向20强招手示意。
  背景音乐也随着响了起来,节奏鲜明的bgm非常能调动气氛。云林也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飞快地走向写着自己名字的料理台,并且提醒自己:打起精神,这是一场比赛。
  “大家好,我是法福!”20强就位之后,制片人法福率先开口。
  “我知道你们背地里都叫我‘发福’,还好这次见面,没有比上次发福多少!”
  法福的确有个外号叫做“发福”,所幸他人到中年,尚未显得太油腻,还保持着“厨神”第一季时候的身材。相形之下,比他小好几岁的“酒神”,这两年反而发福了不少。
  “欢迎你们来到第一场挑战。你们面前的,就是本轮比赛的神秘盒。”法福伸出双臂。20强自然而然都将目光投射向他们眼前的木箱。
  “数到三,提起你们的‘神秘盒’,但是请小心一点。”
  “一、二、三!”法福说完,伴随着声声惊呼,20强提起他们面前的神秘盒。在提起木盒的那一瞬,无数大米倾泻而出,像是一道雪白的洪流,又急又快,瞬间散落一地。
  其中属卡罗琳娜叫得最响亮。散米落了不少到她的高跟鞋里去。
  “是的,这就是你们今天的主食材!”三名评委在台上微笑,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些散落一地的主食材该怎么收拾。
  见到大米,云林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好多人与她一样。
  米,是一种再亲民不过的食材,甚至在好些个重要的文化中,稻米是他们文化与社会的基石。
  “厨神”的第一场考核,竟然是大米!
  此时此刻,云林心里就一个字:爽!
  但是大伙儿立即被泼了一瓢冷水。
  法福在台上说:“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好几位非常擅长烹饪这项食材。但是我要求你们尽量避开自己的强项。”
  “来自中国的朋友最好避开炒饭、八宝葫芦鸭一类的菜肴,日本人请避开寿司,印度人避开咖喱……总之请大家尽量发挥创意!”
  作者有话要说:
  云林:我想吃炒米条,蒸米糕、煎米饼、鸡米花、珍珠丸子、三鲜脆锅巴,热汤浇上去刺啦刺啦直响的那种——这些也都需要统统避开吗?
  老饕:等等……这里面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
  1“生肉”是指外国影视节目还未经翻译,没有字幕的状态。
  第4章 20进18
  第一场正式赛开始,“打开神秘盒”这个桥段,播出时绝不会超过两分钟的内容,整整拍摄了两个小时。
  因为追求节目效果,节目组特地拍摄了大米从木箱中倾泻而出的特写镜头。拍完之后还得费老大的功夫收拾。
  第一次拍摄时卡罗琳娜的尖叫破坏了气氛,在现场总导演柯克的执意坚持下,这个镜头又不得不重拍了一遍。在正式开始烹饪之前,云林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区等候,期间还补了一回妆。
  她在休息区和顾清源闲聊了几句。这位上海阿叔满脸钦佩,说:“看来这些评委对中华料理的了解很深,法福老师连八宝葫芦鸭都知道。”
  八宝葫芦鸭是一道江南名菜,将整鸭去骨,在完好的鸭腹中酿入馅料,下油锅将鸭皮表面炸脆,然后入砂锅焖熟。馅料以糯米为主,佐以笋尖、火腿、香菇、干贝、薏米、芡实等八样辅料。待到菜成,鸭肉鲜嫩,馅心糍糯,味道咸鲜香醇。整只鸭完全无骨,被做成葫芦的形状,所以叫“八宝胡芦鸭”。
  云林笑笑说:“法福老师以前也不一定知道,也许是老饕告诉他的。”
  她没好意思告诉顾叔,其实自己在进入48强时,向评委呈上的那道“拿手菜”,正是这道八宝葫芦鸭。
  这道菜的烹饪关键在于整鸭去骨而鸭皮不破,对刀工的要求非常高。法福得知这一点之后,一副眼珠都要掉出来的表情,似乎不相信云林这个年轻姑娘有这么强大的厨艺基础。
  但云林深知自己只是站在巨人的肩上,有中华千年烹饪文化做后盾。这些菜肴和刀工,只要刻苦练习就能学会。相比之下,如何跳出窠臼发挥创意,将中华传统发扬光大,这对他们这两名中国选手来说要更重要些。
  顾清源一怔,想想也对,点了点头,鼓励云林:“小妹,待会儿别紧张,先把工序都一一想全了,什么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同时做……”
  顾清源是个经验老道的业余厨师,深知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时间管理,把步骤都安排好了才不至于忙中出错。
  云林鸡啄米似的点头:“我懂,华罗庚的统筹方法!”
  老顾又望了望四周,低声说:“我看阿晶好像很紧张,她习惯了日式烹饪,评委突然设限,她好像有点儿转不过来。”
  阿晶一名三十来岁的女性,日裔。据说进48强时的拿手菜非常惊艳,可不巧的是评委这次所设的限制刚好也影响到了她。
  这时统筹妹子温妮已经又在四处喊人了。20强重新齐聚在演播厅中的烹饪区,摆出他们从未离开过的样子,就是为了配合现场总导演拍摄一段“比赛开始”的镜头。
  法福站在台上重申:“你们有60分钟,来制作一道,以米为主的佳肴。”
  紧接着三名评委站在台前,一起宣布:“你们的60分钟,开始!”
  所有选手听见这声号令,一起跑起来,大家一起冲向食材区。
  云林眼前就是卡罗琳娜那双恨天高,见到卡罗琳娜跑得歪歪扭扭的,云林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汗,然后果断快步超过她。
  进入材料区,云林拿起一个购物篮,开始选择她要的材料:首先是米。
  别看20强早先揭“神秘盒”的时候盒里只装着一种米,但是在食材区却陈列了几十种米,光来自中国的籼米、粳米、糯米之类就有差不多十种,另外还有日本米、泰国香米、印度香米、意大利短粒米几个大类。光意大利短粒米之中,就又分了aroborio、carnaroli、 vialone等等好几个种类。
  云林选了一种吸水性强、口感弹性好的短粒米,然后去挑了黄油、牛奶、鲜奶油、奶酪、杏仁、香草荚、盐、糖,另外又去选了一些时令水果。
  选择完食材之后,云林又花了一点时间,把食材区一些比较冷门的区域仔细看了一遍,甚至翻了翻那些她本场比赛用不上的调味料,一边翻一边在心里默记。
  他们这些选手进食材区的机会不多,现在探索一遍,以后再进来找食材的时候就能多节省点时间。
  她在挑选食材的过程中几乎没有遇上任何同伴——大家都聚在食材区的其他区域,选择需要用的肉、鱼、海鲜、香料……没有其他选手像云林这样,选了一筐用来做甜点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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