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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倦 第85节

  作者有话说:
  清清:孟姑娘,喝茶,这茶的味道,很浓。
  第84章 [vip]
  孟思思让周笙白做东道主, 倒是没有对他客气,从馄饨摊到周家距离两条街,她买了好几样物件, 都是惯常女子会喜欢的小玩意儿。
  香囊、珠钗、手帕,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这种贴身物件,甚少有女子会让男子给自己买,除非她别有所图。
  但丁清的手心还残留着周笙白在上头写字的余痒,她就这样沉着脸, 看周笙白一粒珍珠替孟思思付了钱, 而后三人一同回到了周家。
  不久前出门时,丁清还起了再也不回来的打算, 早间那些羞涩尴尬,注意力通通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瓦解。
  她硬着头皮一路闭嘴, 与周笙白领孟思思到了会客厅后,周家的下人们叫来了周椿。
  周椿早间教门内弟子画符, 来时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男子。那几个男子在瞧见厅内坐着饮茶的孟思思后, 几双眼睛都亮了, 窃窃私语这姑娘是不是要拜入中堂,日后成为他们的师妹。
  周椿眼神古怪, 不动声色于孟思思身上打量了一番后颔首算是打招呼,而后坐在一旁听周笙白说话。
  周笙白道:“这位是孟姑娘, 可作贵客相待,周椿,命人收拾一间厢房给她休息。”
  周椿纳闷,点头道好。
  丁清见状也知道, 就连周椿也看不出孟思思的身份, 可见其的确神秘, 恐怕也只有周笙白能解释她的疑惑了。
  周笙白给孟思思安排妥帖,全程丁清跟在后头看着。
  孟思思偶尔还会走慢两步,拉着丁清的手腕与她说话,问她一些关于云川城的事。
  丁清直言:“我对云川城也不熟悉。”
  她瞥了一眼被孟思思拉着的手,心里有些烦躁,可脸上还要装着友好,忍耐对方用刚才周笙白替她买的手帕给自己擦汗。
  孟思思道:“丁姑娘的额上都出汗了,真像活着的人。要我说你这具身体真的很神奇,当世恐怕找不出三个与你这般的了。”
  丁清心中诧异!
  孟思思这话说得很轻,从外看,她就像与丁清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耳语几句悄悄话,说完了,她还能对丁清浅浅一笑。
  可丁清的心里并不平静,关于她的秘密,她未曾说给许多人听过,也唯独是在初遇周笙白时,为了让对方收下自己主动坦白了,就连周椿也不知。
  到了厢房,周椿让人将里头打扫干净,很快便有下人端上茶水糕点,放置桌案。
  周椿牢记周笙白所言,要将孟思思当做贵客,便问她可还有其他需要,孟思思好说话得很,连看也没看,便就这么住下了。
  此处是女客所住的厢房,周笙白没有过来,周椿与丁清将人送到了本想离开,但孟思思拉住二人,说想去周家庭院转转,便是一路闲聊。
  周椿为人坦率大方,孟思思对画符之术也颇有了解,二人似乎都曾有过捉鬼经历,三两句话便聊到了一起。
  丁清沉默着走在二人的右侧,孟思思偶尔还会问她:“丁姑娘觉得方才阿椿所言险招是否可行?”
  丁清扯了扯嘴角,看向孟思思笑得如天上弯月的眼,脑子里一团浆糊,仅能回答:“我不懂这些。”
  “是吗?据我所知,笙白可是个画符的高手,他可以物化形,也可凭空画符……若丁姑娘不懂这些,那你平日与笙白都聊些什么?”她牵着周椿的手,对丁清笑:“我与阿椿可顺着你懂的说。”
  周椿一愣,不动声色地朝孟思思看去。
  自她娘过世以后,这世上便无人叫过周笙白的名讳了,更别说去姓留名,未免显得太过亲密。
  丁清觉得脑仁有些疼,她道:“我什么都不懂,你是不是就可以什么也别说了?”
  孟思思眼神略受伤,顿时哑言,后又歉然一笑:“我以为我们初次见面,互不了解,我又与笙白是好友,所以也想与丁姑娘成为好友才提这些,是我多话了。”
  丁清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心口位置,闷得胸腔发麻。
  周椿倒是开口:“孟姑娘说你与舅舅是朋友,可我不曾听舅舅提过你,可否请孟姑娘告知,你与舅舅是在何处相遇,又如何成为朋友的?”
  孟思思道:“我啊,与他在窥天山相遇,那应当是他离开周家后的第三年?十三、四岁时吧。”
  这回周椿都无话可说了。
  知晓窥天山的人有许多,可知道周笙白住在上面的人几乎寥寥无几,整个儿周家,唯有周椿知晓,就连苏威也不清楚他的住处。
  九曲桥下荷花池,一片碧绿圆叶,一朵朵粉色的荷花树立其中,现下正是吃莲蓬的季节。
  丁清望着那些花儿,突然觉得这桥弯弯绕绕,有些走不下去了。
  她没看向二人,开口道:“周堂主陪孟姑娘走吧,我回去了。”
  “舅母!”周椿拉住丁清的手,眼神有些担忧,她压低声音道:“舅母就这样回去?”
  丁清瞥她:“不然……我摘两朵花带回去?”
  周椿比她还急,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九曲桥中央,微微昂起头闻着风吹荷池带来浅香的孟思思,慢慢松开了丁清的手道:“我替你问。”
  问什么?
  周椿的意思明了,她现下走了,就像是被人气走的,落了下风。
  周椿要替她问,是为了打探敌情,探探孟思思的虚实。
  丁清觉得很没必要。
  若有想知道的,直接问周笙白岂不更明白些?
  只是那孟思思说话她很不爱听,孟思思的行为举止也叫丁清浑身不自在,她不乐意待在这儿陪人假笑。
  出了庭院,丁清才觉得心里那股气略微顺了些,但眉头还是皱着的。
  她一路离开女客所住的厢房,慢慢走回了昨夜和周笙白成亲的小院,瞧见几个下人扛着木床朝里走,尴尬重新爬上脸颊烧红了一片,她还是调头,换个地方坐会儿。
  就这一转身,丁清直接撞在了周笙白的胸膛,被人抱了个满怀。
  高大的身躯遮挡烈阳,清淡的荷花香扑面而来,草木清新。周笙白搂着丁清的腰,松开她却没放开她,而是将刚摘的荷花与莲蓬一起递到了她的手中。
  丁清捧着花有些愣神,周笙白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道:“走,带你去闭苍山庄摘果子吃。”
  丁清见到手里的花儿就想起了方才荷池旁的孟思思,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她被周笙白带离了周家,牵走一匹马,而后被他抱在怀中,二人共乘一骑,马蹄哒哒越过街市,直接出了城。
  丁清昂起头能看见周笙白的下巴,若再扭点儿腰,还能亲到他的喉结。
  “你不管孟姑娘了?”丁清问。
  她声音很小,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只盼着这一句化在风中,周笙白没听见才好。
  不过可惜他听见了,于是闷闷的笑声带着胸腔震荡从丁清的背后传来,周笙白用下巴磕了一下她的头顶,道:“我很高兴啊,清清,你总算会吃醋了。”
  丁清无法反驳,她的确……酸了一早上,现在胃里都在翻滚。
  周笙白眉眼带笑,出城时他突然回头朝城内看去一眼,周家的房屋建造不高,但离此很远,已经看不见屋檐。
  前往闭苍山庄的小路上,骏马走得很慢,周笙白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搂着丁清的腰。他面色冷淡,桃花眼有些懒散地半睁着,像是被太阳给晒疲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道。
  丁清捏紧手中的花,心下砰砰乱跳:“你知道这个孟姑娘不对劲。”
  “我只与她见过一面。”周笙白垂眸,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一面:“那时我刚从周家离开,在外漂泊了一年才找到了凡人爬不上的窥天山,在山顶开了一个洞府,打算就此度过余生。”
  窥天山下有野林,一年四季都有野果,他饿不死。
  那时周笙白憎恶凡人,他甚至对周瑷也有恨有厌,他就想在窥天山四周生活,从此不问世事,就当做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人。
  周笙白离开周家时走得匆忙,身上只带了一个周离虞的遗物,那是个香囊,彼时周笙白还不知道那香囊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就在窥天山上度过了两年。
  窥天山下也不是无人经过,便是那一次有几个人穿越野林要去别处,口中闲聊提起周瑷去世的消息。
  在周笙白离开周家的第三年,周瑷死了。
  他心中对周瑷的恨也从这孤独的三年里被磨得一丝不剩,说起来,周瑷并不欠他的。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周笙白想去周瑷的坟上看看,他知道捉鬼世家的人死后,魂魄会被消除,他即便见到了周瑷的坟,也什么也问不出。
  那是周笙白第一次离开窥天山,遇见了刚接下周家重担的周椿,她还有一个月才到十二岁的生辰,便面临母亲过世,哭哭啼啼被长老们带去捉恶鬼练画符。
  周椿遇上了危险,周笙白顺手救下她,他们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后来周笙白回到窥天山后发现一直挂在腰间的香囊丢了,他本欲回去找,可又觉得周离虞的东西也不算多重要,矛盾的第三日,亏天山巅传来了人声。
  凡人的世界很小,凡人的眼光也很浅薄。
  除去五堂,其实还有更广阔的其他地方。
  周离虞的香囊原来是被他丢在了窥天山巅,里装着的是笙白花籽,那花籽是当初翎云送给周离虞的。
  笙白花的种子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但想要它们成活,必须得有‘功德’来养。周笙白救了周椿,吞了恶鬼,间接救下了被恶鬼所伤的那些凡人,他们或死或活,但都记着这一次恩情。
  因为这恩情,窥天山巅的笙白花籽于香囊内发芽,冲破了绸布,扎根于岩石缝隙中。
  孟思思便是那个时候到来的。
  周笙白见她时,她的身体是人,却拥有一头如水的长发,那水纹随风波动,浅碧色的水滴落在地上不留痕迹。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不是凡人的‘人’,周笙白有惊,但也有喜,因为这世上终于不再只有他一个‘怪物’,他像是找到了同盟。
  孟思思就站在笙白花的旁边,盈盈一笑,像是一眼将他看穿了般:“咦?小少年不是凡人……啊,也不完全属于我们。”
  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面色冷淡,一身绿衣,目光落在刚发芽的笙白花上。
  “他是翎云与凡人之子。”孟思思对那个男人道。
  她可以看见周笙白的本来面貌。
  那次会面,几乎将周笙白过去十几年的所有认知全都毁灭。
  超出人间的,还有另一个地方,远在苍穹之外。对于他们而言,五堂境内也不过是方寸之地,他们是这个世间万物的化身。
  孟思思为露,那个男子为树。
  周笙白的父亲翎云为鸟。
  后来遇见的雪姻是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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