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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110节

  “我说你们是不是有毛病?要借就借,不借就不借,怎么还让我小师妹把手往虫子堆里放?三百九十六妹,我们干脆走……”
  莫宴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荷蕊面上的神情也变了。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眼见着戚寸心将手探入了石臼内。
  砚竹反应最快,要去拦她时,却被她躲开了。
  她看也不敢看,手却就这么放了下去,蛊虫遇见陌生人的皮肤就变得疯狂起来,它们一个个地钻入她的血肉,啃噬她的血脉。
  剧烈的疼痛折磨得她面色一瞬煞白,左手的五根手指沾满了血,血珠顺着她的手指滴落下去,被雨水冲淡。
  “郑姑娘你……”丰骜一时怔住了。
  岑琦松说不惊愕是假的,这姑娘看着羸弱可怜,可她的胆识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也仅是一瞬,他便面色如常,又道,“太子妃为南黎如此不计后果,看来连你南黎皇族的脸面你也能舍得下,是否我如今叫你跪下,你也能为南黎的百姓跪我们?”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徐山霁看着戚寸心被蛊虫啃咬了满手的伤口,他一时激愤大喊。
  戚寸心勉强忍着疼痛,她的嘴唇已经没有半点血色,“若能达我所愿,是跪,是辱,我都不会觉得有半点难堪,脸面这东西,我在乎它,它才重要,可这东西,没有南黎重要,也没有我夫君重要。”
  “若三位族长敢应我借兵一事,我又有何不能跪的?”
  雨水滑落她的脸颊,她的神情澄澈而坚韧。
  萧瑜愣愣地望着她,眼底不知何时添了几分温热湿润的泪意,她嘴唇微颤,半晌又闭了闭眼睛,才看向丰骜与岑琦松,“丰骜叔叔,岑家哥哥,请你们相信她,她是南黎的好太子妃,她看过我们的稻种,帮我们引水上山,她甚至还想着若是待天下大定,便要在撷云崖上开放南疆与南黎汉人的交易集市,帮助我们走出困窘的境地,要我们活得像外头的人一样富足。
  这是我当年离开南疆时的目的,可我回来也仅仅只是改善了我们的耕种,若不能开市,若我们仍要像以前一样排斥外面,不愿睁眼看外面的世界,我们南疆的子民永远也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
  她深吸一口气,“她从没想过要我南疆归顺南黎,她很尊重我们不想与外头过分紧密的想法,并也愿意给予我们她的承诺。”
  “我们就带她去见大司命,让大司命同意借兵吧,南黎若是没了,我们南疆……又该如何自处?”
  第106章
  “琦松,要不然……”
  丰骜一时有些动容,他胡须微动,一双眼睛不由看向身侧的岑琦松。
  自大司命病重后,近两年只有岑琦松一人得以上天烛峰的圣殿里拜见过大司命,这在萧家寨与丰家寨的人心里,便是大司命对岑家寨的偏心与倚重。
  所以近些年,他们三寨之间才会斗得这样厉害。
  阳尘道上满是潮湿的水雾,岑琦松静静地盯着戚寸心苍白的面容片刻,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时,他忽然弯腰拱手,道:
  “太子妃的决心,大司命看到了。”
  随后他稍稍抬头,目光落在戚寸心满是鲜血的手上,“我这就替太子妃将蛊虫逼出来。”
  他才上前两步,砚竹的剑锋便已对准他的咽喉。
  “师姐。”
  戚寸心唤她一声。
  砚竹静盯着岑琦松片刻,到底还是收了剑。
  “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招,老娘就将你们迦蒙山烧了!”荷蕊在后头威胁道。
  岑琦松神色如常,萧瑜与丰骜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大司命在天烛峰上闭门不出,却并不代表他老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岑琦松用匕首轻轻划破戚寸心的手臂,他握住她手腕的刹那,便催动内息将她血脉中的蛊虫尽数逼了出来。
  砚竹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身怀如此深厚的内力,一时也不免有些惊诧。
  “她的蛊虫虽有毒,但见效不会如此之快,”岑琦松瞧了一眼一旁的萧桑阮,为了让这场试探尽可能显得真实些,他才会临时起意,扯下她的手链与他的戒指一块儿扔进石臼里,“至多是啃咬您的皮肤时会痛得难忍。”
  “而我戒指里的蛊虫不会危及您的性命,它们是食花饮露长大的,咬人也不痛不痒,却是我南疆最珍贵的蛊种,遇血即化,往后再不会有任何蛊虫敢轻易近您的身。”
  “您耗心耗力为我圣山引水,这是大司命送给您的谢礼。”
  他松了手,再度俯身低首,“大司命请太子妃上天烛峰一见。”
  天烛峰是迦蒙圣山的最高峰,巍峨的圣殿保有着南疆最为神秘瑰丽的一面,在沙沙雨幕与缭绕雾气间更显缥缈。
  天烛峰上的男女都穿着黑紫两色的衣袍,无论是发间还是衣衫上都总是有繁杂精巧的银饰作点缀。
  银鞘弯刀挂在腰间,尽是异域风情。
  戚寸心仰头望了一眼那攀附在主殿石檐上一尾栩栩如生的大蛇,那大蛇大张着嘴,一直跟随着她的银霜鸟稳稳地停在了蛇信上。
  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岑琦松带着她走上一级又一级的阶梯,进入殿内。
  南疆的大司命已有八十七岁,此时他躺在殿中的石榻上,他的胡须很长,已经到了腹部,上头还编了几个小辫子,坠着镂刻得细致入微的虫形银饰。
  他的头发跟他的胡须一样银白,一张面容老得皮肉松垮垮的,连五官看起来都有些不太清晰。
  殿内点着灯,照出一片暖色的光晕。
  或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的一双眼睛睁开来,缓慢地转过头来,目光停在岑琦松身边的那个年轻姑娘的面容。
  “这么小的一个姑娘?”
  他似乎有些惊诧,苍老的声音缓缓慢慢的,似乎说话间都能听到他肺部浑浊的气音,“周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果然不一般。”
  “大司命早知我的身份?”戚寸心也同样好奇地打量他。
  大司命闻声,他似乎笑了一下,胡须颤动着,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道,“这天下唯有两个地方藏尽天下宝籍,一个是九重楼,一个是文渊阁,巧的是,它们都在南黎皇宫。”
  “而南黎的水利民生,只有文渊阁才会有如此详尽完整的记载,这天下,有几个人能进文渊阁?”
  大司命眼底含笑,“但我也不好凭此就猜你就是周先生的学生,所以我才让琦松试探你。”
  “若你真的是,我也总该知道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了解周先生的为人,却不了解你,”他还在审视面前的这个姑娘,“事关我南疆子弟的性命,我不能贸然见你。”
  岑琦松故意的羞辱,故意的为难,原来都是出自他的授意,为的便是试探戚寸心是否真有为国为民的决心。
  或见戚寸心垂着眼睛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
  他又道:“我何尝不知这天下落到伊赫人手里之后,我南疆会面临何种危险局面,所以当年我与周先生以十万南疆军作约定,一则是因为当初我出南疆游历时,他救过我的命,二则是因为他那时受常宗皇帝任命,借由九重楼号令天下义士,我相信他,所以我愿意倾我南疆之力与南黎合作共抗北魏。”
  大司命说话间,被两名侍女扶着坐了起来,他一阵咳嗽,喝了口热汤才算好些,“但后来,周先生在南黎朝堂上一剑断君恩,失望出走,你们南黎的德宗皇帝是个窝囊皇帝,连带着他的儿子荣禄小皇帝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南疆不是真的不在乎北魏南下的野心,只是南黎皇族实在无能。”
  “但我也不是在这天烛峰上待着便什么也不知道,如今的南黎太子,你的夫君谢繁青入北魏做质子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我便知他非是池中之物。”
  大司命索谷勒说着,又停顿了一会儿,缓了缓气息,才又道,“既然你们夫妻同样有一颗亡魏之心,那么我借兵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子妃要答应我两件事。”
  “我可以承诺您,南黎永远不生收服南疆之心,待天下安定,撷云崖上便是南黎与南疆开市之地,互通有无,礼尚往来。”
  即便他还没说,戚寸心也明白他的那两件事是什么。
  “大司命,与北魏的战争,是为我汉人而战,也是为南疆而战,这战争是为了将伊赫人赶出中原,没有什么比和平更重要,若灭北魏,我与太子皆敢承诺您,不会与南疆再起刀兵。”
  戚寸心迎着他的目光,字字清晰。
  “太子妃有胆识有智慧。”
  索谷勒毫不遮掩自己对她的赞赏,缓缓伸出手去,“那你我便……击掌为盟。”
  殿内暖黄的光线照在戚寸心的侧脸,她看着索谷勒的手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
  十万南疆军,终于借来了。
  但要整兵出发,据岑琦松所言,他还需要十天的时间,但戚寸心已经等不到十日后了,所以她下天烛峰时与岑琦松约定好,她先行回月童,而岑琦松则与其子岑乌珺分头领兵,岑乌珺领五万去壁上,以防备北魏趁月童宫变,南黎军心生乱之际,大肆入侵南黎边线。
  剩下五万,则由岑琦松领兵往月童解谢缈被困之危局。
  月童宫变一事,是砚竹等人带来的消息。
  谢敏朝病重不起,如今晋王已经将月童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砚竹等人收到戚寸心的信时,他们便已在赶来南疆的路上,并不知后面发生的事,戚寸心也不知谢缈此时的境况,一时便更加心急如焚。
  “宴雪哥,先生和师母他们没事吧?”
  下山的路上,戚寸心一边被子意扶着走,一边问道。
  “放心吧,庄主是受了些伤,如今也在将养着,与性命是无碍的,周老在她身边照顾着呢。”
  莫宴雪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过,你可知来我石鸾山庄生事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濯灵卫。”
  戚寸心闻言,一瞬侧过脸去望向他。
  濯灵卫。
  那是天子近卫。
  “要不是捡到了这么个玩意,我还不知道那些家伙的真实身份,”莫宴雪将一块牌子交到她手里,“看来南黎皇帝是知道了庄主与周老的这层关系,他是故意引周老离开月童的。”
  谢敏朝故意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戚寸心一时觉得后脊骨都在发凉。
  为了尽快回到月童,离开南疆后的这一程,他们一行人时而走水路,时而又走陆路,除了戚寸心的一百多个师哥师姐之外,萧瑜与萧桑阮以及几十个南疆的年轻男女也在其中。
  走了一月才至半途,砚竹便收到了一则周靖丰传来的消息,她只匆匆扫了一眼字条,脸色便有些不对。
  夜风吹着她的衣袂,砚竹在甲板上走来走去,犹豫了半晌,还是转身走入船舱内,将字条给了戚寸心。
  戚寸心只看了一眼纸上的两行字痕,她手中捏着的那颗猫眼石便送她指缝间落到地上。
  殷红的丝绦被她紧紧地攥住。
  纸上寥寥数字,一是裴寄清的死讯,二是谢缈在半月前回到月童皇宫,被晋王谢詹泽囚禁于东宫。
  舅舅死了。
  眼眶酸涩泛红,压着一片水雾,很快便有泪珠一颗颗砸下来,她满脑子都是离开月童前,在裴府与他下棋时的情形。
  她本能地不愿去相信,他怎么能死呢?
  他还有未竟的夙愿,他大半生深陷朝堂,还未来得及得见一丝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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