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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风尘仆仆 良人陌路(4)

  “美娇娘自然少不得,只是美少年……”她凝眸看他,一双眼若清泉澄澈,实是这些年周旋朝政、混迹军营而不曾见之稀罕。
  “少年怎样?”他还在竖耳静听,却见她神思又远。
  蔚璃赧然微笑,“美少年难得。更难得澄明清澈者。最最难得适我心意者。”
  少年又仰头大笑,实实佩服她言辞慨然,“丫头当真有趣!你且看我,可还能勉强适汝心意?”
  蔚璃也笑,“糕算勉强,酒尚可以,至于人嘛……少侠娶妻在即,我又怎好强取?”
  少年实忍不住笑,“你若敢来强取,我宁可背弃天下也要陪你亡命天涯。”
  “这便无趣了。输掉天下犹可为,亡命天涯就未免悲惨了些。少侠还是安心娶妻,我还是安心醉酒的好!”
  二人这样说说笑笑,不觉已至路的尽头,果然见一片修竹掩映浅池。
  蔚璃驻足辞行,“穿过这片竹园便是翡翠楼了,少侠请便,恕不再远送。”
  少年却有几分惜别之意,举目竹外三两灯火孤寂,关切问道,“你又去哪里?当真有归处?……或许此言唐突,但绝无冒犯姑娘之意——你若不弃,倒可以在此地歇息一夜……你放心,姑娘纵然使在下守灯看门我亦必然循礼而行,绝不会越雷池半步。我只是忧心你这样去了,若无归处,倒平白受夜风欺身飘零之苦……”
  蔚璃素来好胜,又有尊贵之名,除去受那凌霄君多年惜护,倒也不曾再受旁人这等怜恤,闻此言竟莫名的心下一暖,并此身亦融融灼热,牵惹着腮上飞霞,好不自在,忙作揖回说,“阁下盛情小女子毕生感念,他朝再逢必倾杯盏酬答恩义!只是今夜……确实晚了,少侠此去珍重。”
  “那么……可否请教姑娘芳名?”少年仍有几分不舍,“你说他朝再逢,是与我客套敷衍还是与我郑重许诺?”
  蔚璃看他,倒有片刻怔住:莫非还真是个纯真少年?不觉怜笑一声,重又拱手作揖,“少侠保重。”言罢转身遁入夜色,飞影跃上墙垣,翩然而去。
  少年看得惊诧,心下讶疑:莫不是江湖游侠,竟这般来去无拘?若然如此却不知要住何处寻她?江湖深远更胜侯门,只怕此生相逢无望。还真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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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波一夜并未寻得品乐琴师,蔚璃既有不甘又觉怅然,思来想去还是决意书信相邀,偏不放过那诡诈人置身事外!遂连夜修书一封,天明时分即派人送往澜庭。信上先问寒温,再言春光,最后才写道——
  “可否为我做琴师,甄选良人惜春华。”
  整整候了一天,至傍晚时分才见回信,素白绢底上也不过寥寥几字——
  “春华当惜,何苦难我?”
  蔚璃阅之讶疑,不解其意,猜度着他为何事所难,莫不是对选亲一事他也心有不甘暗自惆怅故而不肯尽力?想想又不禁要羞笑自己,何来自作多情!他若有心大可直言,她岂会不应!真当如昨夜少年所说,弃了天下也会随他去的!
  又或许是他不能背弃天下罢。帝都齐家女,越都桐公主,各式样的莺莺燕燕,又哪里容他得暇惆怅。只是安天下竟要凭他妖冶美貌,这话若讲出去,他是否会暴跳如雷?
  蔚璃自嘲一回,又嘲他几回,可仍旧心意难平,当晚又重新修书,索性直言——“七弦泠泠,昔为我师;
  琴乐锵锵,今时益友;
  冰心可鉴,赤胆无疑;
  敢问君子,所为何难?”
  仍旧是连夜送去,自己困坐宫中,苦等回音。
  眼见选亲之期将近,偏琴师人选仍蹉跎无定,澜庭回信更是一日拖过一日,真不知他是耽于宴乐还是有意为难。
  蔚璃安奈不住,索性又连去数封信函,总算得回一行回书——
  “乐师居琉云,岂可入凡间。
  昔言筑高台,赠我锦绣宫,
  今时驱苦役,劳我赴浅池。
  问卿何以堪,问卿又何忍?
  几要拍断手掌!蔚璃读澜庭回信实是又气又笑,他竟还敢觍颜与她翻找旧帐!讲甚么琉云小筑,论甚么高台报恩,请他做一回品琴之师倒成了驱使他去苦役,还要问她情何以堪,于心何忍!此样人物——当真可恨!
  若非在王兄面前立下诺言必然请得凌霄君为评议之宾,此间倒也早将他抛去九霄云外了,哪还要与他这般啰嗦!
  蔚璃苦恼无边、进退两难,正待再写信去骂他时,不想澜庭又送来书信,此回倒是行笔端正,言之有物——
  “荐一人,自京都来,可为卿之品琴嘉宾,不日抵城,当拜会门庭。”
  又惹她另一段忧疑:有客自帝都来?怕不是仅仅做“品琴嘉宾”这样简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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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即是越安女君选亲之期,各方竞选儿郎皆各安其宅,或勤修技艺,或休省心神,或思虑万方,或一念在执,总是各样筹备当中。
  澹台羽麟近来除去打点越国朝堂内外,或以堆室银钱或以绝迹雅集说服大半臣子向越王力荐自己之外,以澹台家的羽麟少主温润有礼、贤良谦和更适长公主性情为由而使越王心意倾向澹台一族,此外便是又以各样干预终使选亲制下的竞选之则亦全部倾向自己,那些“剑、御、棋、琴”四项之比谁说不是为他澹台羽麟量身而制呢!
  澹台羽麟自以为:此回只要那位皇家太子不参与其中,则求娶东越女君他势在必得!何况更有那夜长街又得蔚璃亲口许诺,邀他往“明月轩”上置许诺言,如此岂非越安宫之婿非他莫属!
  故这些天来他还要终日忙碌奔走,已然开始铺排嫁衣定制、携妻归家之事。就连归家所用之舟车行具,都是特以重金悬赏得来越都城内上等工匠而加急赶制。从描稿绘图到选材下料,无不亲督亲办,还特特嘱告匠人仆役务求精致奢华、宽敞舒适!而其间各样日常器物更是准备周到,为此无不费心劳神。
  为了不误工期,能在盛夏之前迎蔚璃南下归家,又不辞辛劳日夜监工,几乎已至寝食俱废之态,世人见他这般情境,还道是东越蔚璃已然非澹台家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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