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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白驹飒飒 骄客赠礼(3)

  蔚璃本还企盼着他俯首屈膝来求,未料等来却是如此莫名之辞,讶异之下怔愣许久,几次蹙眉终未解其意,只胡乱应了声,“胡说!我何曾……何曾小觑了你……此是你求我之事?”
  夜玄就知她未解风情,却也不敢深言,只好自嘲笑回,“你是不曾小觑了我,因为我根本不曾入你眼目。可你恨我却是真的!只为淇水畔我曾失手伤你……这原也是我罪有应得,你纵然杀我,我也绝无怨尤。只是,你若不杀我,求你也不要再恨我,打我骂我我都受了,只不要再有欺诈之术,说了不计前嫌,便要天地坦荡,说好重修和睦,便要赤心以待,此生此世再不许相欺相恶!”
  蔚璃见他抱臂在怀,不顾血流伤痛倒还能目色坚定,言辞恳切,心下也渐渐不忍,想自他入城以来,几次惹事生非,其初衷多半倒也是为求和睦之局,虽则行止粗暴,可到底初心可悯,反是自己惶恐于旧恨,屡屡伤他,确是量狭度浅,非君子所为。如此想来亦坦然一笑,“我也无意欺你,每回都是你无礼在先。你若能守礼有节,我又怎会逾矩而行。”
  夜玄听她难得软语顺意,忙点头诺诺,“我守礼我守礼!自此以后我都依礼而行!夜玄愿指天为誓……”
  “多大的事情!”蔚璃忍不住讥笑,“你西琅誓言也未免轻率了些!”又问,“你手臂的伤如何?”说时再次抽剑出鞘,向着他衣裾轻划一刃,割下一段锦布。
  夜玄犹自讶疑,“何故割我衣裳?”
  “难不成割我衣裳!”蔚璃立目斥他愚钝,拾了锦布,递剑在他手上,一把拉过他手臂,低头为他清理包扎伤口,一面叮嘱,“回城后,我会请慕容少主配些药方给你,用了慕容家的药当不会留下疤痕。”
  夜玄手臂横在她掌间,早已美得心花怒放,哪里还管得甚么疤痕伤痛,只为此间亲密,再伤个十回百回纵是留下满身伤疤又有何妨!他痴痴凝望,爱极她那眉眼低垂间的温柔可人,由衷言道,“阿璃,这世间美物,但凡你爱,我必拼了性命为你争来。”
  蔚璃听他又要满口胡言,猛地手上用力狠扎布结,痛得他惊呼一声,立目嗔责,“轻些!你会不会……”正欲多加苛责,猛然见她明眸闪亮,才醒悟眼前人非府上姬妾可以任由他呼喝,只听她讥笑嘲讽道,“这点疼痛都受不住,又何谈拼上性命!公了且省省罢!”
  蔚璃言过又觉不妥,此言莫不是说有意受他“美物”不成,忙又外更正道,“公子美意,蔚璃心领。当下还是看顾你自己的伤情要紧!”
  夜玄得她关心更见欣喜,慨然道,“这点小伤算得甚么!自小兵营里混大,原比这更厉害的我都受过。”又指额头,“你看这里,也拜你所赐。还有身上……”说时去解衣襟,惊得蔚璃大叫,“夜玄公子,才说得好好的你……”忙转身避开。
  夜玄醒觉,笑言,“我就是说你留在我这身上的伤,我偏不用药,只等它们结痂落疤,总有一日拿来羞你!”
  蔚璃对他莫名之辞颇为不屑,哼笑道,“本公主剑下伤者何止百人,断头断臂者都有。你这点小伤本就是咎由自取,我有何羞!”
  夜玄知她未解自己心意,却也不计较在一时,只是又见她神色飞扬,眉目流彩便觉心喜,一时腹措谦稿,左右小心陪护,一下探问病情,一下又问用药,闻之药方常替又兼服之不断不免忧心忡忡。
  蔚璃却又受不住他这般嘘寒问暖,总觉非他本性所为,遂直言另谏他事,“玄公子,我倒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否应我?”
  “你说!”夜玄利落答言。
  “我闻知你驿馆中有诸多武将,约数十之众,且人人佩甲,刃不离身。就是往歌坊乐馆亦是聚众而喧,执剑耀武。我想,此非为我东越之礼。再者,如今城中世家云集,贵客满庭,倘若……”
  “我知道了。”夜玄截断她话语,爽快答言,“晚时回去我就撤去馆中一半甲兵,裁剪将士遣其归国。如此可安汝心?”
  蔚璃未料此事他倒未有半分纠缠,讶异之外自是格外欣然,“还有一事——请玄公子以后不可再欺侮兰儿。他本弱质书生,手足同胞,并非强将劲敌,尔之仇家。”
  夜玄笑答,“这本是我家事!不该由你越人过问。不过你既说了,我虽不喜他行止,但以后见他……绕开走就是了,必不再欺他!阿璃还有何事叮嘱?”
  蔚璃对他如此慷慨应诺倒有几分不适,惭愧道,“已得公子重诺。我又怎好再贪得无厌。”
  夜玄却答,“我最喜你贪得无厌。我说过,凡你所爱,吾必拼命求之。此生定不负此诺!”
  蔚璃无从对答,惟有含笑应之。
  夜玄又指春江流水,“正值清风微澜,你我往江上泛舟如何?”
  蔚璃本也有意江上逍遥,可心下仍隐隐忧心他非良人,谁知他几时暴怒又起再将自己扔下水去,便撑笑摇头,“医者叮嘱,不可亲水涉寒。”
  夜玄颔首即是会意又有几分愧色,“我了解。那么赛马可好?此去百里即是原野田丘,刚好试试这白露马的脚程……”
  蔚璃依旧摇头推托,“天色将晚……我该回了,宫中还有诸多政务……”
  “才过午时,你就说天色将晚?”夜玄果然暴跳,喊过又自怅自悔,一面自嘲,一面笑她,“可见汝诚心有瑕,并非真意待我。”
  蔚璃亦觉此人难缠,稍有不顺便有雷霆之威,着实怕人。且不管他如何议论自己,只暗自思量着该要如何脱身。
  夜玄回身见那白鹭马徜徉草地,上前牵了回来,又与她缠磨,“这白露马还没有名字,不如给它取了名字再去。”说时先自顾凝思起来,“可以唤作‘淇儿’,以记念你我淇水相逢……不妥,念及淇水你必恨我……不若叫他‘白虎’,那年你我入皇家藏书阁偷书,都是奔《白虎策》而去,‘白虎’亦算你我结缘之始,阿璃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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