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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江风谡谡 南宾谈兵 (5)

  “以西琅南召之军?”玉恒问到。
  “正是!”羽麟又有得意神色,“我可游说召国王室反戈灭莫家,阿恒你可以相教之名挟夜兰入京,以此令琅王亦能反戈灭莫族,则此事成矣!”
  玉恒依旧手指轻抚杯沿,兜转成环,淡声问,“战事何起?南召大军陈兵琅关一载有余,召王若有胆敢为,岂非战事早起。一载未战,何故今时能战?”
  “还需一记药引,此方可成矣。”羽麟回到,“召王不敢攻琅国只不过是胜算难计,若能求得援军,朱州五郡,召国势在必得。”
  “援军……药引……”玉恒深看羽麟一眼,低头吟笑,学羽麟样式亦拾了一枚茶器,置于茶食之上,笑言道,“此为援军也……你所拟之方的药引……”
  羽麟见他笑意深远,知他必另有所思,迫切追问,“有何不妥?收兵者之权自当以兵将讨之。正如当年平初阳青门之乱……”
  “羽麟。”玉恒第一次呵断羽麟之语,神色微凝。
  羽麟言语将出也恍知自己口误之失,忙重整神思,另外言道,“如今召琅之战正是天赐良机,不然若天下无战事,莫家将士便是猛虎渐长,天子无力持将,岂非养虎为患!终有一日要受其反噬之难!”
  玉恒看他良久,终道,“为肃莫军,要引三国混战,至百姓涂炭,何以称良策?”
  羽麟不服,“岂非胜过权臣当道,霸凌朝政,皇权旁落,天家将倾!”
  玉恒蹙眉垂首之下,又是半晌沉默,尔后泼了杯中凉茶,向元鹤问到,“几时了?”
  元鹤一面添炭炉底,一面回到,“将近子时。”
  玉恒凝神望向窗外,幽幽道来,“夜风愈寒,还没有消息?”
  元鹤答言,“萧侍卫跟去了,还不曾回来。”
  羽麟听他二人对话不觉讶疑,“你早知我计?”
  玉恒苦笑摇头,“我宁可不知。”
  “这是何意?”羽麟不服,“只要阿璃肯借兵于南召,一可助战事兴起,二可助镇剿灭莫家,又有何不妥?总之,阿璃若能出兵,此计必成!天下可安。”
  “是吗?”玉恒表示质疑,“我倒以为,璃儿必不会乱我天下。不若作赌如何?”
  羽麟眉头皱的更深,这一夜自己已然是言辞慎之又慎,细之又细,唯恐逾越了界线惹他恼怒,又怕疏漏了战策难尽其意,偏遇面前这人竟是个浅意淡语的,寥寥片言竟无一句事关军策,竟还讲出“作赌”这样的顽话,可是要拿一朝江山作赌!
  “阿恒,若赌输了,不如你入我家,我入你家,如何?”羽麟半是玩笑半是嗔恼。
  玉恒终得莞尔,“如此长夜,惟此一语甚得我意!”
  羽麟也是气结,“你这是不想还朝了!不想再要玉家江山了!可知你若沦为布衣,怕是这澜庭也不会容你!”大吼几声终又颓然,叹息低语,“若是如此,当真是要与我还家了……”
  玉恒知他心忧,自己又何尝不是忧思百结,夜不难寐。只是这大势将倾,天下欲乱,非一时一计,一人一力可挽,万事还当放眼量,从长计。一时重拾案头旧籍,依旧埋首翻阅。
  羽麟见此愈发心急,“若然此计不成,你可有良策?”
  玉恒埋首书间,兀自摇头,“暂无良策。”
  “那你读得可是兵书?亦或国策?”也委实稀奇风雨飘摇大厦欲倾之下他如何还能这般沉稳持重,真真急煞旁人,“素日里尽看这些杂书野籍,学些莫名之法,哪一项又是你皇朝储君该有的修为?”言说之下不觉急怒攻心,索性越礼往他案前翻看那一地古籍旧书,所见却皆是针砭药学之论并民间秘方医典,不由诧异非常。
  玉恒抬头看他,笑意愈见晦涩,“璃儿病了……你偏还要送她往那冷风里吹……”欲语还休,终再撑不住笑,垂首黯然。
  澹台羽麟至此方了悟,半个夜里他的心不在焉,顾左右而胡言,还有挟他往观澜台受饥寒之苦的小惩大诫,原为此桩。心下亦是又惊又痛,焦忧问道,“如何又病了!?前些年你不是说医好了?怎么说病就病?病至几重?可医得好?……”连问数题,均未得应,回头又见铺得满地满架的古籍旧书,渐渐心意灰冷,“何以至此?何以至此……?”他几不敢信,去冬临别她还是卓彩熠熠的人儿,如何今春再逢竟病至畏怕江风?“阿恒,你莫诓我……”
  “我何故咒她!”玉恒终恨声念道,一时又见他眼底泛红,眸色晶莹,也是不忍,“方才不还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如何威风豪气便这样荡尽?”
  羽麟终忍不得挥袖抹泪,连带一旁元鹤也红了眼,忿忿道,“都是那西琅夜玄!粗鄙蛮人!我若是越王,纵然不灭他九族,也要诛他一脉。”
  玉恒面色微凝,沉声道,“万幸——你不是越王。”
  元鹤自知冒失,忙躬身请罪。
  羽麟却追问,“与西琅夜玄有何相关?为夜兰故?”
  “都是些阴错阳差事……”玉恒遂将近来所探知事况三言两语简述给羽麟听了,又道,“若非是我途中遇刺误了相约之期,也不会使她孤身行路,也就不会撞上夜玄这等狂徒,说来到底天意弄人……”莫不是当真要弃我玉族?此意惟有暗自悲叹,未敢言明。
  “与你何干!”羽麟大声吼道,心焦心痛之下已全然顾不得许多,“分明是那夜玄骄横!此人我见则诛之!连带他夜氏一族,绝不轻饶!如此更应使召王发兵,联合东越一并灭了他西琅!世间岂容如此荒蛮粗鄙之族类!”
  羽麟恨得咬牙,可又想纵然灭了西琅杀了夜玄也难医她顽疾,不觉又心念灰灰,忍不得滴下泪来。到底千般谋算又那哪宗,若她有失,这一世岂非又要无趣至极!何苦诸多算计,何苦百般参谋!
  玉恒见他忽就颓然若失,半是怜悯半是讥笑道,“你且先回房歇息罢,养足精神,也好恭候明早她来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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