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江燃听见他小声嘀咕,“好几个月之前那对小情侣就是抓不着了,小年轻还挺浪漫,下雨背着走,跑得跟兔子似的。”
江燃忽然想到自己那双白鞋,在夜雨里竟然一点泥渍都没沾上,那一点点酸涩的堵胀一下子就疏通开了。
昨晚风刮得大,窗子被吹开了,暖气临走就关了,教室里现在冷得像是冰窖。
桌子上地上落着不少雪花冰晶,段星泽一边骂着学校老旧的教学楼,连窗子都破破烂烂的,一边把教室里的暖气打开。
暖意驱散了寒冷,雪花化成水渍,最后蒸发殆尽。
江燃在门口跺了跺脚,将帽子和围巾都解下来,露出一张雪□□致的小脸,鼻尖冻得粉红。
今天早上出成绩,安舒冬也来得早,她就着段星泽的手啃了一口煎饼果子,“加油条了吗?”
段星泽把自己另一只冻得冰凉的手塞进她领子里,“加了,加了两根。”
“那我怎么没啃着?”
“你再往下啃啃。”段星泽觉得她有点儿傻,没再和她多说,拿着煎饼果子的手还是放在她面前,方便她一边啃一边抄作业。
班长没多一会儿把成绩单取回来了。
期末考试是全市联考,所以还会排全市总榜,以往第一都是沈过霸占的,现在名字换成了江燃。
以往沈过在的时候,他和江燃能分别包揽第一和第二,他现在不在,第二变成了六中的,年部老师看着心里有点儿不顺眼,把目光重新放在段星泽身上,觉得他收拾收拾还行,轮番找他谈话,问他语文能不能再努努力。
各科课代表去办公室把寒假作业抱回来,一摞一摞高高地堆在讲台上。
新鲜的纸墨香气充盈着整个班级,寒假的感觉更进一步。
作业不少,还特别的沉,江燃分了两次才全都搬回家。
每次她和沈过一起走,沈过都会默默拎起她的书包,走在她身后。
校门口碰见好久不见的段星游,他一见她 ,就忙得掐灭了烟头,站直了身子,有些无措的看着她,像是个错事情的孩子。
“小同学,下午好。”
“你好啊。”
他只要不闹幺蛾子,江燃还能好好跟他打招呼。
江燃没再理他,天气太冷了,她将双手藏在袖子里,低着头自顾自走在前面。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他这次没再强要帮她拎书包,反倒是乖巧的跟在她后面,双手揣在兜里,过了许久,他才找到一个话题,“沈过怎么不在?”
“他转学了。”江燃淡淡道。
段星游心里一个激灵,有些生气又有些开心,“他为什么转学?他转学了为什么还要撩拨你?”生气沈过撩完就跑,也高兴自己有机会了。
天气太冷了,江燃说话声音也瓮声瓮气的,“你在想什么?为什么生气?我男朋友转学和你又多大关系吗?”
“江燃!”段星游突然拦在她面前,叫了她全名,以往他都是小同学小同学的叫着。
“你让开。”江燃不满意地绕开他。
段星游锲而不舍的又拦住她,目眦欲裂,看起来狰狞极了,“江燃,他是在玩弄你!明知道自己都要转学了还来招惹你,霸占着你,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江燃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着段星游,“就算我被玩弄感情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现在像个贞洁烈妇一样挡在我面前,我还以为你被他怎么着了呢?”
段星游气得浑身发抖,他对面前这个人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撂狠话,重重地道,“回头不要跑来找我哭!”
“才不会哭呢。”江燃铁了心的绕开他,头也不回。
年来得很快,商场里满是采购的人,大街小巷都挂着红灯笼和喜庆的对联,就连街铺放着的音乐都换成了俗气的《新年好》,亘古不变的过年主打曲目,虽然老套,却能调动气氛。
三十早上,江燃换了新衣服,将头发用红色的丝带扎起来,欢欢喜喜的同温女士和江父拜年。
出门遇见了邻居,互相问候祝福,温女士顺便又和胖虎妈妈约了晚上的牌局。
这里没有大年三十不能拜年的传统,所以江燃家一整天下来都有些热闹。
门又被敲响,江燃以为是楼里哪户邻居,江燃小跑着过去开门,高扎的双马尾一跳一跳的,十分可爱活泼。
江燃看清门外站着的人,一下子愣住了。
沈过看起来稳重得像个大人,收敛了全部锋芒,磨平了棱角,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眉眼间深深的倦意和脸上瘦削的凹陷藏不住。
白色高领毛衣,驼色大衣,和他走时候的装扮有些像,手里提着礼品。
“傻丫头,哭什么?”沈过放下东西,贴近了,用指腹给她擦了擦眼泪,语气温柔亲昵,他的动作礼貌克制,眼神却滚烫,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揉进骨血里。
“我才没哭。”江燃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她怎么知道自己就哭了?太没出息了吧!
她转头冲屋子里喊,“爸妈!沈过来了!”
温女士是第一个跑出来的,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哒哒的声音十分欢快。
她惊喜极了,赶紧将人拉进来,嘘寒问暖,“什么时候回来的?吃过饭了没有?你叔叔那边有人陪他过年吗?”
沈过一个一个问题的回复,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意,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江燃觉得他变了,半年前的他,还是只刺猬,碰见谁扎谁,即便面对她的妈妈,也有几分不自然和应付了事,现在刺猬的刺悉数收了回去,她说不出这种变化好还是不好。
江父端着茶水从书房里出来,几个人围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沈过暗暗看了江燃一眼。
江燃读懂了沈过眼底传达的意思,略微一思索,将手里的瓜子放进果篮里,拍拍手,“妈妈,舒冬和段星泽他们今天约了我去广场玩,时间快到了,我现在就去啦!”
“哦哦,去吧,小过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今天三十,外面商场上午还开着门,还挺热闹,一起走走吧。”不待沈过说话,温女士便劝他。
沈过点点头,披上衣服,和两个长辈告辞,“那我和江燃一起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场景像是,过年女婿上门……
第53章
大年三十, 安舒冬窝在家里烤暖气还来不及, 怎么会约江燃出去玩?
江燃很少在父母面前撒谎, 沈过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 还有些发抖,他顺势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暖一些没有?”
江燃红着脸点点头,“你怎么回来了?”
“每天都要和你说一遍的话:我想你了。”
沈过说得一本正经,江燃的脸变得更红,烫的她浑身发热,都不觉得天气寒冷了。
“你能在这里待多久?”江燃问他。
沈过悄无声息的转移了话题,“你想去哪儿坐坐?听说今天市中心广场那边十分热闹, 你要去看看吗?”
他的假期只有一天,所以今晚就要走。
江燃没多想,就这么被他糊弄过去了, “好呀, 妈妈说今天商场搞活动, 江边还有放烟花的。”
每年市政府都会在江边和市中心的广场举办活动, 虽然盛大,但年年都有就不稀奇了,江燃往年也不会去看, 但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那样干枯坐着也觉得很有意思。
两个人牵着手,沈过转过身, 又给她理了理衣服,将她裹得更严实些,天空开始飘落清雪,洋洋洒洒像是细盐。
天气不太冷,车上的司机搓了搓手,笑着和他们两个说了句过年好,单田芳说书声抑扬顿挫,富有老城区的情调。
讲得不知道是哪一出,书中的男主人公救下了一对可怜的母女,女儿要以身相许。
沈过忽然笑了,摇摇她的手,“有些传统美德现在看起来也挺好的。”
“迂腐。”江燃嘴角微微上翘,别过头说了句。
两个一起笑起来。
开车的大叔沉浸在抑扬顿挫的说书声里,不知道两个人笑什么,只讪讪的也跟着裂开嘴角,感叹了句,“还是年轻人好啊!”
今天大年三十,车开近市中心的时候难免拥堵,许久都不见一次动弹,大叔将粗糙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哼起了小曲儿,倒也不着急,转头看向两个人,“到这儿就堵上了,一会儿找个好下车的地方把你们两个放下来,走着也比坐车快咧。”
车里开了暖气,但是长时间不动,江燃的手脚不免僵硬,她搓了搓手说好。
沈过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捂着,性别差异,沈过的体温要明显比江燃高些,江燃舒服地眯起眼睛,朝着他身边靠了靠。
通过后视镜看见这一幕,大叔嘿嘿笑了两声,没多说什么。
两个人在江边的桥上被放下来,司机叔叔好心的少收了他们钱,沈过握着找零的三十块钱,摇了摇,“吃糖吗?去给你买。”
江燃从口袋里翻出一颗糖,剥开透明的包装袋,踮起脚塞进沈过嘴里,“我这里有呀。”
沈过勾起唇角笑了笑,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酸甜的奶糖香弥漫在空气里。
“有什么想要的吗?”沈过摸了摸她扎好的马尾,带着不易察觉的隐忍和克制,想要什么都可以买给你。
江燃没有察觉,倒是笑嘻嘻的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沈过回答的一点儿迟疑都没有。
“那我们去吃饭吧,你早上不是还没有吃饭嘛。”江燃小心摸上他的脸,忽然叹气,“你瘦了好多。”
他本来就瘦瘦高高的,现在好像就剩一把骨头架子,脸上的肉都凹陷下去了,身上一摸也全都是骨头。身后衬着张灯结彩的桥,依旧欢快的行人,在这样欢快的节日氛围之中,有种诡异凄凉之感。
沈过眼尾染上一点动人的胭脂红色,水汽朦胧,他的喉结动了动,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江燃忽然被他抱住,力气大的像是要将她镶嵌到身体里去,她将自己的下巴垫在他肩头,温柔地摩挲了摩挲,拍拍他的后背。
“沈过,你硌着我了。”
江燃喜欢吃辣的,但顾及到沈过的胃不好,两个人去了一家地方特色的私房菜馆。私房菜馆已经传承好几代,在常偃市颇有知名度,甚至外地来的游客都会特意过来打卡。
环境优美,菜品可口,知名度广,当然价格也格外美丽,一碗平凡的鸡蛋羹能卖到五十人民币一碗。
江燃有点儿不确定,“真的要来这里吗?”她平常虽然不缺钱,花钱也不节俭,但和同学吃饭也很少来这种地方。
“你不是说让我吃饭吗?”沈过揉了揉她的头发,扬起下巴,有些桀骜,“燃燃,这好像是我们两个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约会,你不能一点儿表现机会都不给我!”
“那我们一会儿平摊吧。”江燃想了想,这么多钱,沈过一个人掏也太多了。
沈过轻笑出声,小姑娘真是傻得可爱,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我是个男人,怎么能被自己的女人养着?江燃,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什么什么……”江燃捂着额头,脸蛋通红,他说话怎么这么讨厌。
沈过像是没拿钱当钱,一口气指了一排菜单,江燃看着都替他的钱包感到心疼,但是也不好在人前反驳他。
菜量不大,以精致为主 ,沈过饭量还和以前一样大的出奇,倒是没浪费,这让江燃心下稍平。
结账时候的账单被沈过直接放进口袋里,没拿给她看,怕小姑娘又要替他心疼。
两个人手牵手,慢慢散步到广场上,带着大熊头套的人手里握着一堆氢气球,他冲着两个人摇摇手,头套上大熊的表情憨憨的,又亲切,分给了江燃一支浅蓝色的气球。
沈过替她绑在雪白纤细的手腕上,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首饰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