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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驱车下山,路上走得四平八稳,好像新晋教练正在努力散德行以保住独苗学员。
  周未不复那股小宇宙爆燃的冲劲儿,仿佛冒了场烟,能量都烧尽了,这会儿又懒散起来,设了定速巡航,支着手肘单手揉方向盘,让人担心他开着开着会睡着。
  裴钦肯定要生气,从他没有立即打电话过来骂自己这状况来看,气得不轻。
  但他这人除非被自己气死了,否则还是憋不住屁的,最多一小时吧,等他到家了那边也该消气了,大不了就是请顿火锅给他顺毛。
  想到火锅,周未觉出饿了,本来方便面就没挑几口,那也不是正常成年男性能饱肚子的东西,抻个懒腰就消化了。
  “七哥请我吃饭,谢师宴。”
  蒋孝期眼神像看异星生物:“谢师宴,是等你考上一本线该请我的。”
  这算拒绝吗?周未笑嘻嘻把车停到公寓楼下,自己也开门走下来。蒋孝期还穿着亚麻格纹拖鞋,配长裤衬衫好看又好笑,周未岔腿蹲在路边目送他,像只流浪的四脚小动物。
  “有人送,有暖光,小叔好幸福。”周未抬头看顶楼,他们出门的时候忘了关灯,客卧兼书房灯火通明,像家里有人留灯等候似的。
  蒋孝期已经转身上楼,觉得那股暖光就打在脊背上,这是句善意的调侃,让单衣寒夜并不那么冷。
  他顿了下,转头对周未说:“我上去换双鞋。”
  换鞋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像是慢了一步,楼下的人就会冻死饿死或者不耐烦走了。
  蒋孝期再走出单元门,周未连姿势都没变,蹲在那撸那只脏猫,脚边还多了个死鸟。
  周未总算没对鸟尸上手,用鞋尖蹭了下蹬腿闭眼毛绒枯槁的老麻雀,对母猫说:“自己留着吃吧,你这孕妇有点儿厉害啊,带膀儿的都能捕到……适当也注意下,胎教内容不用这么猛……”
  蒋孝期听不下去了,跺亮门前的感应灯走过来,怪不得他家门口也被放过死鸟,这猫成精之后是要变作“花素贞”吧。
  “不用开车,很近。”有了校医院和般工楼那次经历,蒋孝期觉得自己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坚决不肯和这一人一车同框。
  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多了,换成枫丹路或科技园,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就是加班还没结束,要找吃饭的地方并不难。
  但是丹大周边就静谧多了,学校宿舍十一点关门熄灯,就算般工楼通宵自习的也只能从一楼贩售机买桶面和零食果腹,校园周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多是网咖。
  蒋孝期带周未去的铺子就开在家属区底商,门脸十分简洁,一副木刻对联:民以食为天,食以洁为先。上头横批也是店名:洁惠食堂。
  蒋孝期撩起塑料门帘等周未:“二十四小时营业,这里干净也便宜。”
  看出来了,人家就叫洁惠,目标客户群定位精准,注重食品安全又囊中羞涩的大学生,食堂听起来也够亲切。
  现在蒋孝期不羞涩了,依然没抛弃糟糠,不知是没得选择还是旧情难忘。
  走进去,厅堂比想象大些,屋里开了暖气感觉舒适,消毒柜上还有个正在汩汩喷雾的加湿器。
  和街上的冷清相比,这里人气算不错,有三四桌在吃饭,大多是学生,靠墙正中几个人在喝酒,丹啤的空瓶攒了一堆,说话声音挺大。
  蒋孝期大概是看见这桌人,侧头问了周未一句:“吃吗?”
  “吃,饿。”周未捡了个挨窗户的四人桌坐下,扫一眼便看出干净不是吹的,尽管一次性塑料桌布和竹筷都很廉价,但拼布椅垫上没有油渍,不锈钢茶壶锃亮,盘碗内侧不泛黄,连塑封菜单摸起来也是清爽的。
  周未翻着单篇儿的正反面菜单看,居然囊括了南北风味八大菜系的菁华,从冒菜大盘鸡到乱炖糖醋鱼都有,有点儿不知吃什么好。
  隔壁小情侣在互吃麻辣烫和肥牛盖饭,喝酒那桌在撸串,热烘烘的焦香飘过来。
  周未突然很好奇蒋小叔撸串的画风,于是指着背面:“羊肉,十串!”
  “十五,”不行单数不好平均分,“二十!”
  自己跟自己划拳,隔壁食客好奇地看过来,麻辣烫女孩儿盯了他们一会儿,凑头跟男朋友耳语,再看过来时眼神有点儿不对。
  “再来碗疙瘩汤,一屉素蒸饺,就这些。”蒋孝期感觉自己带这个玩意出来,就像怀揣不定时炸'弹,预后非常不妙,想赶紧吃完走人。“太晚了,吃肉不消化。”
  “早也没有肉吃。”
  “……”蒋孝期倒开水烫碗筷,拒绝接茬。
  随后疙瘩汤端上来,周未就不计较有没有肉了,嘘着热气吞了一碗又来盛。
  番茄和茼蒿煮得软烂,蛋花细滑如絮,小疙瘩稀薄却不寡淡,咸鲜适口,一颗颗晶莹q弹,暖暖地喝下去化在胃里,熨帖无比。
  蒋孝期真是一个太难让人看到笑话的小古板,他把钢钎上的肉用筷子拆下来,肥肉挑到旁边,弄成一碟孜然烤肉出来,周未简直无语。
  这餐饭质量不错,要不是靠墙那桌粗口越爆越响,引得所有人侧目。
  “我x你妈的”、“你妈了个x”、“x他血妈”……句句都跟彼此的母亲过不去,听得人耳膜疼。
  隔壁小情侣匆匆扒完盖饭,躲瘟神似的结账走人,吧台旁边一桌男生也频频侧目面露不满。
  老板娘不好说什么,偷偷叹气,那桌再叫酒时推说当天进的丹啤卖完了,还有十五一瓶的金标无醇,其实是怕这伙人搞下去闹仗。
  “他妈什么破x店连酒都不让人喝透的!卖完了你妈x给我出去买去!”黑背心的寸头明显不能接受六块一瓶的丹啤换成三倍身价的金标,估计是请客的,嫌贵面子上又下不来。“老子喝不起是怎么的!狗x的……”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这个点儿我就是想给您买去也得有地儿卖是不是?要不这边给您打点折抹个零儿您看行不行?”
  老板娘陪着笑,求生欲极强地想法子让对方赶紧结账走人,他们开惯了店面的,对酒局后果预感大多很准,搞不好这伙儿就要拆店,大半夜还得叫警察过来,折腾一溜够耽误明天生意不说,赔偿很可能也毛都拿不到。
  “也不是他妈跟你要娘们儿!怎么就买不到!”同桌的酒鬼搓火:“涛子你钱不够哥们儿这儿还有,不然咱换地儿?”
  黑背心儿给实话打脸,满嘴酒气恼羞得很,骂骂咧咧往吧台里挤,看样是要搜过才信酒是不是真没了。
  就他这挥斥方遒的动作,不管搜没搜到,吧台和酒柜都没好。
  靠近吧台那桌男生也不想惹事儿,往另一边儿闪了闪,有人加快吃速想赶紧走人,也有停下筷子看热闹的。
  周未让匪夷所思的脏话灌得反胃,疙瘩汤带来的舒适跟冷茶似的耗光了热气儿,拎着勺子漫无目的在碗里画圈。
  可能外头吵得动静太大,通向后厨的蓝花布帘一掀,走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像是刚给吵醒,用手背揉眼睛。
  乍一看见有五大三粗的醉汉要上前推搡他妈妈,小男孩笃地惊醒,小牛犊儿似的一头撞过来:“别碰我妈妈!走开!我叫警察啦!坏人——”
  黑背心连女人都欺负,自然对小孩儿也没什么羞耻心,扯着膀子一搡,小男孩儿就给推出去磕在刷得发白的地砖上。
  “小航呀——”女人惊叫:“你冲我来!打孩子干什么!余丽呀,余丽报警——”
  店里彻底乱了,酒鬼们呜嗷起哄,黑背心下不来台要拿孤儿寡母撒气,孩子哭女人叫……
  旁边那桌男生有人手快,将小男孩儿从桌子底下拽过来护在后面,也有看不过的上去挡住老板娘要劝架。
  都是阳刚年纪,谁还没有个暴脾气,可对方是醉鬼人渣,打输打赢没有现实意义,搞不好还要挂彩挨处分,没到万不得已不值当动手。
  蒋孝期背对着吧台,脊背绷紧,脸色很不好看。
  就在局面并未彻底滑脱的档口,周未一推椅子站起来,抄着厚实的瓷碗准头十足地往靠墙那桌砸过去。
  哐当!桌上一堆酒瓶保龄球似的崩裂开来,残酒剩汤碎玻璃泼了另外几个架秧子起哄的酒蒙子一身。
  摔碗为号,有人先动手了,战斗立马升级!
  周未在那帮人被乙醇蒸发的脑浆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随手抄起旁边一只折叠凳,抬脚往木椅上借个力,紧跟着跨到中间的空桌上,居高临下照着黑背心后背就是一记本垒打。
  黑背心没防备,整个人被扇得向前一趔趄,撞在实木吧台上,扑腾着胳膊将座机绿植记账本扫了一地,稀里哗啦像砸场子。
  “我x你妈个婊'子养的!”
  那混蛋到底结实,要不是马尿灌多了挨这一下可能不算事儿,反应过来立刻转身奔着周未扑过去。
  蒋孝期本也没打算作壁上观,他压着火想帮老板娘和平解围,正琢磨怎么开口,周未先动手了。
  他还等什么,转身过去拉架,一把钳住黑背心大臂向后推,被殃及池鱼那桌大学生也都站起来,上来两个帮着往后拉人。
  这么明显的拉偏架,周未怎么可能错过时机,仗着自己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抬脚照着黑背心的肩窝直踹下去,踹的时候有点后悔没穿马靴戴马刺。
  他暴躁归暴躁,但打法不是玩命那种,否则刚刚折叠凳用砍不是用拍,或者这一脚踹的是鼻梁面门,黑背心大概已经歇菜了。
  然鹅,周未这个重量级,不下死手不放阴招,仅靠先下手是强不到哪儿去的,黑背心又是一趔趄,挥胳膊再上。
  蒋孝期和几个大学男生都相当无语,这花拳绣腿也是没谁了,白瞎那唬人的架势,浪费他们一颗跑偏的心。
  桌上几个被瓷碗炸蒙的也反应过来,血液中本就酒精浓度超标,点火就着,抄起酒瓶钢钎子呼号往前上,哐当先掀翻了周未站的那张桌子。
  周未脚下一空,反应极快地想跳开,但已经少了借力,整个人斜斜栽下来,糊到地上必然有失体面。
  他豁出去了,往黑背心那边扑,大不了砸翻对方当个垫背的,虽然非常不情愿跟这号人肢体接触,最好怎么能再给他一下让他滚。
  蒋孝期没想到这么软的一个人还能钢成那样,人是他带出来的,身娇肉贵,对方带他玩野局撞死了问题不大,他要是带对方吃饭少了根头发恐怕很麻烦,毕竟他还要脸。
  关键是这人就没有个客观的自我认知,废成这样还敢先动手,恐怕对方站那儿让他打,人没打死他能先把自己累死。
  蒋孝期没多想,长臂一捞,稳稳将惹事儿精抱在怀里,那具猫似的身体仍在小豹子一般挣扎,奶凶奶凶地叫嚣:“我去你大爷的!你爸知道你天天这么问候你妈,当初就应该一枪把你糊到墙上风干——”
  拉偏架的大男生中不知是谁,没忍住噗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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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愉快!鹅,我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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