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如此卑微不自知

  不知从何时起,仁慈不再那么主动地联系刘宇,她害怕听到,不愿看到,无法承担,只此一人。周而复始的练习,上班,考证,充实自己,那么优秀,想着到时要在他面前狠狠扬眉吐气。而随之的偶遇竟也不知所措,纵然在工作中已经得到提升,见到了他,也不愿一提——如果可以,暗自祈祷:我愿我的前程似锦换你之于我的回眸一笑。
  工作调动,仁慈离开了那个令她终生难忘的地方,和青青联系依旧频繁,时不时地出来逛逛街,喝喝茶,所聊之处,莫非工作,当然也有对象。“我和他和好了。”“哪个他?”“还有谁啊!”“哦,他想结婚,妥协了?”“没有,我们还是念着对方,前天他打电话,不过寒暄几句,他问我怎么还有心情相亲去的。我哭了,他沉默了。”“哦!”“下个星期天有没有时间聚聚?”“应该有的。”“吃个饭!”“好,我有来电,到时候联系!”
  仁慈看是阿姨的来电,瞬间失去任何动力,没有任何幻想,相亲结婚被反复说道,被撂下儿狠话,从毕业至今,岁月不等人,可是:刘宇还没有结婚,我怎么能嫁人呢?
  “怎么他来了?”“忘记和你说,这次是我们四个人的饭局。”王子然仿佛早已洞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搅动着汽水,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李仁慈最讨厌,想着:为什么不能正常点,像个小痞子。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间,时间过得飞快。“我妈在市区刚买了套房子,说是做投资用,你们觉得呢?”青青男友,吴南,富二代模样,举手投足间,汽车房子不在话下的样子,仁慈原本就不喜这个人,相处后更无好感。“我觉得现在还是不要投资房地产领域,比如~~”
  没等仁慈说完,一声不吭的子然倏地侧过身,发问“李小姐,最近感情生活怎么样啊?”“美滋滋。”“相亲了?”“关你啥事。”“不要这么暴躁嘛,同是天涯沦落人。干杯!”“谁和你沦落了,哼!”眼见对方拿着杯子向自己靠近,仁慈立即将手中的饮料装入胃中,结果王子然为了平衡,避免水杯洒落,竟趴在了她身上。这种感觉,就算回到家中,她也觉得忍无可忍。
  为了能更好地认识刘宇,仁慈开通了微博,这个以前她碰都不会碰的东西,曾经只喜欢纸质的书籍,爱好用笔记录的人,不惜花很多时间浏览各类网站,从人人网、qq、微信到微博,从同学变成铁粉,甚至害怕被拆穿,谨慎地咨询同事:微博会不会像校内网一样有访问记录,在得知确定答案后,恨不得像吃饭样,每天三次。
  “刘同学,后来买房了吗?”看着对方久久不联系自己,仁慈按捺不住,可是这样的链接又指望得到什么,在相继拿到职称、证书后,为了更好地提高自己,她不断练习技能,以期能够参加单位技能队伍,同事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要去较远的县城市中心培训,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离他更近了。寒冬腊月,坐在客厅,桌子上摆放着钞券,地上的废弃的纸条已有桌面高,十分钟一轮,数不尽的轮回,忘记了很多事,手指抽筋,腿脚发麻,但她不会忘记的是:回复了吗?
  “买了。”看着空落落的客厅,时钟指在11点方向,这么晚了,他还没有睡,在干嘛呢?“哦,贵吗?”“找了朋友,认识的人,还可以,不说了,晚安!”“好的,早点休息。”此时外面,电闪雷鸣,雨点拍打地面的声音,这样响亮。躺在床上,仁慈思来想去,睡不着,起身站在窗前,心情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来:长恨房子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拿起手机翻翻过往的聊天记录,她觉得好笑,是不是从开始我主动就错了?看到这样的答复,就算明日去县城中心,也无济于事。
  单位组织了个八人的集训小队,意图明显,真正参与的只需要三人,其中还有两个是去年参加过的,剩下的六个人去竞争一个名额,开始就知道,这是场硬仗,李仁慈没有丝毫犹豫,以第七名的成绩入围,没有多少把握,她也要去试,欣慰的是青青也在。两周的封闭式集训,大家索性有说有笑,脱离柜面,全身心地投入点钞也未尝不算种放松,但时间走得太快,都还没有机会举杯共饮,便有人相继离开。
  “你们觉得现在的股市还能投资吗?”“都跌成这样了,还投资个啥。”“房地产呢?”“我爸说了,房产投资,稳赚不赔。”“但是房产像个无底洞,举全家之力,得到了什么?”“拥有房子啊,这么明显,股票我是一辈子都不会碰了。”休息片刻,作为从事金融行业的人儿,大家乐此不疲地讨论着当下最火热的话题。
  仁慈抽空看着些资讯,离政府施行限购限贷政策已有相当长的时间,房价似乎稳了,以后会怎么走呢?没有人能够猜到,市场也不希望你料到,每天如此多的信息,似真非真,捉摸不定,因为背后无关看得见的手,而是千千万万的人心。
  每天减少一人,领导下达的指令,没有人敢违抗,大家都表现得小心翼翼,但都心知肚明。“我看看你是怎么练的?”隔桌的同事凑过来,仁慈和青青停下手上的动作,“你指法比我们看上去轻快,速度应该没有问题,但需要准确。”“对,可是我的错误率比较高,你是用什么计数,是1、2、3、~9,还是?”“我用的是01、02、03~10,青青和你用的是一种,计数应该不是主要问题,你看能不能先把频率调慢些,把准确率提上去,稳固后再来提速。”“唉,算了吧,下个就是我了,哈哈。”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想不通刘宇为何就选择呆在这里了,虽说五脏俱全,但麻雀很小,他那么优秀,怎么能安然呆在这里,不是应该去市中心吗?“没想过去市里发展吗?”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触碰着周围的一草一物,没来得及仔细回味,仁慈那么自然地发过去,完完全全地主观能动性。
  原本欢声笑语的练习室,就只剩下四个人,大家隔着钞券,纷纷停下来,“是不是下一个就是我了?”去年参加过的同事小慧戏谑道,八目相视,沉默许久,主管突然降临,宣布了即将代表单位参加比赛的人选,如大家所料,“小慧,你也和她们一块儿去,去年你也参加过,有经验,再观摩下,为明年作准备!”“不了,我家里有事,哈哈,她们已经够优秀了,我去再把我那超级紧张的情绪传染给她们了。”“唉,你就是太容易紧张,发挥得时好时坏,自己要学会克服。对了,小李,进步神速,真没有想到,怎么练的?”“在家天天练的,哈哈!”仁慈不想知道别人是怎么对待此次比赛,也不想过多的阐述自己的做法,因为害怕被言语后会动摇,她知道自己已经够努力,但仍觉得应该再努力一点。
  眼看着集训结束,但上一条信息刘宇仍未有回复,仁慈管不了那么多,匆匆传讯:“今天晚上有空吗?正好在县中心培训。”焦虑地等待,但是时间没有给出答案,同事们早已下班,不会儿了无踪影,而她坐在快餐店,眼巴巴地看着过往人群,紧握手机,从四点等到六点,不算漫长,也如空空。
  手机响起,仁慈没有丝毫准备,不小心滑落桌面,满怀期待,结果是青青来电“还没有回去吗?”“嗯,约了个人。”“那你过会儿怎么回去?公交不是到七点就停运。”“我打的,放心,不说了,这边还有些事。”害怕同事会一直问下去,而她亦不敢直面到底,随意吃了些东西,匆匆赶往站台,不想错过了人再错过车,一路奔跑,任凭刺骨的寒风,眼看公交车起动,她全力以赴,使劲地敲打车门,气喘吁吁地上了车。
  “到家了吗?”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信息,是这样的应景,要是刘宇该有多好,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耳边响起的歌声将她带入那样的情景,他对她微微一笑,牵着手,互相倚靠,坐在沙滩,云卷云舒,潮起潮落,不自觉地浅浅睡去。想来这几天,也许是真的累了,从身体到精神,盼望着,破灭着,反反复复,有些东西,她可以克服,可以拼命争取,可以达到,但还有些努力也许是徒劳的,甚至付出还会被扣分。
  看着坐在沙发上等她的父母,不免有所愧疚,难以开口,急匆匆地冲进房间,拿起睡衣便洗澡去。除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热水澡,她那疲惫不堪的身体也不求其它
  “女儿,我们睡觉了,下次晚回来和我们说下哈。”“哦!”眉开眼笑的父母,怪怪的,哪里不对呢?“刚刚王子然打你电话,我帮你接了。”“啊?他说了什么?”“问你有没有到家。”“什么?”“对,我们替你回答了,好让人家放心嘛。”来不及回味,也没有多余的解释,他不过是她众多相亲者的一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竞赛的日期越来越近,依旧每晚练习到深夜,父母看着心疼,劝着早点休息,她坚定不移,内心的初衷原本是:既然选择了自己,为了这个团体,都应该更努力。此时此刻,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内心分明的知道自身不是点钞的好手,除了加大练习的力度,她不知道靠什么能让自己心安。
  比赛当天,她们再所难免的紧张,从笔试到实际操作,高手如云,看着不算那么好的排名,内心怅然。青青似乎表现得更焦虑,当天发挥也不理想,看着同事一脸难过,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我们去撸个串吧,附近有个很有名的店!”仁慈拉着耷拉着脸的同事,大步往前,健步如飞。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点什么了,脑子里空白,从未有过,越点越心虚,越来越害怕,真的是,小李,你懂吗?太不堪回首了。”青青涨红了脸,看着泪珠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转,谁见犹怜的眼神,“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重要的是我们参加过,经历过,其他不重要,也许这只是起点,你会更棒,也许你都不会再参加,总之它无可替代,吃吧!”俩人嚼着可口的食物,仍久久不能从刚刚的赛场中抽身而出,这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看似云淡风轻,却也彷徨不可言。
  “最近房子好像在降价。”“哪里的?”仁慈关切地问道,“很多地方。总归之前涨得多了,今年以来就没涨过,不过开发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么不降,要么大家你方唱罢我登场般。这几天看着对面楼盘拉着横幅,真是够了。”“青青,你说到底是房贵伤民还是房贱呢?”
  盯着一本正经感慨的同事,连连摆手,“停,李仁慈你不要继续了,这表情,我也是服气,还忧国忧民起来,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了。你想买属于自己的房子吗?”“当然,只是我还没有这个实力。”拿起汽水一饮而尽,胃里翻滚起来,随之而来的打嗝,俩人听着咯咯地大笑起来,举杯畅谈,开怀大笑,温暖了时光,惊艳了岁月,你我静好,只等良人。
  晚上回家,看到灯光昏暗之下正襟危坐的刘丽,吓了仁慈一跳“妈,这么晚还不睡?”“来,这边坐,和你说件事就睡,我要去外地出差几个月,有一点要记着,姨如安排相亲,不许再推脱了。”“这么久?中间会回来吗?”“可以回来一次,其它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除了你。”“妈,我知道了,放心!”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那个叫王子然,我看出来了,人家好像对你印象还不错,为什么不进一步处处呢?”“哪有,我不是人家的菜,我会努力,争取两年这内结婚,对了,你把我的投资怎么了?”“什么?你说的是股票吧,还是原来的模样,我一个都没有动,今天已经和你爸做了交接,有什么以后直接问他。”
  一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交予了一窍不通的老爸手里,李仁慈脱口而出道:“怎么交给他了,他啥也不懂呢,这可是我花了很多精力挑选的标的,现在行情虽然不好,但也不可能再差了。”“女儿,你确定?’”“额,不确定吧。”“投资的事,不要再痴迷,你说了不算,但婚姻大事,赶紧定下来,宝贝儿。”
  午夜时分,圆月当空,繁星点点,良辰美景,便纵有万种风情与何人说?他在干嘛?他在想什么?会不会有一点点想到同城之下的自己?李仁慈刚毅的外型下藏着颗敏感躁动的心,情不自禁时会拿起唐诗宋词,读读写写,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心里好过些。
  新入手的杂志安静地躺在手边,诺大标题“高速增长的房价将不再?”是这么惹人注目,房子说降就降,幅度之大,诧异众人,有可能想到的原因会是哪些呢?开发商回笼资金的需求还是老百姓逐渐衰退的购房热情?股市呢?这几年,如绵绵细雨,起起伏伏,没有波澜却也让人欲罢不能。
  类似的思考,在一个二十几岁女孩头脑里,挥之不去。惹得长姐每每到访,不免感慨:你 不是手握书就是在练技能,这么拼作何?李品德,仁慈堂姐,作为家族中后辈第一人,长辈们将传承的期许首先落在了她身上,在经历了番痛彻心扉的挣扎后,随之而来的结婚怀孕,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却也羡煞旁人。相比堂姐,仁慈的境遇好太多,工作稳定,年纪也尚还轻,所以那时光阴之于她温柔了许多。
  “李仁慈,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哪!”“这不开了嘛。”眼前神采飞扬的老姐,挺着孕肚,大步流星地冲进卫生间,“别告诉我,你专门上来是为小解?”“当然不可能,收拾下自个,我给你介绍了男同志,抓紧时间。”
  仁慈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来势汹汹的品德,就差为她穿衣服了,“怎么又是这件,年纪轻轻,穿点亮色,黄色的裙子挺好,换上!”“我穿不好看。”“什么眼光啊?难怪嫁不出去,听我的,就怕你临时有事儿呢,选在周末,还是个双日,是不是预示着你能马到成功了呢?”仔细打量着品德,仁慈哈哈大笑,好隆重的穿着,撇开肚子,她真是够拼。
  走入火爆商场,各人脸上各色妆,相亲小分队坐在餐厅一隅,为了打破面面相觑的尴尬,品德独自承包了很多笑点,对方看上去也不积极,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餐具,仁慈倒觉得很安心,也随意自然,时不时地看看窗外,纵然开业时期,除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别无其他。莫名间,她像被什么东西征住,熟悉的侧脸,好久不见,日思夜想的人,是他——刘宇,可和他依偎在一起的那个人,同样那么刺眼,有说有笑,就停在了仁慈的窗外,手牵着手,耳语着,仿佛感觉到对方即将回头,她慌张手托腮帮,低下了头。
  “你们接着聊,我俩先走了。”品德和中间人说好了般,同时站起,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对面相亲对象,蠢蠢欲动样,眼神总不安分地四处望,果真过不许久,他便开始整理整理东西,手不自觉地挥起,“我有事,先走了。”“就不能再坐几分钟吗?”“啊?什么?哈哈哈,既然你恳求,那就再给你点时间,请开始自我介绍吧!”仁慈一听,火冒三丈,将咖啡一饮而尽,“你是男生,买单去吧,再见!”
  饱含着泪,奔向停车场,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拼搏,不是也为他吗?知道不招他待见,但追随之心不死,仁慈依然深信可以通过努力奋斗,和他在一起,现在想来,多么好笑!跌跌撞撞,差点被来往车辆碰到,鸣笛声,叫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她管不了这么多,钻进车里,不再克制,放声大哭起来。细数这段情,也有七八年,人生芳华,不过如此。
  咚咚咚,有人敲打车窗,还没擦干泪痕,发现车外站着一人。“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好久不见!”“刚来?”“嗯,你要走?”“再坐会儿,我没事,停车场空气不好,所以眼睛也受不了,你走吧。”王子然关切地看着车里的人,转身又回头“来早了,我和你坐会儿。”如若以前,按李小姐性格,想都别想的事,但好像此刻她什么都不需要,但愿有人陪,有人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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