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那瓶子里倒出来的药水看着像水,却有香味。
  那药水顺着方潮舟的小腿往下流,薛丹融的手也覆了上去,手指贴着小腿的肌肤,把腿上的污血一点点擦掉,擦到金铃铛处的时候,他的手顿了顿,随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帮方潮舟处理伤口。
  不过处理到后面,他取了一块手帕,擦掉腿上的液体不说,还把金铃铛也擦了一遍。金铃铛被碰,就迫不及待发出叮叮当的声响。
  那声音,让方潮舟更为尴尬,忍不住想把腿缩回去。薛丹融并没有拦住他,净了口唇和手,又拿出一瓶丹药,递给了方潮舟。
  “师兄,把这个吃了。”
  方潮舟看了眼药,一边接过来,一边问:“解毒的?”
  薛丹融嗯了一声,方潮舟便不疑其他,倒出一颗丹药,直接吃了。他吃完药,往后坐了坐,因为小腿上的布料没了,他不好意思当着薛丹融的面换衣服,只能先拿宽大的衣袖遮一遮。
  因为薛丹融不说话了,方潮舟觉得气氛实在尴尬,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找点话题来说,然后再把对方请出去,说他要换衣服。
  “小师弟,你怎么会跟那只鸡碰上?”
  “鸡?”薛丹融明显顿了一下,“师兄以为那是一只鸡?”
  方潮舟听到这话,有些诧异,“那不是鸡吗?它自己都说自己是鸡。”
  薛丹融摇了摇头,“非也,那是一种名为褐马鸡的鸟,不过师兄认错它的品种也情有可原,这种鸟不善飞行,更喜欢像鸡一样在地上跑。”
  方潮舟回想起那只鸡,啊,不,那只鸟叼着自己在地上拖着跑的样子,不由一哽,过了一会,才道:“原来是这样,那师弟怎么会遇上那只……那只褐马鸡?”
  “恰巧碰上了。”薛丹融淡淡地说。
  方潮舟闻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低声说:“劳烦师弟出去下,我想换身衣服。”
  话落,薛丹融就起身出去了,他出去时,方潮舟听到外面的那只褐马鸡在说话,好像是在问他的情况。他想了想,还是先设一道结界,才开始换衣。
  换好衣服,他把结界解开,“我换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他让褐马鸡也进来,可进来的只有薛丹融。方潮舟不由看了看薛丹融的后面,“它呢?”
  “它说有点口渴,去喝水了,待会再回来。”薛丹融走近了方潮舟,他在旁边坐下了。方潮舟见他坐下,往旁边挪了挪,把中间的空隙空得更大,“那我们等它回来吧,也不知道那条双头蛇会不会追过来。”
  他与薛丹融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过都是他说的多,薛丹融只偶尔说几个字,或者点头摇头,安静得厉害。
  方潮舟见状,闭上了嘴,可他闭上嘴,薛丹融却又主动开了口。
  “师兄腿上的画是谁画的?”
  方潮舟把唇瓣抿了又抿,才说出宋涟衣的名字。
  “风月庵的宋涟衣?”薛丹融视线看了过来,“他为何要在师兄腿上作画?”
  “他……他……”方潮舟说了第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他说不出口,只能不断重复第一个字,直到他感到那幅画被碰了。
  是薛丹融的手,挑开障碍,直接落在了画上。他这一动作,让方潮舟当即想把腿缩回去,可对方扣住了他的脚踝。
  同时,因为他们的动作,方潮舟脚踝上的铃铛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缩不回腿,方潮舟非常难堪,尤其他察觉到画上的手在往上。
  “小师弟。”他喊对方。
  可薛丹融并没有松手,只是把手移到了脚踝处,他挑开方潮舟的裤腿,用手指拨动着脚链上的铃铛,叮当叮当的。腿上的秋海棠开了许多朵,其中有些花瓣蔓延到脚踝处。丹砂红的花再配上赤金色的铃铛,由雪白的皮囊作为底色。
  薛丹融玩弄着铃铛,语气算得上平静,“师兄不想答的问题,不答便是,碰到愿意答的问题,再答也行。”他顿了一下,“这铃铛也是宋涟衣给师兄戴的?”
  方潮舟咬了咬牙,“是,可我是被迫的,我没用,洗不掉这画,也取不下这铃铛。”
  说到这里,他主动把裤腿卷了起来,用力地搓着上面的画,但怎么搓,没能把画上的颜色给搓掉,反而把自己皮肤弄红了一大片。
  薛丹融抓住方潮舟的手,“师兄。”
  方潮舟被捉住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就去扯铃铛,铃铛自然也是扯不下来的,反而因为他的行为,两只手都被抓住了。
  他挣了半天,没把手抽出来,气急败坏之下,踢了薛丹融一脚。
  他踢得很重,使了全力。
  这一脚踢出去后,他先愣住了,看着薛丹融衣服上的脚印,不挣扎了,由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
  “你……你为何不躲?”方潮舟迟疑地问。
  以薛丹融的修为,不可能躲不开这一脚。
  “我知道师兄心里有气,气总要发出来,心里才畅快。若师兄不解气,还可以多踹几脚。”薛丹融淡淡地说。
  这段话让方潮舟彻底安静了,他慢慢把头垂了下去,不动了。
  薛丹融松开了方潮舟的手,把视线落在了对方的腿上。方潮舟方才扯铃铛的时候太用力了,才扯了一下,就把自己的脚踝弄出一条血痕。
  薛丹融先用丝帕把渗出来的血珠擦了,又取了舒缓的药膏涂上去,全程的动作都是轻柔得不能再轻柔。
  刚涂完药,他听到旁边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一看,竟然是方潮舟主动挪了过来。
  方潮舟盯着薛丹融的脸看了许久,才吭声道:“小师弟,我现在算是明白你的难处了。”
  薛丹融没说话,而冷不丁的,他的脸上多了一只手。
  方潮舟一边摸薛丹融的脸,一边神情委屈地说:“我当初看文的时候不应该觉得刺激,崽啊,你就应该好好修仙,那些狗男人应该离你越远越好。答应爸爸,一心修心,千万别动心好吗?那些人就是馋你的身子,都很过分!”
  薛丹融眼神慢慢变了,他没扯下方潮舟的手,只是说:“师兄,你说的话,我为何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但你要记住我接下来的话。黎珠,就是那个黯魂门的小魔头,他天天都在看你的同人话本,还喜欢咬人,不是咬耳朵,就是咬手,是个混蛋。黎一烨,黯魂门那个大魔头,也是个混蛋,朝三暮四,儿子还那么大了,最主要的是他那儿太大了,会死人的。还有,宋涟衣,那就是个变态,他不仅是个阳痿男,还是个恋足癖,对着人脚都能身寸。”
  方潮舟丝毫没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变,继续道。
  “钟离越水他虽然长得好看,修为也高,可他……他太凶了,而且喜欢打人,打手、打腿都算了,他还喜欢打人屁股。还好你天分高,又喜欢修炼,要不然他可能会逼你洗髓。你若是实在想结道侣,我觉得杜云息就不错,体贴,善良,但他可能护不住你,毕竟馋你身子的男人那么多。”
  第七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中间删了一点,加一点结尾。
  方潮舟长叹一口气, 随后他伸出手想把旁边的少年搂进怀里——
  但没搂动,他顿了顿,加大了些力气, 又搂了搂, 还是没搂动。
  于是, 方潮舟只能退而求其次,山不就我, 我来就山, 他主动往前凑了凑, 硬是伸出一只手去拍对方的背。
  “崽啊, 你怎么那么惨啊!吸引到的男人基本都有奇怪癖好, 但是长得漂亮又不是你的错,爸爸相信你, 只要你认真挑, 一定会挑到真心待人的如意郎君。”
  薛丹融侧过脸, 看着拍他背尝试安抚他的方潮舟,在方潮舟拍完想收回手时, 他先伸出手。只轻轻一拢, 他就把青年拢进了自己的怀里,“师兄的话,我实在有些听不明白, 师兄可否一一解释给我听?”
  因为这个拥抱,冷香落了方潮舟一身。
  不知不觉之间,少年身形比之前高挑许多, 准确来说,此时的薛丹融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眉宇间的那份稚气还未完全消散,五官已比之前更为端丽。
  方潮舟却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此时跟薛丹融挨得过分近了,远超过正常师兄弟该有的距离。他听到对方的话,就点了头,“你问。”
  “崽?指的是我吗?”薛丹融问。
  方潮舟闻言,点了下头。他没说错,薛丹融作为他追的小说里的原著主角,他是可以喊对方一声崽崽的,毕竟当初也是订阅了,留评论了,连营养液也灌溉得满满的。
  “那爸爸一词是何意思?”薛丹融又问。
  方潮舟对这个问题答得很快,“爸爸就是爹的意思。”
  薛丹融听了这话,垂着眼,一时没说话。方潮舟这时总算注意到自己被搂住了,开始挣扎起来,一边挣扎还一边说:“崽崽,不许这样抱着你爸,显得我一点都不威武!”
  威武的方潮舟并没有挣扎几下,因为薛丹融开始问下一个问题了。
  “师兄,师祖打你臀部了?”
  方潮舟几乎是立刻点了头,还给薛丹融比划当初打他的戒尺有多长,“这么长的戒尺,直接打下来,头一回只打了腿,后面就打了手和屁股。钟离越水打人还不留一点痕迹,就算你去告状,都没地方告。虽然他会亲自帮你上药,可还是痛。”
  薛丹融眼神变得晦暗,“师祖还会帮师兄上药?连……臀部也上了药?”
  “嗯。”
  方潮舟的话刚落音,手腕就被扣住了,他不明所以地看了下被抓住的手,抬起头想问问对方为何要抓着自己的手,可一抬头,近在咫尺的少年的容色就撞入他的眼帘。
  少年眉心的那颗朱砂痣如火焰,燃烧着,乌眉下那双凤眸,宛如工笔一笔一划细腻画出,琼鼻朱唇,面容雪白。
  “师兄怎么知道宋涟衣是……”
  像是难以启齿,少年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而方潮舟倒是不假思索,“他跟我坦白的,我也亲眼看到了。”他说完又盯着薛丹融瞧,“崽崽长得真好看,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
  他说着,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薛丹融听到这句话,左眉微微上挑了一下,那双素来清冷的眼眸此时看上去竟然有几分邪气。
  “师兄觉得我好看?”
  “好看!”方潮舟斩钉截铁地说,“宝贝你天下第一美!”
  方潮舟的话让薛丹融顿了一下,随后薛丹融更是微微转开了脸,唇角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等笑意消了,他才转回头。
  “那师兄觉得我哪里最好看?”
  这个问题把方潮舟问倒了。
  他伸出爪子捧住面前的大美人,左看看,右摸摸,把人的耳朵都仔仔细细扒拉摸了几遍,才一脸纠结地摇了摇头,“太难了,我选不出来,都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嘴巴也好看?”薛丹融轻扯了一下唇角,随后说出口的话低沉暧昧,像是诱惑,“那师兄想不想亲一亲?”
  的确是诱惑,在这不大的山洞里,薛丹融仿佛一瞬间变成山灵精怪,还是修成人形许多年的那种,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惑人的,完全没了之前清冷少年修士的样子。
  被他诱惑的青年明显怔住了,只愣愣瞧着,待薛丹融越靠越近,他才像是突然惊醒,猛地扭过头,“不……我不能……亲你。”
  薛丹融的视线落在方潮舟的侧脸上,乌发下的耳垂若隐若现,泛着红,如涂了一层脂粉,“为何?是师兄心中早有其他人?还是师兄表面夸我,实际是嫌我灰容土貌?”
  “你怎么可能丑呢?你要是丑,这世上就没有好看的人了,是……是……哎,因为我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亲爸爸,我不能亲你的。”方潮舟立刻解释道,只是他后半句在少年的眼神下,声音越来越低,“不能亲的。”
  薛丹融眉头暗暗一皱,不过很快,他舒展了眉头,把方潮舟又低下去的头抬了起来,“师兄,我有些事情一直想不通,希望师兄能为我解惑。”
  “你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方潮舟见对方不提亲的事情,明显开心了一些。
  薛丹融长睫微垂,眼有深意,“师兄是不是在知春洲住过?”
  方潮舟闻言,面上闪过犹豫,而就在这时,薛丹融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准确地进了他的耳朵,于是,他面上的犹豫之色消失了。
  “嗯。”
  这个答案让薛丹融沉默了一会,方潮舟见对方不说话,主动出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快问,快问。”
  他反而催促起薛丹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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