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他下意识碰了碰还没拆掉石膏的手指,躬身坐在床尾的长沙发上,侧头看着白之。
看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而如今的荣潜是自身难保的一个状态,所以能帮白之的,只有自己。
如果能因为帮助白之,而给荣潜留下好的印象,班准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理由拒绝白之的请求。
白之见班准的态度和颜悦色,不禁稍稍放下了心。
准哥,我
他看上去有点难以启齿,不过又十分想将心中的困苦尽数对班准吐露出来。
算了,你先组织一下语言,我去给你倒点水。
班准发现白之黑白分明的瞳仁已经泛起了血丝,心里也明白了他的纠结,便主动起身先行离开房间。
荣潜早上起得很早,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睡,从班准的房间离开后,他回到卧室躺了一会儿,本想着班准已经回到了床上,他就可以安心地睡上一会儿,结果却越来越难眠。
只要一闭眼睛,就能想起青年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仰头局促紧张地看着他的漂亮眼眸。
那是荣潜第一次有了不敢直视的人。
心中烦乱之余,荣潜只能去书房学习,以此来冷静自己复杂的心情。
然而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直接和关门的班准来了个对视。
就这么按捺不住?大早上的就就这么胡闹?
无耻。
班准知道自己受伤的这段时间耽误了公司很多事情,所以无论是昨晚刚退烧,还是现在出来给白之倒水,他都是满脑子的数据报表,丝毫没有注意到视线落在他身上的荣潜。
而鉴于两人之前并不算缓和的关系,班准也不觉得自己主动跟荣潜打招呼的行为,会让对方感到开心,于是便没有跟荣潜产生交流。
他醒了?
荣潜盯了一会儿,发现班准有点心不在焉,鼻尖和脸颊也有点泛红,便下意识想要到近处去看看他的状态。
班准似乎吓了一跳,听见荣潜的声音后脚步一顿,随即礼貌地笑笑:是,刚醒,我给他倒点水。
伺候得怪精细的。
荣潜也不再自讨没趣,端着自己的水杯先行到料理台前倒了杯水,转身就要回到书房继续学习。
哎,你那水是凉的,班准抓住荣潜的胳膊,伸手就去拿他手中的杯子,喝冷水会胃疼。
昨晚他就因为偷懒而不管不顾地喝了半杯冷水,直到今天早上,身体里那个破口袋都在隐隐作痛。
荣潜被班准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愣,下意识就要把自己的杯子拿回来:不用。
嘶,什么不用,等到胃疼就有你好受的了。
自己遭了罪之后,班准就不想让别人也重蹈他的覆辙,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在跟谁说话,全然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荣潜谆谆教导了起来。
荣潜就那么任班准拿走了自己的杯子,看他站在料理台前睡眼惺忪地低头烧开水。
突然开口问道:
烧退了吗。
班准心里琢磨着公司和白之的事,一时间便没有听清楚荣潜由于心情纠结扭捏而问得有些小声的话,迷茫地回头看他:
啊?
荣潜直接抬起手去摸班准的额头,想要得到自己想确认的答案。
但班准自然不会理解他的心情,以为荣潜是来打他的,直接就往旁边一躲
砰地一声,班准的后脑勺撞在了身后的柜子上,磕得他微一皱眉,抬手捂住微微发麻的脑袋,口中却没吭声。
只抿着嘴唇错愕地看着荣潜。
他的眼睛像是浸了水,估计是由于疼痛的缘故,正泛着潋滟的迷蒙水雾,轻眨一下,就犹如星光熠熠坠落。
荣潜对班准的这个行为感到很不理解,他宁可把脑袋磕在柜子上,也不让自己触碰到额头。
看上去竟像是有些害怕?
班准抬手挠了挠眉尾,不打算跟荣潜正面硬刚。
而且刚刚看这臭小子眼中的流露出来的愣怔,想来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堂堂一个年长了荣潜五六岁的大老爷们,还不至于跟不小心犯了错的孩子计较。
想到这里,班准无所谓地耙了把头发,转过身接着倒水。
他的头发太过柔软,身上又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因为幅度颇大的动作而带起了静电,除去颈后的碎发之外,发顶也竖起了几根纤细的软毛。
透过熹微的晨光,平日里乌黑的头发折出了几分温暖恬静的浅栗色。
鬼使神差地,荣潜将手抬了起来,想要替青年抚平静电带起的细软发丝,却在伸手的前一刻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收回手,像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一样,将手臂迅速藏在身后。
班准不傻,能感觉到颈后拂过一阵速度略快的凉风,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见荣潜一脸拘谨且平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班准又抬头看了眼屋顶,迷茫地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
这屋里面该不会是漏风了吧,不然
他话音未落,突然住了声。
荣潜还小,报复心又强,估计刚刚是趁着在自己背后站着的时候,用假装在背后扇人巴掌的行为,对他达成暂时性的报复。
班准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
竟然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报复心。
那就再满足他一下好了。
班准拿捏着刚刚凉风掠过的距离,不着痕迹地朝着荣潜的身前挪了挪,主动把后脑勺凑到身后人方便打的位置。
小朋友而已,喜欢吓唬人就随他好咯。
荣潜低头看了眼班准几乎要贴到自己左手虎口处的浑圆x部:???
。
班准点了足够三人吃的早餐,然后端着杯热水回到了白之所在的卧室,将水杯递给了他。
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来到一个交情并不深的人家里,同时却又十分不礼貌地喝得酩酊大醉。
就算是作者安排的,班准也想要搞搞清楚,白之到底能给他一个多有说服力的理由。
没想到班准的话音刚落,白之就直接开始解衣领的扣子。
班准不禁慌了:哎,哎,你先冷静白之,你别这样
这不是他应该看到的画面,要不等等,他换外面那位祖宗进来?
白之不理他,径自将身上的外套扔在了地上。
他把衬衫领口扯得松散,甩掉外套袖子的时候,班准突然在他一闪而过的锁骨前看到了一抹十分吓人的淤青,大片白皙的皮肤已经青得有些发紫。
你的
意识到大家都是爱面子的男人,班准立刻不再吭声,只等白之自己跟他陈述。
准哥,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这些事,白之的眼泪掉在被子上,像是想要保留住一丝颜面般地轻轻拢了拢领口 ,轻声道,以前我不知道准哥你是这样性格这样好的人,所以
班准眨眨眼睛,轻咬了一下嘴唇,还是没有吭声,微挑眉梢鼓励白之继续说。
amy姐让我去陪那些大老板
班准心里明白,只不过当他听到白之自己亲口说出来,总觉得对这个无依无靠的男孩子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其实白之的年纪和班准差不多,只是班准从十几岁就在公司汲取社会经验的经历,让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对白之他们这些才出道不久的人来说,显得稳重成熟了很多。
白之,你进了这个圈子,就该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规则咳咳
班准的身体还没有痊愈,话说得快了点,气息就跟着不稳了起来。
他轻轻搓着仍旧冰凉的手指,扯好搭在肩膀上的外套:
虽然很残酷,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这些规则,你也就要忍受自己被雪藏的结局。
白之声音低低的,垂着眼睛:我知道的,准哥,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班准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甚至还会在看到同为圈中人士的白之落得这个下场的时候,对他大肆嘲辱一番,以满足融入他骨血中的恶趣味。
然而如今班准有了自己的意识,也明白了白之最后的归属就是原书中呼风唤雨的主角攻,因此他不可能蠢到跟荣潜二人对着干。
此时有了这个可以帮助白之的机会,班准并不觉得这是让自己觉得费力的事情,因此便朝白之点点头:
行,以后我会尽量有资源的话,会向他们推荐你的。
白之要的就是班准这句话,能得到班准的青睐,甚至是承诺,就已经是他此行中最大的收获。
无论是之前的投怀送抱,还是这次的倾诉衷肠,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在圈中翻身的机会,并得到班准身后的班氏庇护,从而摆脱amy的控制,以后再也不用去陪那些满脸横肉、顶着个大肚子的油腻中年男人。
准哥谢谢你!
白之直接从床上跪坐了起来,激动得掉下眼泪,径直朝着班准的方向扑了过去,想要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别,你不用这样,你
班准下意识就想站起身来跑掉,却又担心白之直接俯冲下来,额头会撞到紧挨着床尾的尖锐桌角,便只能坐在原处,伸手将白之稳稳接住,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背:
amy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她背后的资本想来也不用我多说,所以你要是想和她解约,光是钱还不够
班准是个商人,向来应该本着唯利是图的原则,从来不做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甚至就算是无害,他们这种人也不会愿意轻易舍掉自己的时间,来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劳心费力。
他觉得自己能为白之做到这个程度,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而且毕竟人是荣潜的,他要是堂而皇之地帮助白之太多,恐怕反倒会让那位祖宗无端地萌生醋意,从而加速毁灭他的进程。
这样一来,他苦心经营的保命大计就付诸东流了。
白之见班准接住自己,心头不禁暖呼呼的,声音糯糯地拂在班准耳畔:
准哥
班准十分熟悉他的这种语气。
这是在原书中跟主角攻求x时的前兆。
见此情景,班准慌了。
这小天使无论如何也不是他应该染指的啊。
班准忙去推拒白之的肩膀,想要借着这个力道把他推回到床上,却没想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班先生,你来电话了。
班准被荣潜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冷漠声音吓了一跳,担心他直接把门推开,便匆忙回应道:
马上,我马上出去!
然而荣潜似乎压根儿没打算给班准反应的时间,甚至还迅速且美其名曰地替自己找了个理由,让自己得以有机会堂堂正正地走进次卧:
班先生,你身体不舒服吗?外婆让我照顾好你的身体,我得听外婆的话。
说着,便直接扭动门把,缓缓推开了卧室门
白之没醒便罢了,醒了是最好。
让他好好知道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谁才是被班准的外婆所青睐的天选之人。
可眼前的情景却让荣潜的太阳穴都瞬间紧绷了起来。
班准正姿势暧昧地抱着从床上探出大半个身子的白之,回头一脸尴尬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他。
荣潜淡然地从二人身上收回目光,直接把手机屏幕朝向班准
班准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捂住白之的嘴,按住白之的腿,摇头示意他闭嘴,夺过荣潜手中的电话就疾步走了出去。
外婆,没,刚刚在做早餐,没感冒没发烧没生病啦,外婆你不要担心。
荣潜冷冷地看着从地上捡起外套穿在身上的白之,见白之同样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心头泛着难以言喻的烦闷情绪。
。
吃了早饭,白之便被班准亲自送回了家。
路上接了个工作室的电话,班准只能调转车头赶往工作室解决冗杂的事务,忙了一整天下来,他前一晚刚退的烧便又起了温度,难受得他直接趴在方向盘上睡了起来。
班准到底是个死要面子的大男人,骨子里的骄傲也无法让他从容接受自己时常生病的虚弱身体。
甚至觉得自己这副羸弱的病态,让他很没有尊严。
准哥,好巧啊准哥。
车窗被人从外面轻轻敲打了两下。
班准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正是前几天送他去医院的文文。
来得正好,在他这里花钱买服务就成。
还得麻烦你把我送医院去了。
文文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就叫了个医院的医生,把班准搬到自己家里去了。
准哥,我养了可多漂亮的花了,我在花房给你跳舞看好不好呀?
班准输上了液,发热的眼睑也舒服了不少,不过看见文文的粉色小短裤时,他还是一阵迷茫。
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不过药液里似乎有安神的成分,还没等班准开口跟文文说话,就阖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文文贴心地给他盖好了被子,乖巧地躺在班准的身侧,避免碰到他的输液管。
不知过了多久,班准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起初文文并没有在意,不过电话却接二连三地打了过来,让他这种时常接电话的主儿都有点心烦意乱。
准哥。
班准的记忆力极好,所以他从来都不会给通讯录里的手机号码备注上人的名字。
打过来的电话,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来电人是谁。
因此文文只能看着一串手机号默默发着呆,伸出根涂了粉色指甲油的小指,轻轻地戳了戳面色潮红的班准的肩膀:
准哥,来电话了。
班准难受地滚动着喉结,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