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阿璃说道,“瞎说,乱讲,我就是特地来找你的,只是顺便问一下秦夫人的事。”她认真说道,“信我。”
  不信。
  白无名虽不信但也没深究,他说道,“在十八年前,厉阁主确实纳了个小妾,姓秦。可是后来就全然没了消息,但凡厉阁主出现在众人面前,身边只有鹤夫人。久了,众人也就忘了沧澜阁还有一位秦夫人。”
  阿璃恍然,“难怪我不曾听过。”她又笑笑,颇有讥讽的意味,“也是怪,不喜欢人家姑娘为什么娶回来,荒废了人家十八年的光景。”
  白无名叹道,“可不是,不爱便不娶,娶了不珍惜,那何必祸害那姑娘。”
  在这一点上两人达成了深深的共识。
  阿璃又觉得奇怪,“可是以厉阁主的身份地位,何必去诓骗一个姑娘的感情,会不会是她做错了什么事,触犯了厉阁主。”
  白无名探身说道,“既然你想知道,那不如我们……”
  阿璃抬手,“不,我拒绝,我不要,我才不要搞事情。”
  白无名又躺回椅子上,闭上眼轻叹,“哎呀呀,不开心。”
  阿璃发现他还真的不怕招惹任何人,简直就是大型熊孩子。
  “那我先走了。”
  白无名没应声。
  等那脚步声走远了,他才睁开眼。
  红衣姑娘不见了,可心口上,卧了一片毫无瑕疵的红色枫叶。
  是阿璃送给他的。
  看起来还是精心挑选过的。
  他伸手捻起,细细端详,这红枫,炽热如火,像她。
  想着,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
  “咣……咔咔……哗啦啦……”
  夜幕沉落,困得要疯的阿璃躺到床上,才闭眼,又一次听见了那铁链曳地划拉出的水声。
  “啊!!!”
  阿璃要疯了!
  她怎么就忘记问白无名铁链的事?
  只要她把眼皮合上,哪怕只是快沾上那条缝,耳边就有小人拖着铁链闹腾。
  又过半宿,已经快两晚没睡的阿璃觉得自己要死了。
  到了下半夜,真要困死的阿璃就在那聒噪声中,入了梦乡。
  可没等她睡多久,忽然有人叫她。
  “阿璃,阿璃,孽障快醒醒!”
  一听这称呼阿璃就知道是孟师叔,而且还晃得那么用力,她的肩头都要散架了。
  不醒,就是不醒,她要睡觉。
  吵她睡觉的人就是乌龟王八蛋。
  “阿璃!!!”
  阿璃委屈地睁开眼,都要哭了,“干嘛?我要死了。”
  孟平生沉着一张脸说道,“你没死,倒真有人死了。”
  阿璃的脑袋昏沉,以为他在唬自己,迷糊问道,“谁?”
  “盈盈姑娘。”
  这下阿璃精神了,她猛地起身,“谁?”
  孟平生说道,“盈盈,厉不鸣的贴身婢女。”
  阿璃愕然。
  盈盈死了。
  死在了后山的灵果园子中。
  早上被巡逻护卫发现的时候,她的手里还拿着几颗灵果,盛着果子的篮子也还挎在手腕上。
  她的身上没有伤痕,神情也并不痛苦,像是被人一击毙命。
  阿璃看见她时,也肯定她死前没有挣扎,没有感觉到疼痛。
  因为她手里的灵果表皮很薄很脆弱,稍稍用力,就会被刮破。
  但灵果完好无损,说明盈盈死的时候全然不知。
  只是,死了便是死了。
  过程是什么,已然不重要。
  沧澜阁中唯一爱笑的姑娘,没了。
  阿璃跟盈盈只说过两句话,但她还是为她惋惜。
  她忽然想起吴师叔,偏头看去,他的眼里也异常震撼惋惜。
  师叔向来爱惜女子,尤其是这样纯洁天真的姑娘,他常说那是人间繁星。
  如今繁星陨落了。
  “恐怕厉不鸣又要去掉半条命了。”白无名也在人群中,声音压得很低,“那个人为什么要杀盈盈姑娘,我想不通。”
  阿璃说道,“我也想不通。”
  盈盈是厉不鸣珍视的人,厉不鸣在沧澜阁的地位不用多说。
  那杀盈盈,简直就是得罪整个沧澜阁。
  沧澜阁进出的守备森严,阿璃也见识过,绝非外人可入,更何况还是在杀了一个人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只能是家贼。
  但是家贼岂能不知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
  要是被抓到,岂止是简单一个死字,恐怕爱子深切的厉阁主会折磨他个七七四十九年。
  厉天九已经到了,他只看了一眼,就说道,“谁都不许走漏风声,如果让少主知道,你们通通都去陪葬。”
  鹤夫人眸光黯淡,说道,“盈盈是鸣儿的贴身丫鬟,日日要见,如何能瞒得住?就算是找个傀儡,鸣儿也一定认得出来。”
  “先瞒两日。”厉天九低声,“等息壤炼制成药,让鸣儿服下,病情好转后再告诉他。”
  鹤夫人明了。
  有了阁主之命,上下口风出奇得紧。
  阿璃中午随师叔去给厉不鸣送药时,从他的言行来看,仍是不知盈盈已经死去的事。
  许是那血药有奇效,昨日还濒死的厉不鸣,今日已经可以出门。
  阿璃看见他时,他正坐在轮椅上,手里拿了鱼食,在池边喂鱼。
  天气寒冷,他身上裹了比别人多一倍的衣服。
  但是脸太过削瘦,所以即便穿得多,还是不像个胖子。
  他见了孟平生三人,微微露笑,俨然是个如玉般的翩翩公子。
  阿璃想,要是他能像个普通人那样健康,那得迷倒多少小姑娘啊。
  “三位真人早。”厉不鸣说道,“我听母亲说了,我昨日服用的,是你们制的丹药,多谢。”
  孟平生说道,“少阁主客气了。”
  厉不鸣又看向池面,今日寒风不那样凛冽,水面只是漾起浅浅波纹,十分平静。
  “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这样出来过了。”
  忽有风掠过,他说道,“盈盈,我有点冷。”
  可等了会,却没等来给他暖手的香炉。
  守在旁边的丫鬟却是给他围上了披风。
  他蹙起眉头,问道,“盈盈呢?”
  只有她懂他,知他不喜将自己裹成个雪球,知他说冷便是要给他小香炉,知他热是要给他拿杯冰水。
  丫鬟有些惊怕,说道,“盈姐姐有些不舒服,今日告假。”
  厉不鸣忙问道,“哪里不舒服?”
  “头疼。”
  厉不鸣了然,“定是昨晚守了我一夜。”他不再追问,又道,“去拿暖炉给我。”
  “是。”
  阿璃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厉不鸣,又想到那无故死去的盈盈,一时连话多的她都不忍说了。
  气氛冷如寒冬,吴不守怕露馅,说道,“如果没什么事,那我们先走了。”
  “等等。”厉不鸣看他,笑道,“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吴不守唯有留步,“少阁主请说。”
  厉不鸣说道,“我知那傻丫头不让我说,可谁叫她今日不在,那就偷偷欺负她吧。”
  吴不守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盈盈,如今只是想到盈盈,他的心就揪了起来,满脑子都是她倒在地上孤独又凄凉的模样。
  不是今日不在。
  是以后,都不在了。
  厉不鸣全然不知,提起盈盈,话语轻柔,“吴真人忘了,你曾见过她的。”
  吴不守回神,“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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