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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这注定是一场苦战。”
  《一剑成仙》里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此刻却是化作了刀光剑影, 剑气纵横, 在这方沙漠下的巍峨大殿中, 奏响了惊世一战的对决。
  剑尊白衣胜雪, 手持精钢石锻造的长剑, 剑刃光亮的似乎要撕裂这一方阴私黑暗, 像是坠落人间的天光, 明明冰寒彻骨,却又灼热的可以烧毁一切。
  他的衣角上已经开始沾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在白色的衣袂上惊心动魄,像是把本应立于云端的谪仙扯下来,沾染了凡尘的印记。
  另一头的极夜魔尊也没讨到好,深色的血迹将他黑色的衣服染得更加深沉,根本分不清是奕绝自己的血还是对面惊蛰的血。
  两个人都杀红了眼,根本不在意身上会多出来多少伤痕。
  万魔宗大殿内血水汹涌翻滚, 卦位乾坤挪移,眼看着都要将建立在血池上的玄铁通道给掀翻了去。
  这个阵法实在是精妙无比, 两人体内的灵力都如同石沉大海,陷于永寂,无法调动半分,只能依仗手中的剑进行殊死较量。
  这意味着无法疗伤。
  “看来这些年, 你剑技倒是越发精进。只可惜, 还是差了点。”
  奕绝越打越心惊。
  五年前惊蛰在太疏宗和他对战的时候不过半圣阶级, 对于剑道的感悟也远远不及今日的地步, 所以那时候极夜魔尊不费吹灰之力就从正道之地逃出生天。
  奕绝根本就没把惊蛰放在心上,更加不觉得他会有能力靠自己的双手给惊家报仇。毕竟那时候惊蛰嫩的很,剑招还是剑魔一招一式教出来的,他不觉得自己会被自己养出来的狗反咬一口。
  结果五年之后,惊蛰不仅从半圣连跳七级,剑道也离大成只差了那一线。奕绝还没去收拾这个变数,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只身持剑闯进万魔宗,站到大殿中,和奕绝战了个平分秋色,隐隐……还占据了上风。
  如此天赋必然要付出无数汗水和代价,谁也不知道在太疏宗巍巍天山之上,这位剑尊到底是付出了什么,才能获得这样一身逆天修为。
  极夜魔尊清楚的很。
  如果再给惊蛰一点时间,假以今日,奕绝不会有任何胜算。
  可惜,惊蛰的剑道还未大成,极夜魔尊可以将这个未来能够同自己匹敌的对手掐死在摇篮里。
  这个人,绝不能留。
  “你话太多了。”
  惊蛰淡淡的抬眸,仿佛万物都低不进他清冷澄澈的黑眸中。
  下一刻回答奕绝的便是一道更加冷冽的剑光,惊蛰就像个察觉不到痛意的木头人一般,舍弃所有的防御,将自身化作一把绝世之剑,剑气冲天而起。
  奕绝被称为剑魔,在剑之一道成名已久。
  他的剑道原本是应该趋向圆满的,可在惊蛰立于他对面之时,剑魔的剑道出现了破绽和裂痕。
  杀戮剑道,就像是索命的锁链,只要出手,剑下不应该有活种。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此种剑道残忍至极却威力巨大,以杀入道,极夜魔尊修炼多年,心狠手辣,也小有所成。
  可是再无解的剑道也会存在破绽,一旦有生还者,便有破解的可能。
  极夜魔尊不可能会让惊蛰活着走出这个大殿,不仅仅是因为惊蛰坏了他不少好事,更是因为惊蛰是他剑道上的破绽。
  惊蛰的父母皆不是凡人。
  不论是《一剑成仙》还是《逍遥》里,人族、魔族、妖族三族之间的关系都势同水火,相当不融洽。
  宗戟穿书之后,致力于促进种族平等,建立暗殿也是为了拉进三族之间的距离,花费了不少心思。
  所以在世界融合之后,原《逍遥》中人在种族问题上明显要开放的多。当然,没有经过暗殿思想改造的《一剑成仙》依旧还是相互抱有偏见。
  特别是妖族与魔族之间,各自仇视,相互敌对,赶着给对方找不痛快,每过几年就要打场架,气氛差到了极点。
  惊蛰的母亲是妖族圣女,血脉中流淌着上古神兽的血脉,即使经历过这么多代已经稀薄到不可考的地步,但是依旧有返祖的可能,给血脉继承者带来强大的力量。
  而惊蛰的父亲是万魔宗上一任的魔尊,和极夜魔尊奕绝有旧怨。
  惊蛰的父母为了在一起彼此放弃了很多东西。那时候正是妖族和魔族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作为双方的首领性人物,惊蛰的父亲跪在妖族的九层妖塔之下自废功法,甘愿做一个凡人,这才打动了妖族大长老,应允他们做一对最平凡的道侣。
  意外之下,奕绝得知妖族圣女身上怀有至宝,动了歹心。
  那时候惊蛰的父亲已经功力尽失,母亲也不再是妖族圣女,两人相携相伴,幸福美满。
  本来惊蛰的人生应该是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拥有绝顶的天赋,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贪婪的人心,在极夜魔尊的剑下化为飞灰,化作宗戟手上那份万魔宗血迹斑斑卷宗上漫不经心的几行字。
  大殿之中两人苦苦缠斗,宗戟越看越心惊,内心也禁不住揪起,想起《一剑成仙》里的描写。
  “惊蛰心里十分明悟,于是他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和漫天的剑意融为一体去。手腕一抖便是万千变幻,贯通长虹,仿佛天地飘雪,极寒纵横。”
  “明明是生死之战,他却在这种紧迫的对战中越战越勇,在这一刻,惊蛰似乎能够和手中剑进行沟通,就像他对面站的并不是那个杀害他满门的人,血池也摇身一变,仿佛还站在漫天雪地的天山之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咀嚼着恨意过活。”
  “无我,无剑,无天,无地,亦无情。冥冥之间好似有乾坤万丈,金光遍洒,胸口灵台清明震荡,弹指间剑吼八荒,鸿蒙一点亮。”
  “也许以后的千万年惊蛰能够知道这一刻代表着什么,也能够下决定。”
  “只是现在需要力量的他,再无退路。”
  “惊蛰似有所感,他知道自己距离摸到那个剑道终极的门槛,不会太久了。”
  极夜魔尊抵抗的越发吃力,剑招开始凌乱,颓势已现,胜利不过咫尺之间。
  大殿里兵戟相交依然不绝,一方越战越勇,一方虎口已经淌下粘稠鲜血。
  极夜魔尊,纵横悬虚大陆半百之载,终究是要败了。
  忽然——
  白衣剑尊停下了。
  惊蛰的停下不仅让宗戟睁大了金眸,奕绝也是一惊,继而狂喜。
  怎么会是这个时候呢?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呢?!
  宗戟不知不觉间已经一手成爪,抠挖到寒冰石内,留下深深的五指印。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惊蛰还差最后那一线,便可以参悟大道。
  可是难就难在,参悟的时候修炼者会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不能为外物所动。
  时机太过突然,让人猝不及防,没有任何的反应余地。
  惊蛰停下的没有预兆,但是在这种生死决斗的时候如此无异是自寻死路。
  极夜魔尊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噗———”
  奕绝脚尖一点,手中的魔剑直直朝着惊蛰而去,带着惊人的剑势,直直没入白衣剑尊的左肩心口处,长剑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如同钟磬,悠远绵长。
  血花绽开,一滴如同泉涌般皆数滚落在白衣之上,触目惊心。
  魔尊脸上已经露出一个阴狠的笑意,正想继续在剑上用力。
  只需要轻轻再往下一刺,甭管是仙是神,都得一命呜呼。
  生杀予夺,一剑之间。
  怎么会?!怎么会?!
  这和剧情不一样!!!
  宗戟手心里满是汗,站在上方,在穿书以来内心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这一段的剧情是置死地方能后生,虽然是苦战,但惊蛰绝对不会受到这种程度的致命伤!
  再说了,在原先的剧情中,惊蛰根本就没有这么快开始参悟无情剑道!
  剧情里惊蛰是在此次对战,一剑送极夜魔尊归西,然后在奕墨冲出来,痛扁吊打这位曾经的师兄后才摸到无情剑道门槛的。
  奕墨只有九阶,惊蛰打他就像打弟弟一样,一边吊打一边参悟都问题不大。
  可是现在对面站着的,是极夜魔尊。
  不说人品如何,但是的确站在剑道巅峰上的剑魔,要是奕绝不强,也不可能在悬虚大陆上蹦哒这么久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呢?”
  宗戟大脑一片空白,一向风云不色变的他也微微颤抖。
  那可是自己笔下亲手诞生的人啊。
  那可是宗戟花了无数个夜晚,翻遍古籍,从心底之下精雕细琢刻画的人物啊。
  每一个作者之下的主角都或多或少有着他们梦想希望成为的样子,就像是另外一个自己。
  可是现在这个人要死了。
  要死了,再也不会挥挥笔写下一行字就能复活的那种死亡。
  直到这一刻,宗戟才如此鲜明的意识到:
  惊蛰是一个切切实实存在的人,他也活着,同宗戟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一样的会喜怒哀乐,一样的需要勇气。
  就连背负的东西的仇恨,经受的风雪,也全部都是存在的。
  惊蛰早就已经跳脱了白纸黑字的范畴,而是从纸张中走了出来,化作一个有血有肉的存在。
  就像那天宗戟靠在摘星楼巅上喝酒,白衣剑尊踏着清风明月,伴着漫天星辰,手中的剑锁住天光,高高的发冠掬起月光,望向宗戟的眼神仿佛久远的跨越亿万空间,如同一池天山冰水慢悠悠的晃荡开。
  那一刹那,恐怕宗戟自己也没想到,他笔下的惊蛰居然是这般皎如明月,翩若惊鸿的存在。
  不可思议,但是又合乎常理,仿佛惊蛰本身就该如此存在。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宗戟根本来不及思考,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思考的余地,身体就已经先一步踢开机关,从万魔宗大殿的墙壁上一跃而下,手心黑白骨棋连射,带着万钧之势扫了过去。
  宗戟忘了他脚底是可以消弭灵气的阵法,忘了他的所有身份,忘记了一切。
  黑衣男子衣角金边滚滚,猎猎作响,就这么冲入战场,闯入白衣剑尊虚无的黑眸中,然后就这么生根发芽,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骨棋破空而去,直直刺向极夜魔尊的剑。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我笔下的男主,他怎么可能死?!
  《一剑成仙》里的谁都可以死,唯独惊蛰必须要好好的给我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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