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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机者

  “我去把这鬼东西洗干净。”
  憋着气的凤鸱刚追出门就遇上两人这阵仗,一时更觉心涌,看也不看谢知的抄起那团污垢就冲向了客周楼。
  凤鸱走得怒气冲冲,谢知也本有些语气不妙,艾罗这两头都惹了的主自然不好再先弄出些什么动静,只是等在原地越久,感受到的无声压力就是越大,好在谢知先行转步撤压,她便大松一口气的赶紧侧身拍了拍胸口,这才佯装无恙的小跑几步跟在谢知身边,背手卷着札记同做漫步姿态的一同往回折返。
  两人同走,谢知仍于无声,艾罗却小心瞅巴这人侧颜的心中迅做几转。
  一转这木头虽是面对自己话不多,人却还真有着京中传闻时的弄权之本,一句‘本应’之言便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给怪上了;再又一转她言及渊墟时的淡定通彻表情,显然也是在告白她对渊墟早有了解,自己这贸然抛下她独自前去,恐已错过许多许多的有用线索......
  “知知呀......”
  自觉理亏的艾罗终究先开了口,可话至口边,却又想起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立场去道歉,毕竟这种种祸事皆因她谢知而起,以她早有暗藏的愧疚之心存在,自己若是先行道歉,恐怕会更加加重这人心结缠绕,指不定以后就更不同自己说上那么一两句话了......
  “世人都以为谢家出身于渊墟,与着晏师有着千丝万缕的存在关系,但事实上,千百年以来,谢家一直都在寻根。”
  谢知步走缓缓,言语也慢,以致艾罗听来也做心缓,由不得一甩道歉之言抛诸脑后,专心陷入这人似如要说出什么故事来的语气绵绵里。
  “十年前的出海之事并非官家一言以蔽,本是谢家自行决定,当年同行南下,还有被送质上京年仅七岁的我。去年三月,我那向来淡泊名利的二叔谢斯不知何故又向官家提出了出海请求,适时,也正值巫州王女进京。”
  谢知略有一顿,语气平添些冷意又道,“巧不巧合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身为谢家两地傀儡之主,我并不能对此做出任何异议与干涉,是谢重忽然找到我,说巫州王女曾秘密见过我二叔,之后才有了二叔上殿提议出海之事。谢重还说巫州王女天生金耀双瞳,或以什么妖法蛊惑二叔,但出海之事已被官家全力支持并下诏柳州安排出海行期,想要阻止已然不能,他只能跟着出海。”
  “他有出海的理由,你却没有。”
  艾罗瞥了谢知一眼,“所以告别之时,你套出了他一定要出海的真正理由。”
  “是。”
  谢知也自侧颜看了眼艾罗,“出海本是巫州王女所提,她在见我二叔时还带了一只颅匣。二叔就是见此颅匣之后才毅然做的出海决定。”
  “你别看我。”
  艾罗鼓了鼓腮帮子,“颅匣制法绝密,我那只还是师傅留下的,我自个儿不知道怎么制也从未见到其制造过程。”
  “其实,我原本不想你带颅匣去海港,但我也知你本想以此做为最后的脱身手段。”
  “这么说......”
  耳听谢知驻足转身,艾罗也自驻足,幽眸略作一转,歪头迎上谢知虽蒙衣带却也能见其郑重的眼眉道,“那拿刀砍你眼也不眨的人还确是你在京真心所待之人?”
  “我七岁入京,先有谢重不芥两处谢家暗涌一直陪在我身边,后有郑周死皮赖脸跟着我们一起厮混。谢重生为庶子,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得处处小心。郑周做为第一国公长子,看着他的眼睛太多,他便也不能太争气。我们三个人每日每天的都在做戏,只有在一起时才觉得能够快活做着自己,也才觉得不需要去防备些什么。”
  谢知回答的毫不迟疑,“此行除了郑周以外,还有官家最为宠爱的戚子夫人。戚子夫人背后有着与国公争斗最为厉害的建康稷山一系,临行前又把十一皇子微生昂亲自托付给挈国公,有此天下之名挟在,国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亲自出手去保郑周的。但只要颅匣一日还在戚子夫人手中,真假官家之死便会有着一日存疑,郑周便也有着一日活命之机。当然,我已身奉垣容,如有一天你能在垣容立在众山之巅时打开它,我会觉得非常感激。”
  “那假如还有别人能打开它呢?”
  “不会。”
  谢知回答的非常肯定,却转身避开了艾罗的疑问之眸,“巫州王女去年十三,至今便是她的活祭之年,以巫州千年制袭来看,没有任一一位王女曾避过此责。我和谢重都认为此次出海必定不会像十年前那次一样杳无音信,反而一定会赶在今年八月十八之前有个结果。”
  望着谢知刻意避开自己的背影,艾罗背着札记的指骨紧了紧,“你们也确实是在八月十八之前赶了回来。”
  “奉仙岛很神奇,我们发现它的时候距离不过百里,”
  讽刺的话语就跟在身后,谢知也知艾罗是在生气,但自己又怎能说出本就只有她艾罗一人才能解开的话来呢?于是只能暗掐左手指尖以做语气的强行平静,“但就是这百里之距,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它消弭,而在踏上岛的第一刻,巫州王女便当着百人之面揭穿了我的身份,并直言要带我一同深入岛上腹地。二叔没有拒绝,谢重也站在了二叔一方。”
  “你这个人,”
  一步又跟在谢知身边,艾罗没好气道,“明明脑袋瓜聪明的要死,却总会被蠢人所骗。”
  “被自己所关心的人欺骗,这其实同聪不聪明并无有关,只有愿不愿意。”
  小心觑了觑艾罗气鼓脸颊,谢知有些开心,却又佯装不经意的滑开了眼眸,“上岛之后并无异样,只有许多住宅残骸孤立,我们一行百人各自勘察之后,确认残骸所在本是一处以九方格为准的小型城镇,但其家用残骸却都与夏土大为不同,二叔便更有信心确认此处无比接近渊墟的存在。后来......”
  “出事就出事,”
  艾罗驻足,低头踢了颗小石子,“吊着人算怎么回事。”
  “后面的事我就不大记得清了。”
  谢知也自停下,追着石子把视线落在了前方落叶累叠的林道上,“我只记得哪天雨很大,海浪卷的很高,高得让人觉得整个岛随时都会沉没,而在我们反应来整个岛屿确实都在下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冰冷的海水吞没了我们所有人,我也被卷入了一处海礁暗穴,有些意识的后来,我在暗穴深处看到一点幽色闪耀,像极了一双孩童的稚嫩眼睛。”
  “孩童?”
  艾罗抬眸。
  对迎转眸,谢知望着艾罗幽眸静静看了会,转头又看向身侧祭树,“我刚才,似乎也在这树上......”
  “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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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到厨房并未见到凤鸱和那污垢疙瘩,两个人直往前厅,跨出门槛就是一愣,原是昨日傍晚进城时的两名彩羽城卫正等候在此,其他人却并不在场,只有辛大躲在柜台之后一脸瑟瑟讨好,见到两人却又立刻挤眉弄眼的不张腔,显然是在谋求自己以讨好模样应付这两人的行事夸赞。
  见两人进来,年长城守先是一礼,“对不住,昨个儿并未认出王女身份,今日奉命前来,是郡守有请王女入府一叙,也请两位姑娘同行。”
  对视一眼,艾罗正欲先上,却被谢知抢出一步走在前面行礼道,“敢问是哪家王女?”
  年长城守一愣,接而自怀中捧出一白玉环佩说道,“此物乃王女昨日落下,大人说了,要小的亲自奉还王女。”
  一见此物两人便心有了然,谢知即道,“稍等,我们这就去请。”
  两人步行上楼,却见垣容就侧身躲在廊道暗处的边缘,便是不动声色的随她一同走进了廊道深处的靠里客房。
  进入房中,李林泽卫蜉凤鸱也都在场,而后窗大开,窗榻右角正缩着一被床单裹得死紧的乱发孩童。
  看其模样闻其臭,应该就是那从血池中逃出却被谢知拦下的脏东西了。
  是个女孩子。
  她瑟缩榻角,一双被胡乱抹开污垢的黑白大眼只盯着地板正中又一裹单女尸,李林泽却同坐窗榻左角,脚边还伏卧着一黄白斑纹的细腰林豹,橙黄明亮的瞳子正默而无声的看着进门三人。
  显然的,是凤鸱察觉城守已来,来不及帮那孩子洗刷露脸的便将人直接自后窗带上了楼,又怕她再逃跑的给裹了起来,再看其只顾看着地上遍布黥纹的女尸而嘴角紧忍......
  老板娘吗......
  正自琢磨的艾罗再把目光转向细腰林豹,却听谢知说道,“王女本早有安排?”
  “算不上刻意,顺手而已。”
  原来当日购置马车时谢知身上并无财物,艾罗也身以祭服并无财器,唯有垣容身上还有些配饰做伴,便取出一环佩换了银钱才得以购置马车进入曈昽。
  绕过女尸接过李林泽递来的一卷札记转递谢知,垣容再道,“卫姑娘出入巫州时常受老板娘照顾,昨夜便将她带了回来。此札是在此屋发现,而同各间客屋风俗物件摆置一样,都没有做什么掩藏。想来她对此行之事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掩藏。”
  “......”
  翻开札记直至末尾,除却细碎日常记事以外,都是以来客被老板娘杀死作为结尾,谢知又自合上说道,“客周楼接待的都是外州人,曈昽又是出入巫州之要地,往来人流量大,不做掩藏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做的事情不仅被默认,还是被许多人默认。王女是认为整个曈昽的人都在参与此事?”
  “曈昽郡守于两年前有所新任,上任之人正是曾教习我多年的一位先生,姓晏,名闻山。为人刻板守礼,又颇有些愚忠,我有心让他知我身份,确实是有些事要做。”
  垣容转身而立,望着窗外道,“但见此扎,我却不能肯定该不该去见他。”
  “......”
  垣容点话于此,谢知便把入城之时对那两位城守的异样感觉给结合了起来,“王女是在猜测此事不仅曈昽全郡都有所参与,就连朝中也有所牵连,否则以晏闻山的愚忠之性不可能不进行阻止。”
  “是。”
  垣容低了眉,“早就听闻京中也有翁头血流入,起初还以为只是个例,现在想来,只怕早已暗风成行。如此一想,此行还是要去,不仅要去,还要把这札记带上。”
  谢知挑眉,一敲札记在手心,“王女是想以此记挑起晏闻山芥心,波澜其忠?”
  “不错。”
  垣容点头,转身回来看向李林泽,“大乱将起,每个人都要重新站立阵营,谁能用又至能用几何,都非凭心而至,自然是要用些手段的。”
  “若能有地方势力相助,明日上山确能更顺利一些。”
  李林泽轻咳一声,“留给京都的时间不多了,王女的身份暴露也许并不是坏事。”
  “那么,”
  飘过眼角看向凤鸱,谢知语气有些不善,“他呢?”
  “他会随行李家哥哥一同入京,以保护祁儿为要。”
  垣容道,“卫姑娘熟悉巫州,会同我们一起再深入巫州,此举也是为我以后身份做个见证。”
  谢知敛眸一想,“是因为挈国公?”
  “国之重器皆在国公,”
  垣容墨瞳深沉,“只要京都不乱,事情都很难说,若我此间助力之事能由其信任之人传入其耳,或能令其认为我还有用,对祁儿便会多做考虑。”
  “如此行事,”
  谢知再言,“可是因为王女认定望海港中并非国公嘱意?”
  “不一定。”
  垣容摇了摇头,“周应亲卫虽由郑周统领,却非国公手中王牌之棋,而以周应亲卫作乱,那无疑也是史册之上最丑陋的一笔。以国公雄略,绝不屑于此。但从郑周行事来看,国公也或有默许,然不管此许真假与否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就只有那只......”
  垣容看向艾罗,“颅匣。”
  “若谢家青衣女所杀官家为真,就需颅匣王颅为证。若晏师所杀为真,那以影者替身赴国祭,便是官家欺瞒天下万民的天大之罪。一定会有人以‘红颜之祸’祭出戚子夫人来替官家死后替罪。因而戚子夫人现在最开心的事一定是官家已死,最着急的却又是如何叫天下人都以为谢家青衣女所杀官家才是为真。此时谢家为求自保,也一定会把官家之死咬死在晏师之身。有这两处暗争所在,身处其中的郑周只要能抗住戚子夫人手段在抵达京都之前死不说出颅匣之密,便也能做保命。但不要忘了,戚子夫人在出京之时就把十一皇子亲手交由挈国公看顾,这一手挟名挟义之举不仅把挈国公彻底困死的不能自立为王,也或因郑周在其手中而不敢贸然同与谢家一起去讨伐戚子夫人。至此,戚子夫人不仅可以任意拖延回京时间,也可迫使挈国公为保郑周而同谢家暗争,如此一来,不论是明面还是暗中,旁人都会认为挈国公已经完全站到她戚子夫人此一方,她便可趁此一路回京拉拢地方之势直至完全可以同挈国公相抗衡之时,这才是她最好的归京之机。届时,不论挈国公想不想反,他都只能将微生昂完璧相归,甚至是不得不遵循天下民意的拥立十一皇子为王.....”
  李林泽也自看向艾罗,眸中阴冷再道,“但挈国公还有一手段,就是借此京中恶疾把自己门下之人于明面全部转投家兄,他便可置身之外却又用人于暗行,即便事败,也是由我家兄担其责难。这一场局,结局究竟怎样,终究是要看谁能于最恰当的时机把这真假王颅做个彻底断定。而唯一能打开这颅匣之人,如今就在你身边。”
  “诚然。”
  摆正身形朝李林泽一行大礼,垣容恭敬道,“李家哥哥务必保重,日后垣容若有所立,定将感恩百世之至。”
  “容哥儿言重,怪之怪人心欲重,迟早都得拉拉扯扯。”
  敛眉滑向林豹,李林泽一伸左手摸了摸它脑袋,“我李家本从无涉政之心,但既然动到我们头上来,我李家也由不得人欺负到底。只那晏闻山虽有愚忠之名,却也私心狡猾甚甚,若非当初借你名头暗做风云,他又如何能得今日之景?你此去若摸得准背后之人也罢,若摸不准……”
  李林泽齿间再冷,“还应勿念旧日恩情,做事果断些罢。”
  “阿容明白。”
  垣容再浅行一礼,“这就去了。”
  李林泽本做病眸阴沉,但此一见垣容转身而去,却有一缕温情骤显流连,但很快便借着遮掩咳嗽的举止躲了下去。唯有在场他人将其收纳眼中,却又各自不敢多言而做沉默,齐齐目送了谢知艾罗随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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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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