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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澄江-2

  剑芒相撞而生的银白色光芒在天枢罩中荡出层层涟漪,余波中灵枢器生出的金、紫两道剑芒游龙般呼啸着缠斗,金石相触的铮铮声不时震得人双耳蜂鸣不已。
  元羡最初心内生出的,对于在演武场布置天枢罩的不以为然,于此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麒麟阙和崇明铠于昨日夜间移回了鹿鸣堂。
  左子冲与秦殷带着殿卫送麒麟阙和皇穆铠甲入内的时候皇穆正给元羡讲解五殿换防的时间地点,以及驻防与当地驻军的关系。
  “主帅,麒麟阙与崇明铠放在何处?”左子冲向元羡及皇穆行礼后,躬身问道。
  皇穆指着沙盘旁的角落道:“还放在原处就好。”之后又道:“子冲,你问一下霍宁,那两把全灵注好没有,好了的话今日就送过来,我先熟悉一下。”
  左子冲拱手称是,与秦殷一同退出。
  皇穆行至兵器架旁,拿起麒麟阙。本来颜色暗淡的银灰色长剑渐渐生起金色光芒,不多时,便通体流光溢彩。
  元羡于是知道,麒麟阙原来是金色的。
  皇穆看了眼一脸惊奇的元羡,一脸骄矜,她“哗”得一声将剑抽出来,金光骤现,将堂内的几颗夜明珠衬得暗淡起来。
  元羡没想到此剑在拔出后光芒更盛,此刻几乎挣不开眼。他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漏了些缝隙看向皇穆,她已收剑入鞘,正弯着眼睛洋洋得意地冲自己笑,握在她手里的麒麟阙仍隐隐有华光流转。
  “原来在你手里,它是金色的。”
  皇穆将剑递给他,“它本身就是金色的,之前不过是因为我伤着,所以它也奄奄一息。”
  元羡接过来,尝试着拔剑,依然失败。
  他倒也不觉得挫败,“灵枢器皆如此认主吗?”
  “差不多,不过此剑尤其认主,旁的灵枢器不过是他人无法驱使,此剑随我共衰荣,前段时日我较为虚弱,所以它也颜色喑黯,灵力衰弱。”
  “此剑是什么材料铸成的?”元羡转而好奇剑的来历。
  “麒麟洞内的一块钟玉,本来是献给天君的,当时麒麟刚刚建殿,天君大概觉得我难以服众,便将把这把剑赐给了我。麒麟殿当时还未命名,春官府报了几个名字,天君都不满意,正好火麒麟献瑞,便叫了‘麒麟’。”皇穆抱着剑坐在榻上喝茶,边喝边给元羡倒了一杯。
  元羡在她身旁坐了,皇穆给他倒水倒得顺手极了,他觉得他们如今与寻常夫妻无异,心里十分欢喜。
  “殿下用什么兵器?”
  元羡露出些惭愧神色,“我用剑,但技艺平平。”
  皇穆笑,“殿下的剑术是冯将军教授的吗?”
  元羡摇头,“他用的是枪,剑术是姚隶将军教我的,他当时是青龙殿军枢部的部丞。”
  “冯将军的兵器好像是叫平戈枪吧?”皇穆想了想问。
  元羡点头,“正是,我幼年见过,不过只是隐隐有光华,远没有麒麟阙这么,”他顿下来想了想要如何形容,“锋芒毕露地好看。”
  皇穆笑了一下,“殿下的剑叫什么名字?”
  “明庭。”
  皇穆重复了一遍,笑着称赞:“好名字。”继而问道:“也是灵枢器?”
  元羡点头,“是把全灵。”他犹豫了一下,愤愤道:“却不认主,除我之外,旁人也能拔得出来。”
  皇穆笑,“或许是殿下用得少,灵枢器是愈用愈熟。”
  元羡想起天君所说的血肉、内丹、元神皆可注灵,“你用什么给麒麟阙注的灵?”
  “血肉。”皇穆笑道,然后毫不意外地又见元羡皱了皱眉。“殿下是觉得心疼,还是觉得血腥?”
  元羡将麒麟阙拿过来,轻抚剑鞘,沉声道,“心疼。”
  “建麒麟殿之时,我修为尚浅,所以就注了半只手臂。”皇穆说着在右手手肘处比划了一下。
  元羡大惊失色,那日陆深注灵不过是用匕首将手掌划破,沾了些鲜血在上面。皇穆说注入的是血肉,他以为不过是更多的鲜血罢了,怎么居然是半个手臂?
  他接着想起皇穆写字吃饭皆用左手。
  皇穆活动着右手展示给他看,“这部分是后来生成的,”她指了指手肘手腕及手掌部分,“其实与原来无异,不过因为生成的较慢,我后来用左手用得也习惯了。”
  元羡当时没再说话,心里依旧是心疼。
  他这几天在东宫冗杂的公务间隙,想起皇穆时,依旧是画蛇添足的心疼,即使她已痊愈,行走间不再蹒跚艰难。
  便是此刻,皇穆与陆深在天枢罩中战得不分伯仲,身边赞叹叫好之声此起彼伏,他的心里依然有些隐隐的心疼,或许是因为皇穆身后的血痂虽然已尽数脱落,但那依然颜色深红的道道疤痕不仅长在她的背上,还刻在他的心上。
  皇穆几日前行动自如后就要和陆深动手,陆深费尽口舌才让她把日子推后了三天。
  这几天她处理的军务还没有前几日她硬撑着每天在官署办公半天处理的多,整日在清夷堂与人对战,却不许元羡旁观。
  清夷堂内给她搭手的是宗盈,茂行玩笑说皇穆与宗盈借练武之名私会,他却半点醋意也无。他之前将诸多复杂情感都投注于陆深身上,如今那些情绪皆飘渺到近乎没有。皇穆与宗盈在清夷堂内练武,他不妒忌,也不生气,不过是担心皇穆太辛苦。
  她喝了宫中的药后次日便行动自如,上午处理军政,午休过后便去了清夷堂,回来时已是傍晚,他正同春坊众人商议公事,隔窗远远见她谈笑风生,待春坊众人散去后,他去鹿鸣堂找她,却见她歪在榻上睡着了,沏好的茶水已经凉透,看情形是一口都没喝。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叫她,取了凉被,轻轻盖上。被子一上身她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忙完了?”
  元羡坐在她身旁,理了理她的鬓角,笑着说:“刚弄完,你再睡一会儿吧。”
  皇穆摇头,“不睡了,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说着挣扎着坐起来,一脸不高兴,她睡得渴了,伸手取茶,元羡拦住将茶调温了才给她,她就着元羡的手喝了一杯,之后猛得搂住元羡,佯装着放声大哭,“殿下,臣好累啊!”
  元羡吓得茶杯差点失手,随手放在榻几上,回手搂她,强忍着笑意道:“明天歇歇吧,身体刚好,不能这么劳累。”
  “再歇下去,陆深那獠就是全力放水我也打不过他了。”她松开手,靠在元羡怀里,哀哀切切地说。
  “陆深会放水?”元羡好奇道。
  “他一直放水来着,所以麒麟众将都以为他打不过我,不过他放水放得很含蓄,这些年来看出来的人不多,当然也有可能众将皆知,唯我一个人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皇穆闹了一会儿略清醒了些,声音不再那么粘粘的,她喝了口水,却不好好咽下去,含在嘴里,呼噜呼噜地玩。
  她头发睡得蓬松,整个人毛茸茸的,夜明珠的朦胧光线下,她鼓着腮一脸稚嫩中居然又有些妩媚。
  元羡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腮边亲了一口,她将茶水咽下,笑着道:“这可是在鹿鸣堂呀。”
  这句话何其推波助澜,元羡本来不存在的想法于彼时磅礴起来,却没敢动作,此处毕竟是鹿鸣堂。
  可皇穆却毫不在意,轻车熟路地笑着搂住他。
  皇穆左手执剑脸上笑意吟吟,“陆帅耄耋之年,还有如此身手,本帅深感敬服。”
  已近□□十个回合了,皇穆与陆深皆不见疲色。
  今日两人都未穿铠甲,只着缺胯袍,手肘处戴护臂。皇穆一身杏白,陆深则一身青柏绿。
  陆深闻言笑起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卑职虽然年迈,但壮心不已,主帅切勿手下留情。”他边说边立剑刺向皇穆,这一下丝毫端倪也无,完全是骤起的,剑芒所到之处气势如雷霆震怒。
  皇穆侧身轻巧闪避,一改之前的御守,一剑一剑乍徐还疾,绵延不绝地刺出,金色剑芒几乎将陆深环绕其中,陆深却不格挡,游刃有余地应对皇穆的刺杀,二人流畅无滞,忽往复收地你来我往。彼此有攻有守又几十个回合,皇穆手中的灵枢器突然剑芒大盛,剑气化作一条金色白泽咆哮着立于皇穆身后,陆深见状提剑调息,剑气在他身后凝成一条紫色巨龙。他们脸上始终带着的笑意于此刻消散的无影无踪,白泽呼啸着冲向陆深,巨龙盘旋而上,剑气相汇之际光芒大盛,众人皆掩面不能直视,铿锵之声有如天崩地裂,光芒消散后,场上也无白泽,也无巨龙。
  皇穆与陆深相向而立,陆深手中的注灵剑,碎做三段。
  皇穆向左颜做了个手势,左颜命人收起天枢罩。
  “谢主帅赐教,卑职甘拜下风。”天枢罩堪堪收起之时,陆深抱拳向皇穆躬身道。
  “副帅不必客气,杖朝之年,矫健如此,果然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皇穆笑着将剑丢给迎上前的赫詹,边向场外走边解护臂。
  “陆帅此次颇为体恤,你我再缠斗上一时三刻,本帅就没有力气凝聚剑气释放金色大白泽了。今日陆帅所执的若是出云戟,胜负必然早见分晓。”皇穆早上特地叮嘱晴殊将护臂系得紧些,她久未持剑,身体也还有些虚弱,此时双手颤抖不已,解不开护臂,陆深欲上手帮她,行至一半却又想起元羡在旁,于是又将手收了回去。
  皇穆颤巍巍半天打不开护臂,见陆深伸手习惯性地把手腕递过去,没想到他却又收了回去,不觉诧异地看他一眼,“给我解开呀。”
  陆深没奈何,只能复又伸手将双手的护臂都给她解了。“谁给你绑的?这么紧。”他开始以为随便一解就开,没想到系得那么紧,只好站住研究。“你腕上的伤还是要当心些,护臂暂时不要系得那么近。”他低声道。
  皇穆笑:“这是周晴殊系的,陆帅请当面斥责。”
  元羡刚才眼花缭乱,但因为知道此二人未有夺对方性命之心,所以并不心惊胆战。此刻天枢罩收起,他们二人毫发无伤地说笑着向这边过来,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然后毫不意外的,又开始熟门熟路地妒忌陆深。
  “我也会解护臂。”他心里酸酸地想。不过皇穆战败了陆深,他还是颇为高兴的。虽然这个结局昨日皇穆就告诉了他,但在他看来,今日场上果如皇穆所说,陆深放水放得颇含蓄,他反正是根本看不出来陆深相让了皇穆。
  他二人走得近了,与元羡见礼,他上前寒暄:“两位将军辛苦了,本宫今日方知,何为灵枢器。”
  彼此客套几句,元羡知道皇穆还要与陆深及燧鉴部探讨灵枢器夺灵断灵的事,所以略聊了几句,就率众回了春阳阁。
  茂行本来不想走,元羡也不勉强,但他略作犹豫还是跟在元羡身后走了。
  “你不听听?”元羡见他跟在身后,颇感意外。
  茂行笑道:“你不在,我留在那里不合适,今日的会密级高,让我听他们不愿意,不让我听,他们会觉得你不愿意。”。
  “你怎么那么高兴?”元羡被他的兴高采烈搞得莫名其妙。
  “皇穆好厉害!出剑既凶猛又刁钻。”他说着趋马上前,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问元羡:“殿下心中可有得意,可有惶恐?”
  元羡撑了许久的笑意,终于溢出。他转头看向别处,不想茂行看见他一脸夫复何求的笑。
  他当然得意,五殿之一的主帅,顾裴中那个几乎阅遍天下美人的纨绔书中的天界第一美人,能够和战神榜上排名第三的武将打得难分伯仲的将军,是他的心上人。
  早上天枢罩将她与陆深罩在其中之后,她拔剑在手,英气勃勃之际,鲜活淋漓的可爱,他面上带了笑意,心内有了种尘埃落定之感。
  他得知自己被确立为太子时,在不可置信的狂喜之后,他心内的安然熨贴同今日见到皇穆在演武场上威风凛凛地迎风而立时,毫无二致。
  这份得意不可对人言,只能埋在心底,藏起来,藏起来,保护好。
  可是哪能藏得住,他转脸之前窃喜一样的笑早被茂行看在眼里。他探着身子笑着追着他看,“殿下,殿下,把笑容略收收,殿下现在看起来有点傻,不是很配得上麒麟主帅。”
  元羡嗔怒地看他一眼,颇为忌惮地回顾身边。
  “殿下,大家真的都知道了。”茂行见他如此掩耳盗铃,不觉失笑。
  “我怕有损皇穆声名。”元羡低声道。
  “太子妃殿下,似乎不是个在意这些的人。”茂行也压低了声音。
  “太子妃”三个字,让元羡如春草萌生的笑容,越发茂盛葳蕤。
  “以前听人说她身手干净漂亮,我还不以为然,”他说着又想起一个皇穆的故事,此事他之前并不相信,可是今日之后,他略信了七八分。“殿下可听闻皇穆曾经废掉了白虎殿崇宁院副指挥使祝桓的右臂?”他说的似乎是个问句,但口气摆明白了他知道元羡一定不知道。
  却让他失望了,元羡虽然生疏于元都军政秘事,但在他对于皇穆事无巨细地打探之下,他对此事略有印象。
  回报来的关于皇穆的众多消息中,有一条是某年五殿演练,皇穆与他人对战时,失手将其右臂斩断。他颇感震惊,那时候皇穆在他眼里还是一个摇摇晃晃的小瘸子,弱柳扶风不堪一击,难以想象她能斩人手臂。
  “好像是对战的时候失了手?”
  “哪里是失手,她故意的。”茂行瞥他一眼,得意洋洋地摇摇头,“那时候麒麟刚建不久,大概是自恃身份高贵,时时处处皆要压其他四殿一头,时间久了,四殿难免有微词。有些人就拿皇穆做文章,管麒麟叫牝鸡殿。她斩人手臂那一次,是麒麟与白虎演武,祝桓临战前鼓舞士气,说今日对战牝鸡殿,许胜不许败。他这话应该也不是专门说给皇穆听,她毕竟是公主,哭闹到天君那里,任谁都要吃亏。但就是被皇穆听到了,要求对战祝桓。从官阶上是以大欺小,但她年纪轻,经验少,又是女孩,与她对战,白虎无论输赢都不体面。所以蒋策坚决反对,但皇穆执意如此,僵持到最后祝桓还是上场了。据说一开始祝桓没当回事,小打小闹地应付,但皇穆招招致命,逼得他认真起来,不出几十回合,皇穆就断了祝桓右臂,且对众人道,‘谁再让我听见牝鸡殿这三个字,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此事兰台狠谏过几轮,波澜也无,最后还是祝桓的母亲哭诉到了太后那里,天君才装样子罚俸了皇穆一年。”
  元羡听完觉得有点可笑,但此事太像是皇穆能做出来的。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她斩的是白虎的人?”
  “斩断手臂,”茂行纠正道:“殿下,斩断手臂就已经够凶狠了,不必取人性命。是白虎的。靖晏司司马之位空缺的太久,五殿关系紧张。但这紧张之中,麒麟与白虎尤其不睦。”
  麒麟与白虎不睦,是因为皇穆和蒋策做过夫妻?还是与皇穆做过夫妻的那个人,并非蒋策?皇穆斩了祝桓的手臂,是因为祝桓玩笑麒麟殿,还是因为他才是那个和皇穆做过夫妻的人。祝桓长什么样?
  元羡不由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之前时时刻刻在意陆深,如今心心念念好奇皇穆那个夫君是一件甚不体面的事,可是他没办法。
  元羡扬手召来茶盘,温了杯水喂给皇穆,她懒洋洋喝了,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他特别喜欢这个时候的她,娇儿无力软绵绵的。
  他搂着她,想起茂行所说的她斩断了祝桓的右臂。
  他回宫后让人调来了祝桓的记录,相貌算得上周正,身材高大,比他还要高些。那次对战在十年前,麒麟殿刚建不久。十年前她就打得过白虎殿崇宁院能征善战骁勇高大的副指挥使了?
  他对着祝桓的档案颇研究了一阵子,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如今怀里搂着的,便是当时的始作俑者,他提起她雪白软糯的手臂,诧异于这只手能斩人手臂。但毕竟有迹可循,她双腕上还有应龙之战留下的深色疤痕,左手掌心一道陈年疤痕,双手手掌及虎口处皆是薄茧,。
  “麒麟创建之初,很辛苦吧?”他与她十指相握,摩挲着她指间的薄茧。
  皇穆显是没想到他此刻会问起这个,诧然抬眼,“不辛苦,麒麟是在白泽基础上组建起来的,并非平地起高楼般从无到有。”
  元羡想知道的和他问出的,几乎南辕北辙,但他想知道的,实在没办法,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问。
  皇穆当然知道他不过抛砖引玉,后面一定还有话,等了等见他只是握着她的手细细端详,“殿下可是听说了什么?”
  元羡笑着摇头,“没有的。”
  “殿下可知道苍梧之战?”
  “知道。”苍梧之战,□□惨胜。是天庭几场最惨烈战事之一,伤亡将士近十万。
  “我曾经的夫君,殉国于此战。”
  元羡陡然一惊,侧头看向皇穆,她合着眼睛枕在元羡手臂上。
  皇穆知道自己这句话会让元羡无比震动,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又看见了元羡脸上她最为熟悉的神色,那神色中亦有怜悯亦有怜爱。她冲他微笑了一下,不想再说话,挥手灭了屋内的夜明珠,窝在元羡怀里,没一会儿就呼吸绵长。
  元羡知道,她睡着了。
  他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彷徨无促。
  她的恋人不在了,他不用担心他们旧情复燃。
  她的恋人不在了,他永远都敌不过一个殉国的军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答案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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